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愿苍天佑我,战无不胜(第 3/4 页)
饭后每人分了个半青的果子补充维生素,又冲了点葡萄糖粉。几个人又凑在一起开了个会,制订好近几日的行进计划,争取在三天之内赶到卓乃湖保护站,然后朝西金乌兰湖方向巡查。
夜色渐深,连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夜里温度低,车子必须每隔三小时发动一次,不然会被冻住。下半夜我守,上半夜谁来?”
下半夜最冷,也是人最疲乏的时候,守夜人很遭罪。
柯冽道:“我来守下半夜吧,我年轻,体力更好。”
连凯年纪最大,嘿笑一声:“年轻人,不要太嚣张啊!”
众人跟着笑起来。
“今晚我和柯冽守夜,柯冽守上半夜,下半夜我来。”厉泽川喝了口热水,“明天换老雷和扎西。诺布体力没有咱们好,先适应一下。”
连凯和扎西痛快点头:“成!”
3)
巡山其实是一件很枯燥的工作,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日复一日地前行,有风沙有雪雨,有奔跑的羚羊和牦牛,唯独没有同类,天地之间一片沉寂。
白天还好,夜晚更是难熬,有时候找不到适合扎营的地方,只能睡在车里。为了节省燃料,不能整夜开空调,冷得狠了,就下去绕着车跑圈,从天黑跑到天亮。
连凯笑呵呵地同温夏说着这些巡山时发生的故事,温夏笑不出来,只觉心疼。
是啊,盛世之下,永远有人负重前行。
温夏抬起头,看见漫天星斗,星星很亮,明天的天气一定不错。
柯冽坐在星空下,伤在肩膀上,他有些费劲地将纱布绕上去,不等系好又掉了下来。
连凯进了帐篷,温夏走过去,站在柯冽身后,说:“我来吧。”
柯冽一贯鲜有表情,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温夏处理伤口时动作熟练,几乎感觉不到疼。柯冽的手机上插着耳机,音乐的声音飘出来,是一首英文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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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夏笑起来:“你喜欢这首歌?我哥哥也喜欢。”
柯冽垂着眼睛,半晌才道:“听大川说,你是北京人。”
“是啊,”温夏笑着,“有时间去北京,我让我哥请你吃烤鸭。”
柯冽的脾气和性格里都带着股硬气,嘴角平直。他很少说话,所以开口时声音总是很沉,他道:“那你一定见过天安门吧?它是不是很漂亮?”
温夏想了想,拿出手机,点开相册的界面,其中有一张她和温尔在天安门前拍的合照。
那是傍晚,长安街车流如织,红色的城墙黄色的瓦,古老而庄重,气势恢宏。
温夏指着站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我哥哥,温尔,大我六岁,很疼我。”
拍照时是夏天,温尔穿着无袖的白t恤和牛仔短裤,脸被墨镜挡住,看不清五官,但清瘦修长的好身材已经足够惹人注目。
温夏亲密地挽着他的胳膊,面向镜头弯起眼睛,傻乎乎地笑着。
柯冽想起在保护站前,两辆车会车时的匆匆一瞥,他只看见一个侧脸,从下巴到额头,线条完美。
温文尔雅,清风霁月。
这名字倒是挺衬他。
“等任务结束,找个时间,来北京,”温夏诚恳邀请,“我带你去看天安门,还有人民英雄纪念碑,还要吃便宜坊的烤鸭和最地道的铜锅涮肉,我哥请客,他有钱!”
柯冽脸上没什么表情,温夏等了好一会儿,才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一点笑容的影子。他点点头,说:“有机会,一定去。”
温夏回到帐篷里,方问情已经钻进了睡袋,温夏脱掉外套,也钻了进去。夜风很吵,夹杂着野兽的呼号,无法入睡。
帐篷没有窗,月光透不进来,温夏的目光落在吊在棚顶的矿灯上,极轻地叹了口气。
方问情突然出声:“聊会儿吧,我也睡不着。”
温夏迅速闭上眼睛,不说话,也不回应。
方问情笑了笑,在睡袋里翻了个身,面朝着温夏,道:“你到底喜欢他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贡献青春。”
温夏依旧闭着眼睛,淡淡地道:“你不是也来了?”
