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7你是神明,我就做信徒,愚蠢又虔诚,且从一而终(第 4/4 页)
她有点诧异,“欸”了一声:“今晚你下厨?”
唐宵不置可否。
校霸洗手做羹汤,姜晴遇觉得新鲜,立马从椅子上蹦下来,跟着他去外边的菜园子。
北方以面食为主,唐宵怕姜晴遇奔波了一天吃不惯,晚上就煮了点清粥,热了馅饼,又炒了几道家常小菜。
菜都是老爷子自己种的,干净卫生,出乎意料的是,校霸那双看上去只会揍人的手,煮起饭来竟然还不错。
她吃得肚子鼓鼓的,跟老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唐宵还是没多少话,吃完饭主动收拾了碗筷拿去厨房。
“我外孙,还不错吧?”
老爷子吃完饭泡了壶茶,递给姜晴遇一杯,笑呵呵地跟她闲聊,又有些感叹:“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从小性子就轴,看着硬邦邦的,但其实啊,心比谁都软。”
姜晴遇笑着点头赞同,又挑了些学校里好玩的事情讲给老爷子听。
两个人说说笑笑聊了好一会儿,老爷子又想到什么,放下手里的茶杯,转身进房间捣鼓了56好一会儿。
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翠绿通透的手镯,递给姜晴遇:“拿着,外公送你的见面礼。”
质地非凡,不是普通的小物件。
姜晴遇怔了下,没敢收。
“收着,”老爷子坚持,“这是他外婆嫁过来的时候戴着的,原本想着等唐宵妈妈出嫁时,把这个给她。”
说到这儿,老人垂眸,笑意有点淡:“到底是没等到。”
他轻轻叹了口气,又抹了把眼角,觉得自己不该提起这些,又笑了笑:“给你就拿着,我喜欢你这丫头,也相信我们唐宵的眼光。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趁现在有机会,替我们家老婆子把东西给你,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有点像人家的传家物件,姜晴遇还是没敢接:“不是,外公……”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唐宵出来就看见两个人僵持,自己伸手从老爷子手里把手镯拿过来,抓着姜晴遇的手腕直接给她套上去,“反正早晚都是你的。”
姜晴遇反应过来他这话里的意思,有点脸热,侧头看他。
他扬眸笑了下,俯身凑到她耳边,声音低沉染着笑意:“拿了我们家的东西,以后可就是我们家的人了啊。”
老爷子站在旁边看着,眼底眉梢都是笑意,临睡前,又拍了拍唐宵的肩膀,提醒他:“明天去看看你妈妈。”
黑夜里,少年眸光沉沉,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二天吃过晚饭,姜晴遇陪着唐宵一起去看了徐曼。
小镇上没有城市里那种专门的墓园,已故的人都被安顿在自家田地里辟出的一块地方。
徐曼的墓地不远,从小镇出去十来分钟的路程,远远就看得到树下那个小小的墓堆,周围摆放着一些纸质祭品,因为年久的缘故,四周草木丛生,有野花恣意生长,只有墓碑前被人整理得干干净净。
照片上的女人笑得温柔,五官精致漂亮,眉眼间跟唐宵极为相似,又比他多了些温婉的气质。
唐宵把带来的祭品放在墓碑前的石板上,与照片里的人对视,沉默半晌,又仔细把墓碑擦拭干净,姜晴遇跟着他躬了躬身。
临近傍晚,暮色沉沉,田野尽头是将落未落的夕阳,大片大片的云朵在周围晕开,染上金色的光圈。
微风渐起,两个人坐在地上。
唐宵第一次跟姜晴遇聊起以前的事情,旧事重提,已经没了几年前的愤慨与戾气。
“我妈妈啊,她也是个很执拗的性子,年轻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我外公不同意,她一意孤行。”
“然后呢?”她问。
“然后啊,跟外公吵架,谁也不肯服软,她坚持要跟他在一起,后来也确实过了段自己觉得很幸福的日子,再之后有了我。”他想到唐继灏,喉结轻微滚动,对上她的视线,到底没好意思把自己私生子这个身份讲出来,索性避开,摸了摸耳朵,很轻地笑了下,“她身体不好,怀孕之后来乡下静养。外公看着脾气硬,但还是心疼女儿,最后还是服了软。但她生了我之后,还是没撑多久,留下我跟外公住。”
但事实远不止于此。
徐曼当年不惜与家里大吵也要跟唐继灏在一起。
