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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四十七章 星河明淡(九)(第 3/4 页)

    这两封家书是小心再小心,夹杂在普通家信里,用醋写就,需火烤方现字,又是心腹长随贴身藏了,一路换马不换人,跑死数匹马才用最快的速度送进京的。

    因此书信中,沈瑾毫无忌讳,直接写明,当初那侍女春华早已被一碗堕胎药灌下去,母子俱亡,人也埋了,这次又特特遣人去看了,尸身还在,千真万确死得透透的。

    春华家十年前就将闺女三斗米卖断了,再没往来过,亦不知道后来种种,小贺氏也派人去查了,他家还在安分种地,并无异样。

    可见那投书之人所说捏着春华母子,纯属胡说八道。

    而这事儿虽是私密家丑,沈家这边掩得干净,但当初郑老安人没时,小贺氏正在京城,家中无人主持,沈源迁怒处置了几个下仆,便有小厮长随趁乱卷了东西跑了的。

    对于沈源的身体状况,小贺氏再清楚不过,一度就曾怀疑跑了的人中有与春华有了首尾,这才怕事逃了。只是春华抵死不认,跑了的人也抓不回来,这事儿只好作罢。

    由此看来,投书之人极有可能是手里有那个与春华有私情的下人,才会知道此中孝中有孕之事,却不知春华母子俱亡。

    此番,就是使诈来诳沈瑾,指望着他心虚惧怕,为他们做事。

    “若是匪寇,只怕直接上门敲诈更容易些。”沈瑛冷笑道,“哪里还会搞得这样弯弯绕绕。谁不知我沈家家资,况且瑾哥儿媳妇又是侯府千金身份,嫁资可观,瑾哥儿身价比不得盐商,敲得一笔却也足够那些匪类花用了。”

    沈瑞点点头,道:“刘瑾那边是实名奏报了杜成囤盐,这边查盐引的人刚派出去,只怕还没到扬州,杜成就被灭门了。摆明了杀人灭口。匪类又偏让瑾大哥出面,瑾大哥出面,可不单是代表着咱们沈家,怕是代表着张家更多些。这是那所谓匪类背后之人想让张家出来,把这潭水搅浑。”

    “贼咬一口入骨三分,”沈瑛道,“就算他们手里没有实据,只消传扬出去,沈家这污名也不好洗净,此番也是向我沈家示威,想沈家低头。”

    杜成身后的人是谁?

    刘瑾最近动作太多了,清丈田亩,清查盐引,清算刘健、谢迁、韩文其党,是拿杜成作个引子,还是为了精准打击杜成身后的人,沈瑛沈瑞一时也不得而知。

    而盐引本身,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了,也包括外戚张家在内。

    沈瑞收起了信笺,道:“我往小刘公公那边去一趟。”

    沈瑛提醒道:“通政司这边没有折子也是常态,若是灭门大案,地方是断不敢瞒的,却也不会贸贸然报上去,总要想个能将自己摘出去的法子。本来现下南边儿也有旱情,各府都是焦头烂额,又出这样大案,又在京察之年,扬州知府要先考虑他的乌纱了。但通政司没消息,锦衣卫却一定有消息密报京中的。”

    沈瑛所料不差,锦衣卫本身就是侦缉天下事,及时向皇上报消息的,何况如今锦衣卫指挥使杨玉又是刘瑾门下,刘瑾既弹劾了杜成,锦衣卫自然是盯着杜家的,有个风吹草动都会立时送消息进京。

    “这事儿万岁前儿就知道了。”密室之中,刘忠意味深长道,“万岁要派东厂去查。”

    见沈瑞眉头紧锁,刘忠嗤笑了一声,道:“万岁心里明镜儿,他吩咐丘聚时,说,盗匪既为求财灭门一户人家,必是要上下搜刮统统运出去的,大富之家,总不会是一两个包袱就拿完的,扬州府都是酒囊饭袋吗,让匪徒堂而皇之将几车几十车的东西带出城?”

    沈瑞忍不住扶额,寿哥这关注点总能放在钱上,他也无语了。

    听得刘忠凉凉道:“刘瑾这阵子本就是奔着丘聚去的,查了丘聚名下铺子,搜出贡品来,偏叫铺子里那两个管事的干儿子死在了北镇抚司狱里,丘聚便跑来御前喊冤,说是有人故意做出这死无对证的局面,要害他让他撕掳不清。

    “那边又查出了保定伯并几个勋贵家里开的布庄也有卖贡品棉布。”刘忠看了沈瑞一眼,道,“号称是松江沈家布。”

    沈瑞奇道:“这是几时的事?我竟不知!”