“我跟你不一样。”方问情没化妆,眉毛的颜色很淡,“我是为他来的,但是我没打算为他留下,可你,能为他死在这儿,我看得出。”
“那你就接着‘看’吧。”温夏道,“总有一天你会‘看’明白,他有多值得喜欢。”
方问情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缥缈,她笑了一声,道:“好啊,我等着看。”
“看”字咬得极重,如同挑衅。
温夏翻过身,背对着方问情,摆明了不想再说话。方问情却来了兴致,自顾自地道:“两年前,我在西宁的酒吧遇见他时,他很落魄,整个人灰蒙蒙的,和现在完全不一样。我请他喝酒,问他打哪儿来,喜欢什么,他说他喜欢一个姑娘。”
说到这里,方问情故意停下,满室的沉默如同留白。四下只剩低低的呼吸声,温夏却睁开眼睛,深且漂亮的眸里,映着水一般的光和鲸鱼游过的影子。
他说他喜欢一个姑娘。
心跳因这一句彻底怦然。
不知过了多久,收在口袋中的手机突然响起,这里连信号都没有,手机只能当闹钟用,温夏看了眼屏幕,凌晨一点,守夜人换班的时间。
她掀开帐篷上的小门走出去,看见厉泽川盘膝坐在车顶抽烟,数万年瑰丽不变的星辰成了背景,他挺拔的身形映在里面,如同落笔时的逆锋。
鞋跟踩过荒草,簌簌作响,温夏没有抬头,径自拉开车厢的后门坐了进去。厉泽川居高临下,看得分明。他笑了一下,直到将烟抽完,才跳下车顶,拉开另一侧的车门,也坐了进去。
月色很好,映亮了车厢,温夏在厉泽川探身进来的瞬间,抓住他的衣领吻住了他。
嘴唇冰冷,但舌尖是热的,绕过齿列,探向深处。厉泽川从来不是一个被动的人,短暂的愣怔过后,他很快掌握了节奏。温夏的呼吸随着他的动作不停变化,她尝到了极淡的烟草味,还有薄荷糖的清凉。
很累,但是睡不着,温夏枕着厉泽川的肩膀,碰了碰他的喉结,小声道:“老实交代,对我动心是在什么时候?”
厉泽川闭目养神,嘴角弯出淡淡的笑:“两年前。”
在未分别之前,他就已经动了心,可惜母亲的死敲碎了他所有傲骨,他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又怎么敢触碰爱情。
温夏抬起头,看着他,目光湿润:“在青海的两年里,你有没有想过回去找我?”
厉泽川侧过头,两个人的视线碰在一起,一个湿润,一个纯黑。喉结缓慢滑动着,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格外低沉:“你来之前,我填了休假申请单,等巡山任务结束,就回去看看,看看我妈妈,看看我喜欢的姑娘,我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来青海两年,我总梦见她,梦见我们初见的时候。”
温夏的睫毛上沾着泪,瞳仁湿得发亮,她泄愤似的咬住厉泽川的颈侧,含混不清地道:“只发了一条短息就消失不见,你知道急得快要发疯是什么滋味吗?我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问过了所有能问的人,一有时间就往墓地跑,想着能不能在你妈妈的坟前看到你……”
厉泽川觉得像是挨了一刀,疼得厉害。他解开外套拉链,将温夏的手按进怀里,紧贴着心脏的地方,他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保证。”
温夏把眼泪悉数蹭在厉泽川的衣服上,她咬着嘴唇,声音低沉且坚定:“别想甩掉我,这辈子,我就跟着你。不论去哪儿,我都跟着。”
厉泽川品出了这句话里的另一番含义,我会跟着你,无论生死,都跟着。
他身上背着三条命,自己的,温夏的,还有不知性别,但已经定了名字的厉念西。
所以,无论多难,他都得活下去,好好活着。
星星亮了一晚上,第二天果然是个好天气。车队早早上了路,朝卓乃湖的方向前进,同时注意沿途的动向,尤其是车辙。
气温渐渐升高,冻结的烂泥开始融化,装载着给养的车陷了一次,用绞盘拽上来,行驶不到三百米,又陷了一次。连凯气得直骂,厉泽川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省些力气吧。
将车拽离开泥沼,诺布跑到背风的地方小便,突然又急匆匆地跑回来。连凯玩笑道:“前后不到两分钟,也太快了,尿裤子了吧?”
一群人跟着笑起来,诺布涨红了脸,径自跑到厉泽川面前:“桑吉哥,我看见印子了,车印子。”
有女同志在,诺布不好意思就近方便,跑得远了些,发现了那道印子。风很烈,沙尘席卷起来,将车辙覆盖了大半,再晚一些,可能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柯冽趴在地上细细观察,轮胎花纹呈块状,一般用于越野车,车胎之间距离很大,是泥地胎,适宜恶劣的地形环境。车辙三轻一重,有一个轮胎是新换的。当地人不会这么讲究,要么是游客,要么……
厉泽川当机立断,追!
路况太差,车速提不上来,越过一面较大的缓坡,车辙已经完全被风沙覆盖,消失不见,线索断了。
连凯停下车子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诺布气得眼睛泛红,厉泽川亦是面色沉郁。他在原地静站了一会儿,突然转头,朝某个方向看去,众人追着他的视线一同遥望。
目之所及,皆是迷眼的风沙,呼啸着吞没荒原。程飞嘲笑了一句:“厉警官这是魔怔了吧,一惊一乍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视野里出现一个黑色的光点,光点渐渐扩大,显露出形状—是一辆带背箱的小货车。
厉泽川看了程飞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眸光凛冽。程飞尴尬地移开视线,同时握紧了拳头。
巡山队群狼一般扑上去,将货车逼停。柯冽最先冲出去,枪口隔着挡风玻璃瞄住卡车司机的脑袋。司机吓坏了,从驾驶室里摔出来,倒在地上,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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