第六章 怀州重逢(第 3/4 页)
想着想着,我心头越发不舒坦。
我与他许久未见,从我救了他至今,他醒着的次数虽不多,却只与我说过一句话——且不说我曾与他相处了一整年,单说我救了他,他多少总该有句感谢吧?
这人当真不知好歹!
我一直以为自己的忍耐力够好,可遇到了阿邵,那些都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控制。阿邵有伤在身,力气并无以往大,而我愤愤不平之余,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挣脱了他的钳制,下了床。
套着鞋走了几步,我又回了头,阿邵本看着我,见我回头,忙不迭地别开眼。我的心顿时就软了,温声道:“我去让小二给你送些吃的来,顺道去帮你煎药。”
说罢,见他没吭声才出门,走时还不忘注意他的脸色,着实小心翼翼。
煎药是个极为挑战耐性的活,三碗水熬成一碗,又要注意火候,让人十分头疼。我在客栈的厨房中熬药,心头却惦记着阿邵,也不知他吃了没?
厨房中的一个伙计忽然失手打碎了个碗,当啷一声清脆的声响,引得里头所有人都朝他那方向望去,我也不例外。
给人打下手的,总容易招人骂,他自然是惹来大厨一顿好骂。大厨虽是在骂人,话里话外却并不多加为难,他安安分分地道歉,干净利落地去收拾那些碎片。
有一块小碎片溅到了我的脚边,他过来捡时,我看清了他的脸。
很是年轻的一个小伙子,眉清目秀,眉眼间竟让我觉得有些熟悉。他转身出去丢碎片时,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了维弟。维弟是我伯父最小的儿子,却是与我最亲近的一个。我记忆中的他还停留在祸乱的那年,那时的他天真稚气,圆润可爱。
壶中的药不知何时烧开,噗噗漫出了药汁,顺着壶口一直往下滑落,却在顷刻间被热气蒸干。
药味充斥着我的鼻尖,让我无端地想落泪。
药煎好时,已过了一个多时辰,因站得太久,我的腰一阵阵发酸。伸手去倒药汁时,竟忘记用湿布去护着手,手刚碰到那药壶便被烫着,嗖的一声就收了回来。好在药没被打翻,否则我这一个多时辰的心血算是白费了。
厨房里的人见我这般傻,碍于我是客人不好明着笑,大多别过头去捂嘴偷笑。大厨瞧了我一眼,颇为同情,尔后大发慈悲地开口和方才打碎碗的伙计说道:“阿维,你去帮帮那位姑娘。”
那叫阿维的小伙计听了忙上前来帮我滤出了药汁,放进托盘。
我的眼泪一时间没忍住,倾巢而出。阿维见了忙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有朝气。我想,若维弟还活着,现在也差不多是这般的年纪,或许瞧着要比他小些,因为维弟的脸圆润……恰巧大厨正在炒辣椒,我抹了抹泪,道:“无事,是被那辣椒味儿呛着了。”
他憨厚地笑了笑:“咱们大厨炒的辣椒那是大大的好吃!”
炒菜的大厨听了这话,没好气地笑吼道:“你小子就会说好话!”
我莞尔一笑,端了药便离开了厨房,路过窗口时,往里头瞧了一眼,阿维正认真地给大厨打下手。
我知道他不是维弟,却很羡慕他,因为我也想像他这般,过得简单又快乐。我亦知道,像他这样的生活,在裴炎找到我时,就已经宣告结束。
这争权夺势的日子一日不停,我就只能活得小心翼翼,更遑论什么简单快乐?
进屋时,床上的阿邵已经起身,坐在床沿上,小二送来的白粥和馒头都在桌上放着,丝毫不曾动过。也不知是不合胃口,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早膳不合胃口?”我将药放在桌上,好整以暇地问。
他听了也不反驳,起身之后,慢慢地走向我。因他身上的毒尚未全部清除,故而走路的步伐非常慢。
我想了想,问道:“你打算先喝药还是先用膳?”
他仍未回答,我皱眉,心里有些埋怨他。
当真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我这般好声好气的,他反而给我气受,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本是拿着筷子的,想到这儿,情急之下将筷子啪的一声拍到了桌上。微微发泄了心头的不满之后,我忽又埋怨起自己来!想当年,我将他从死人堆里拖回去的时候,他不言不语我都不曾恼怒过,怎的现在变得如此这般了?
就在这时,阿邵忽然将我紧紧地拥在怀中,我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来。他抱得极为用力,险些让我喘不过气,许是他也察觉到了这些,遂稍稍地松开了些,却依旧抱着我,不曾撒手。
我心头此起彼伏,上上下下跳个不停。
他的胸膛极为暖和,驱走了冬日的严寒,让我所有的情绪平复了下来。我好似又想起了在小村的那些时日,他也曾像今日这般将我揽在怀中护着。
此时抱着我的这个男人,离开我一年又七个月零十天,终于又来到了我的身边。
有一刹那,我甚至觉得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碰触到阿邵冰凉的指尖时,我才注意到他此时的穿着十分单薄。我从他怀中挣开,想去为他拿外衣披上,他却紧紧抓着我的手不愿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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