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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八年后(第 4/4 页)

    余锦年笑着,半晌应一声:“好呀。”

    马车辘辘,穗穗站在台阶上,远远地使劲摆手。

    直到出了城,再也看不见京城的城门了,余锦年才转回身子,坐在那儿发呆。季鸿问了他两句,他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说:“你当我近乡情怯罢!”

    季鸿忍俊不禁:“这才刚出了京城,你就近乡情怯,若真是到了信安县门口,你该当如何,难不成要躲到我怀里来吗?”

    余锦年盯他一眼。

    原本以为,信安县的一切都已被付之一炬了,那回去与不回去也就没有什么分别,可现在他一想到季鸿可能是把一碗面馆重建了,虽然明知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原原本本的面馆,可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期待——那毕竟是一切开始的地方呀!是他与二娘相持相伴,又与季鸿相遇相知的起点。

    是他第一个能称得上是个小家的地方。

    ……

    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当马车驶入信安县西城门,驶进长街,看到两侧店铺林立、人头涌动,繁华喧闹之景真是今非昔比。余锦年一时竟有些认不出来了,他像是到了一座新城池那般,撩开车帘四处张望,曾经的烧饼铺、炙肉坊和胭脂店,有些没了,有些反而开得更大。

    天黑透,马夫长吁一声,轱辘渐渐停住。

    余锦年看着车窗外的小铺,檐下两盏红红的小灯笼,墨色的门板上贴着已经晒褪了色的福字,门扇微微敞开一条缝隙,好像随时都会有人走出来,吆喝一碗面、或者一笼新出屉的点心。它就这样安安静静地伫立在闹市之间,仿佛它原本就在这儿的,从没有什么改变——余锦年忽然有些哽咽之感。

    季鸿牵着他下了车,在半开的门板上敲了敲。

    一个中年人匆匆出来,冒出头来将他们上下打量一番,不好意思道:“抱歉了二位客官,这铺子不开张,我只是给这家看门子的……”

    余锦年看到其中的桌椅板凳,一样的陈设,只是新了些;墙上依然挂着他惯用的用来记菜名的小木牌,只是牌上是空的,没有字;通往后院的窄门上悬着颜色温柔的隔帘,被穿堂的暖风吹得翩翩飞扬,露出后院墙角下几盆青绿的盆栽。

    中年人看他忽然眼中水亮,吓了一跳,忙道:“这这,公子啊,我们真不开张,再说我也真不会做菜。您这要是饿得急,隔壁便是新开的春风得意楼的糕点铺子,您去哪儿坐坐?”

    季鸿拿出地契房契:“不忙。他就是这家的东家。”

    原先的地契房契早被一把大火烧没了,如今的是季鸿早在官府另备下的。

    “啊?”中年人接过地契看了半天,又吓了一跳,“哎,哎,还真是!东家哎!您这好些年也不回来一趟,我还只怕您不记得了哪!”

    季鸿给了他一袋银果子:“这阵子不必来看门了。若是又要看了,再去叫你。”

    “哎,行!”中年人拿了赏钱,既没敢多看,也没敢多问,回头简略收拾了铺盖卷就背着回家去了。这些银钱足够给家里的媳妇孩子们都置办几身过冬的厚衣裳。

    余锦年默默地走进去,挨个儿地摸过桌椅板凳,在前堂里转了两圈,又穿过隔帘往后去,墙边的茑萝松烧没了,被季鸿新换上了一簇小蔷薇,一样的郁郁葱葱,枝叶间冒出粉粉红红的花蕾,娇艳欲滴。只有小井还是原来那口井,边际上烧出了一块黑印。

    季鸿跟在他身后走,看他把每个屋子都转了一遍,最后才慢慢踱到他们两个的卧房。

    原来床是这样的小,当初他们两个是如何在这样一张窄窄的床榻上共眠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余锦年自己都不是很记得清屋里的一砖一瓦、一桌一椅究竟是什么样的摆设,季鸿却能记得这么清楚,分毫不差。

    也许对季鸿来说,这里也同样对他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余锦年坐在床上,闭上眼,好像又能回想起当年,季鸿因为怕黑而在夜里欲盖弥彰地搭着他腰的样子了。

    他一下笑出来。

    “笑什么?”季鸿问。

    余锦年睁开眼,展开双臂搂住季鸿的腰身,将侧脸贴在他的身前,听到遥远的从胸腔传来的呼吸声,似沉沉的海滔,拍打在他的心上。静静地抱了一会儿,他慢慢收紧手臂,若有似无地嘀咕道:“想要……”

    季鸿低头:“想要什么?”

    余锦年掐他的后腰,气他怎么一路上贴着耳朵咬个不断,到了地儿反而突然当了纯洁圣子起来。他埋下头,拿牙齿咬开了他腰侧的襟带,尔后仰着头粼粼地望着他:“我想要。”

    季鸿一下子明白,狐疑道:“你……行吗?刚下车,不累?”

    “你让我再累一些。”余锦年拽他,“我现在激动得睡不着,你、你进来,我们说说话。”

    季鸿托着他,刻意问他“往哪进”。良久,熄了灯,遮下幔帐,又听见窸窸窣窣一番动静,季鸿低声笑了起来,将他腕子抓在手里,张开的五指绷紧了,那原本把脉的手,如今把着季鸿的命脉。

    夜深,一声极致欢愉,季鸿俯首吻他:“进来了,你想说什么话?”

    余锦年雾眼迷蒙地看他,喉咙里的每一下都在紧缩,他在黑暗里摸寻季鸿的唇,与他靠近,与他依偎,与他在下一个十年、下下个十年,同样能像现在这样,相拥相吻。

    他动了动喉舌,与季鸿唇齿纠-缠之间碾出了三个字。

    三个字被季鸿全力咬碎,凌乱溃破地吞吃进男人的腹中,此生都因之飨足。

    ……

    翌日。

    信安县人蓦地发现,那间经年紧闭的小面馆,突然之间——开张了。

    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前,笑着弯弯的眼睛:“来碗杂酱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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