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光明(第 1/2 页)

    她已经经历过很多次离别，从痛苦到麻木，从绝望到淡泊，她已经可以看淡很多事。然而唯独对迪亚斯，她太清楚他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太清楚他在她心目中有多么重要，重要到哪怕只是想象一下，就觉得连灵魂都揪痛起来一般。

    她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接受他的离去，永远无法原谅他像无邪一样无声无息地抛下她，无论是为了什么原因。

    越爱越痛，越爱越恨。

    “如果他死了，你要怎么做呢？”库洛仿佛在微笑。

    “如果他死了，”楼兰微微扬起下巴，眼眸清亮，神情平静，声音和缓，却是字字如刀，铿锵有力，“我必请至高天道降罪，使我五福消散，六极加身，存在一天就痛苦一天，活着一刻就煎熬一刻。我要他眼看着我因他而受尽折磨，要他因我毕生所受苦难死不瞑目！！！”她的声音骤然扬高了，最后那四个字从喉咙里迸出来的时候带着撕裂般的决绝，尾音破碎如同哽咽。

    连库洛都诧异于她的决然。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六极，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忧，四曰贫，五曰恶，六曰弱。五福六极泛指至高天道之下所有祸福之力，楼兰所说的“五福消散，六极加身”更是至高天道所能降下的最残酷的罪罚之一。如果楼兰向至高天道的请罪实现，她活着绝对比死了痛苦千万倍。

    “阿影，你何苦如此。”一声虚弱的低叹从库洛身后响起，库洛微微一笑让开身，露出身后迪亚斯悬浮在半空的半透明的魂体，只见他清秀的面容一片苍白，身体周围有星星点点晶亮的透明光点时隐时现，煞是好看，却是代表着他的灵魂极不稳定，随时可能消散。

    “我不如此，只怕这会儿就只能见到血哀师弟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吧！”楼兰咬着牙冷笑，眼中却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她再次微微扬了扬下巴，狠狠地咽下即将涌出喉咙的破碎哭音，腰背挺得笔直，死死地守着自己的骄傲和倔强，“要对付莫求凰什么法子不能用，你偏要由着他这样糟践你，我费了那么久才帮你做好的身体，你竟也舍得眼都不眨一下地让人毁了。你都这样既不顾及自己的死活也不在乎我的感受了，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你也尝尝我心里什么滋味罢了！”

    “我现在已经尝到了。”迪亚斯低声道，看着楼兰脸上仿佛流不尽一般的泪水，只觉得这些日子以来受的所有折磨加起来都比不上那一颗颗晶莹的眼泪带给自己的震撼和痛楚多，“但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而不是永远躲在你的羽翼之下。”

    “所以我差一点就永远失去你了！”楼兰的声音猛地扬高了，嗓音已然撕裂，她冷冷地盯着迪亚斯，口中冷笑不止，全身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既是愤怒更是惊悸，“为了我身先士卒千思百虑，为了我鞠躬尽瘁视死如归，为了我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真是好一个情深似海的血哀师弟，好一个忠贞不渝的血哀之主！迪亚斯，迪亚斯！你到底知不知道——！”她猛地吸了口气，身子剧烈地晃了一晃，心头痛如针扎，喉头血气翻涌间，唇畔竟是溢出了一丝血迹，她没有擦，任由那一点妖异的红色留在那里，双手按着心口泪如雨下，狼狈得根本看不出平素淡泊冷静的模样。

    迪亚斯神情复杂地看着她，目光在她唇畔触目惊心的血迹上略一顿，仿佛被刺伤一般轻轻移开了。

    “我一个人活得够久了，经历过的死亡和失去也够多了。”良久，楼兰才渐渐平复了心绪，缓缓直起身。她看着迪亚斯，忽然吐出这样一句话，“久到我以为我已经习惯孤独了，多到我以为我已经对疼痛麻木了。迪亚斯，只有你例外，这么多年，这么多人，只有你，例外。”

    “你不会请至高天道降罪。”迪亚斯盯着她，低声道。

    “不，我会。”楼兰缓慢地拭去脸上的泪水，“迪亚斯，我背负着仇恨，我所辜负的人加诸于我身的仇恨；我肩担着责任，我所珍视的人加诸于我身的责任；我心怀着希望，我经历过的所有黑暗加诸于我身的希望。可是迪亚斯，只要失去你，这一切都将毫无意义。”她的脸上除了些许泪痕已经看不出半点悲戚的痕迹，然而她看似沉静的双眸中隐隐压抑着的暗涌却依旧让人不敢直视，“你是我依旧爱着这个绝望世界的唯一理由，你是我敢于面对这份沉重宿命的最后支柱，迪亚斯，我以为你知道，我们两个是一样的，只有在拥有彼此的时候才拥有整个世界。”

    她自一无所有的黑暗中诞生，在一无所有的黑暗中独自成长，一路走来反复的得到又不断的失去，只凭着心头那一口不肯认命的气坚持着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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