她从小被徐国安捧在手心里宠着,可跟着唐继灏创业最初的那几年,她算是把以前没吃过的苦尝了个遍。
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成长为征战商场的女战士,看过多少人的脸色,经历了多少苦楚,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为了爱情甘之如饴,成就了唐继灏的丰功伟绩,到头来却只是他事业上的工具。
唐继灏在她怀孕之际,遇到更好的机会,就毫不犹豫地跟合作企业联姻。为了防止她这边再生事端,他甚至不惜先下手散播前任秘书徐曼心机上位,失败后引咎辞职的传言。
她为了爱情跟家里决裂,最后却不得不带着一身流言蜚语狼狈回去。
乡下地方小,丁点家长里短总传得沸沸扬扬,传言有增无减。
茶余饭后,谁都要提一提徐家那姑娘在外边闹的事情,再加上她未婚先孕,几乎相当于是坐实了传闻。
小镇上原本最出色最让人骄傲的姑娘,沦为尽人皆知的笑话。
她表面上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依然跟人说说笑笑,内心却在一日日崩溃,最后那几年几乎日日酗酒,直到病重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最后一刻,她都还瞪着眼睛眼巴巴地等着那个人回来看她一眼。
唐继灏娶了蒋云孜,功成名就,事业有成,却在中年之际迟迟无所出,无奈之下想到了唐宵的存在,于是打探到他的消息,想方设法让他回去继承自己的事业。
这些唐宵没说。
姜晴遇听得出来他有意略过了一部分,也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只不过他没说,她也没追问。
她舔了舔嘴角,侧过身,抓着他的衣角坐起来,然后身体前倾,抱住他的腰,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没有说话,安抚的意味却很明显。
他垂眸勾唇,眉眼紧接着往下压了压,神色渐渐松散柔和,半晌低头,抵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亲。
姜晴遇在安城待了一周,两个人在周围逛了个遍,又去华大晃了一圈。
六月中旬回家,老姜还担心她折腾这么几天,不习惯北方水土和饮食瘦了,于是天天变着花样给她煮好吃的。
姜晴遇就这么瘫了好几天,觉得自己简直堕落成了一条咸鱼。
高考成绩出来这天,常风一大早就打电话给唐宵。
“老大,老大,”他搓着手,一开口声音都有点颤,“你紧张不?”
“有什么好紧张的。”唐宵拿着电话,面不改色,丝毫不记得昨天一整晚没睡着觉的人是谁。
“可是我紧张啊,”常风很没出息地挠了挠头,“我早上才突然想起来,我数学最后一道题的最后一步好像少写了个小数点,还有还有,英语作文题目我是不是理解错了?”
唐宵紧盯着成绩查询页面不断点刷新:“闭嘴。”
“呜呜呜呜呜呜!”常风突然激动起来。
唐宵:“叫什么?”
“不是你让我闭嘴的嘛!”常风笑嘻嘻,“可以查了老大,我过二本线了!老大你……”
他话还没说完,“嘟”的一声电话被直接挂断。
屏幕的小圈圈转动了三秒钟,然后一顿,页面一点点加载出来。
总分:714。
考生:姜晴遇。
唐宵往后靠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随之而来的是更深切的紧张,他退出页面重新登录自己的信息,结果忐忑了半天,最后一直显示系统繁忙。
唐宵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然后抓起手机和身份证,一口气跑出去随便找了个网吧开了台机子。
成绩总算加载出来的那一刻,姜晴遇刚好打电话过来。
他接起电话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一掌心的汗。
总分超过去年华大体育生录取分数线72分。
两个人隔着电话沉默半晌,然后才同时笑出来。
“恭喜你,新同学。”
后来很多年再回想起来,唐宵都还记得网吧里老旧空调吱呀吱呀地响着,吹出呼呼的冷气,旁边是聒噪的游戏音效声,窗外夏蝉鸣叫声悠长。
他耳边是女孩子清浅的笑意。
他知道,从前那些不堪都将过去,他的人生,从此得以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