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有了你,黑暗不再是黑暗(第 3/4 页)
温夏的脸色瞬间苍白,厉泽川感受到一种自虐似的快感。
就这样吧,大家一起痛苦。
眼前满是破碎的光影,他仿佛失了力气,背倚着墙壁,面无表情地将所有痛苦嚼碎咽下,鲜血淋漓。
厉泽川不知道温夏是什么时候爬到窗台上的,他只听到妈妈叫了一声温夏的名字,让她走近些。短暂的寂静过后,耳边爆开惊恐的尖叫,他愕然回头,厉妈妈已经被护士和警察救了下来,温夏却没了踪影。
她掉了下去,摔在楼下的救生气垫上。
救护车的鸣笛声响起又消失。乱糟糟的,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没有人顾得上注意厉泽川,他僵立在那里,浑身颤抖。
厉妈妈冷笑的声音自人群里传来,一字一顿,重复着:“别傻了,怎么会有人爱你!我这一生的哀苦都是因你而起,若没有你,我不会是现在的样子!我诅咒你,如我一般狼狈凄惨!我诅咒你,永远、永远得不到爱!”
他闭上眼睛,捂住耳朵,那些声音风一样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在脑海里穿行不休。
“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是今天的样子。”
“别傻了,怎么会有人爱你。”
“我诅咒你,永远、永远得不到爱!”
……
头痛欲裂。
他没有力气哭,甚至没有力气崩溃,只能默默忍受,忍受所有折磨。
楼层不高,温夏没有生命危险,轻微脑震荡,需要静养。厉泽川没敢进病房,一直守在走廊里。
病房是单人的,透过门上的玻璃窗能看见温夏的脸,她睡着了,安静得像个孩子。
脸色和被褥都是雪白的,让他心疼,让他无措。
厉泽川抬手撑在玻璃上,角度的关系,仿佛温夏的脸就依偎在他的掌心里,他抱着她,听见她的呼吸。
视线里出现一双男式皮鞋,厉泽川抬起头,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男人站在他面前。
剑眉星目,仪表堂堂。
厉泽川隐约想起,温夏说过,她有个哥哥叫温尔。厉泽川还来不及说话,温尔已经挥拳砸了过来,厉泽川踉跄着摔出去,温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冰冰地道:“从今天起,不许你再靠近我妹妹一步,我也不会再允许她喜欢你,你们之间,到此为止。”
说完,温尔转身进了病房,拉下小窗上的帘子,彻底将厉泽川隔绝在外。
没有问候,也不需要解释,态度虽然强硬,却是最有效的保护。
妈妈说得对,他是魔鬼,会把所有美好的东西统统毁灭。
厉泽川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电话突然响起,国仁医院护士站的号码跳跃在屏幕上。
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按下接听键时,指尖颤抖。
护士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语速又急又快,混乱中,他只听到几个关键字—厉女士、磨尖的牙刷柄、割腕、抢救无效……
仿佛有白鸽振翅飞过,鸽哨声响彻深蓝的天,老槐树掉尽最后一片叶子,所有往事都在这苍凉的尾声里轰然落幕。
爱情、亲情,他曾眼看着它们到来,如今,又目送着它们远走,他终于两手空空,再无牵挂。
医院的小花园里没什么人,厉泽川坐在绿化带的石阶上抽完了一整包烟,有眼泪掉下来,被他飞快抹去,在眼角处划开长长的水痕,如同人鱼柔软的尾。
绝望吗,算不上吧,他早就习惯了这种感觉,常态而已。
厉泽川抬起头,看向某一间病房的窗口,温夏住在那里。她在被人保护着,只要他能离她远一点,她就会拥有很好的生活。
妈妈说得对,爱他的人,都会被他毁掉。
夕阳正浓,风里有鸽哨的声音,那是他对这座城市最后的印象。
没有任何亲友,丈夫早已不知所终,厉妈妈的葬礼异常安静,从头至尾,只有厉泽川一个人。他换上黑色的大衣,胸口处别着一朵很小的白花。
仪式进行到一半时,电话突然响了,温夏的名字跳跃在屏幕上,厉泽川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几秒,直接点了关机。
葬礼之后,厉泽川回学校办理退学手续。教务处的负责人苦口婆心地劝,还有几个月就要毕业了,别冲动。
厉泽川一个字也不肯说,冷得像尊石像,负责人只能叹气。
离开教务处时,他听见有人在咬舌头—
“看见了吧,就是那个人,什么新锐摄影师,屁嘞,就是个疯子。网上都传开了,他妈妈脑袋有问题,要跳楼,自己没死,害死了另一个女生,然后又割腕,满身血,作孽啊。”
“我也看到那个帖子了,据说他爸也不正常,暴力倾向,经常折磨他,他也挺可怜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同情心不能太泛滥!”