    刘忠摆摆手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沈家贡品布都有标记的,这几家也说了,进的寻常松江布,冒沈家之名卖罢了。”

    他脸上浮现讥诮之意,“保定伯府二奶奶是寿宁侯府大姑娘,听闻她曾想借着她妹妹小沈状元娘子回松江时,在松江立个织厂,这边卖的布也就名正言顺了。只是,想是小沈状元治家颇严,此事未成,他们便贩了些松江布,因着张大姑娘这层亲戚关系,冒贡品布卖呢。”

    沈瑞也不知作何表情好了,半晌才道:“怪道那边人想要我瑾族兄出面,想也是有张家这卖布缘故,更容易拖张家下水,打这个马虎眼吧。”

    刘忠虚指着沈瑞道:“如此,你也猜着了杜成背后是丘聚罢。”

    沈瑞黑着脸道:“丘聚和我沈家也不是一次两次的过节了。”

    说起扬州盐商,太容易就想起闫家,当初闫家抄家是东厂动的手。沈瑞还记得当时得了消息,贺东盛投靠丘聚,大抵是想从被押上京的闫家人口中得到沈家的把柄。

    闫家抄家,贺家抄家,都是巨富之家,金山银海,小皇帝内库也由此而满。

    而今,小皇帝让东厂查杜成灭门案,所问也是……

    “皇上这是让丘聚将银子吐出来么……”沈瑞轻声问道。

    银子吐出来后呢?丘聚去查案,只怕更会将案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皇上是拿了银子就饶过丘聚吗?像那些边关的赎罪银一般?

    可这是灭门,这样的心黑手狠,皇上真会放过吗?

    若是丘聚指使人投书给沈瑾的,是先前没料到皇上会让他出赎罪银吧。但若沈瑾牵扯其中,丘聚会不会顺势就把这案子丢到张家头上,再牵连上沈家?如此,也是自保。

    刘忠垂下眼睑,并未回答,只道:“万岁圣明天纵,你我如何窥得圣意。”

    沈瑞脑中已是翻过种种想法,样样谋算,忽而道:“皇上既让东厂去查,可指派了负责之人?”

    刘忠一怔,摇头道:“还不曾。许是还在敲打丘聚,扬州镇守太监卢宁是丘聚的人,上次闫家的案子是他办的,这次杜家的事儿交给他也是顺理成章。当然,也要看刘瑾那边想不想插手。”

    “师叔。”沈瑞直视刘忠道:“请王岳出山,查此案如何?”

    刘忠目瞪口呆,“你怎的想起他来。”又频频摇头,“他倒是能克了丘聚,但刘瑾恨他也不比丘聚少呢,他不死刘瑾已是恨得牙痒痒的,如何会让他再出头。”

    沈瑞低头淡淡一笑,道:“若是皇上想用他,任谁又能怎样。刘瑾丘聚总不能派人再杀他一次罢。”

    刘忠只垂头思量。

    沈瑞也不言语,只留心着刘忠的面色。

    他也明白,刘忠当初要救王岳,既是想得到王岳在宫中的暗线,也是想让个活的王岳戳在那儿始终牵制着刘瑾丘聚,却绝非是为了让王岳再回宫中。刘忠想要出头,也是要搬走王岳等一干老人儿的。

    “师叔知道的,皇上当初贬谪王岳是为着什么,如今便是王岳再有千般好,也断不会让王岳再回司礼监的。”便是在密室中,他的声音也压低到几不可闻。

    刘忠顿了顿,缓缓抬头看了沈瑞一眼,终是“嗯”了一声。

    沈瑞松了口气,报以一笑。

    待沈瑞回到家中,请了沈瑛过来仔细说了一番,末了道:“小刘公公也提到了苏松旱灾。先前清丈田亩之前,皇上也曾问我沈家在松江的庄田。”

    沈瑛面上肌肉一跳,因着去岁山东大旱,沈理写信来,提了许多防旱抗旱的法子,松江这边沈家庄田本就是试验推广种植法,打得井便多,春夏见雨水渐少便早早防范起来,因而松江虽也受旱,但沈家庄田并无太大损失。

    而在荒年背景下,沈家这批新粮,加上作为松江大户往年的屯粮,这也将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刘忠是皇上的心腹,这是敲打沈家?