厉泽川在原地静站了几秒,嚼舌头的声音还在继续,他扔下搭在肩上的外套,一拳砸在那人的鼻梁上。
走廊里顿时乱作一团,有人在尖叫,有人在起哄,鼻血落在光滑的瓷砖地面上,画出长长的曲折的痕迹。
那一瞬间,厉泽川脑中一片空白,他甚至记不太清后来都发生了些什么,清醒时人已经进了公安局。
寻衅滋事,拘留五天。也不用办理退学手续了,直接开除学籍。
五天之后,他在拘留所外看见了温夏。
时值正午,温夏站在阳光炽烈的地方,与他隔着一条长且空寂的马路,手臂上还缠着纱布,那是坠楼时留下的擦伤。
温夏向前一步,他便退一步,两人间始终隔着不可逾越的距离。
一辆出租车开过来,他伸手拦下,不敢多看温夏一眼,低着头,落荒而逃。
那应该是他此生最狼狈的时刻,狼狈到不敢去看一个女孩的眼睛。他怕从她眼中看见自己,看见一个傲骨尽碎的自己。
再后来,他带着单薄的行李,踏上了远行的路。
没有目的地,没有归期,完全是一场自我放逐。
候机时,在机场大厅里,他反复翻看着号码簿中的联系人,都是不远不近的关系,没有告别的必要。滑到温夏的号码时,他动作一顿,心底蔓开细密的疼,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掉下来,摔得粉碎。
相邻的位置上坐着一个混血男孩,正在学习认字,磕磕巴巴地用英语念着《圣经》上的句子,其中一句飘进厉泽川耳朵里,狠狠地触疼了他的心—
thedarknessisnodarknesswiththee.
有了你,黑暗不再是黑暗。
厉泽川迅速仰起头,眼底潮湿而温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汹涌。
他点开温夏的号码,发去一条信息:“别找我,保重。”
送达提示音响起时,他抽出手机的sim卡,扔进了垃圾桶。
他以为再也不会有人找到他,就像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直到两年以后,无人区中茫茫无边的荒原上,他再度看见那个女孩。她依旧漂亮,眼睛尤其好看,像海洋,抬头的瞬间,仿佛有巨鲸游过,划开亘古的宁静。
她说,我是来找人的,我喜欢的人,他叫厉泽川。
沉寂已久的心,又一次怦然跳跃。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是他的救赎,从未改变。
thedarknessisnodarknesswiththee.
有了你,黑暗不再是黑暗。
厉泽川直视着温尔的眼睛,毫不躲闪,坦然道:“我当然记得,从不敢忘,我试图远离温夏,但是失败了,我做不到不去爱她,两年前是这样,两年后还是这样。我可以鞠躬道歉,也可以下跪认错,唯独不会再离开她,她值得我用一生去守护。”
“下跪认错?说得可真好听!”温尔咬牙冷笑,“那你就跪下吧。让我看看,你到底多有诚意!”
值班室的窗户没有关严,话音顺着缝隙飘出来,温夏守在外面,听得分明。她想推开门冲进去,厉泽川转过头,用眼神制止了她所有的动作。
厉泽川没有任何犹豫,真的跪了下去,跪在温尔面前。他的身形矮了下去,眼神却没有任何变化,炽热的、坚毅的,如同战旗,燃烧着星辰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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