    沈瑛紧盯着沈瑞,等他下文。

    果听沈瑞缓缓道:“沈家素来修桥铺路造福乡梓,此等大灾之前,沈家帮扶乡里也是义不容辞。”

    沈瑛不由一叹,道:“瑞哥儿,你自是一片善心,只是到底年少不经事,你道这粮米是好捐的?沈家不是惜这粮米,是做不得这出头鸟。大户人家荒年囤积居奇高价谋利的事屡见不鲜,沈家出这个头,别说是得罪本地大族,就是连其他受灾府县大族一并得罪了去。”

    他顿了顿,语气更重了几分:“何况,灾年就是民间设个粥棚,都可能被扣上收买人心的帽子,沈家若是大举献粮,这是摆明了给政敌送把柄呐。甚至,牵连到杨阁老、王阁老也未可知。”

    沈瑞一叹,道:“瑛大哥,你放心,我理会得。”

    这到底不是前世,前世要捐款捐物做慈善,只会得到从政府到媒体再到全体百姓的一致好评。

    这一世,却要防“收买人心”四个字。

    早在青篆事时,王华就提点过他。

    要破解,也无非,“恩自上出”四字真言。

    沈瑞深吸了口气,缓缓道:“若皇上下旨,许府县向当地富户和买粮米,沈家带头响应,以往年均价卖粮米,再派发动子弟乡民襄助赈灾呢?”

    沈瑛想了想,终缓缓道:“倒可。若此事为沈家赢得朝廷信任和民间声望,便是有一二无凭无据的污糟事被人恶意传扬,也不会有人轻信了。”

    沈瑞点头道:“我也这般想的。他们既要抹黑沈家,沈家偏要让他们抹不黑。”

    *

    正德三年的秋冬,大明各地均有不同程度的旱情,报灾的折子堆满了小皇帝的案头。

    内阁请受灾地秋税自留以赈灾,小皇帝准奏。

    又因先前各地查粮仓时发现仓储浥烂短缺,赈灾粮米匮乏,小皇帝下旨,由受灾地及周边府县官府向当地富户和买粮米。

    虽旨意颁下,但从内阁到司礼监都并不太看好,皆认为为富不仁者多,只是不好向小皇帝陈说罢了,还在谋划其他救灾之法。

    司礼监这边,刘瑾更是趁机将李荣丢到凤阳去理赈灾事。

    满心打算着李荣这赈灾是赈不好的,正好就呆在凤阳守皇陵不必回来了。

    他这阵子收拾了丘聚,这又撵走了李荣,正是顺风顺水的时候,好不得意,不想却听到了风声,说皇上要用王岳去查盐商杜家灭门案。

    杜家上下七十余口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家产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等大案扬州府哪里掩得下去。扬州知府拖着没上报,也就是在活动关系保自家乌纱罢了。

    消息一传开,天下震动。

    听说过匪徒拦路抢劫的,也听说过飞贼盯上大户人家偷了许多东西出来的,但这样匪徒在城内直接灭门夺财的委实少之又少。

    据说连绿林中几个瓢把子也在找干这一票的是何方神圣。

    刘瑾也对丘聚这份狠劲儿也是服气的,他刘祖宗也不过是重枷枷死几个官儿罢了,丘猴子这老小子竟能一口气灭门!

    然,这是他的对手,这对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任是谁也不得不警惕了。一时他想弄死丘聚的心更盛。

    可是他同样也深恨王岳,王岳当初可是要置他于死地的!

    他派人去杀王岳,可惜没能得手,那阵子他有诸般事要忙,也就留着王岳在南京苟延残喘了。不想这会儿王岳又跳出来了。

    他早让锦衣卫的人透风声给皇上,让皇上知道杜成是丘聚的人。而皇上却偏偏让王岳去查丘聚这桩灭门的案子。

    只是要弄死丘聚吗?

    弄死丘聚之后,皇上会不会趁势让曾掌过东厂的王岳再回来掌东厂?

    刘瑾一时烦躁不堪,抓着幕僚、心腹们开会,要研究应对王岳的对策来。

    他的幕僚们则认为,别说皇上未必会再用王岳,就是让王岳回来,也比现在丘聚这样个祸害掌东厂要强。

    毕竟,王岳一直以来都是刚直不阿,而丘聚的心狠手辣,大家已经有了新的认识。

    所以就在丘聚听着风声后却不好妄动,只等着刘瑾头一个跳出来反对王岳出山,自己敲敲边鼓时,刘瑾竟站出来推动了这事儿一把,使得皇上下旨斥责了扬州府上下以及当地镇守太监、锦衣卫等,然后让东厂派人调查此案,再度启用南京的王岳负责此事。

    丘聚气得七窍生烟,回头将珍姨娘打个半死,嫌她出了馊主意,又抓紧派人去补救,甚至想过要不要再杀王岳一次,一时手忙脚乱。

    时近腊月,王岳在经历过数次暗杀后,终于全须全尾抵达了扬州,接掌了京中派来的东厂番子和当地锦衣卫的调度之权。

    他悄悄遣人回京,拜谢了刘忠和沈瑞,若非顺风标行的镖师相护,他只怕再次死在丘聚的刀下了。他表示让两人放心,他这次,定要皆审案钉死丘聚,让他万劫不复。

    王岳的人紧赶慢赶,总算在前年抵京,而同样赶着年前进京的,还有松江府知府董齐河的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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