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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耀东递给他一摞户籍底卡:“孔科长,这是四十张底卡。我再接着找。”

    孔科长很诧异:“你一个人整理的?”

    顾耀东黑着眼圈傻笑,没说话。

    “一晚没睡吧?”

    “我不困。”说完,他又回卡片柜前继续干活去了。

    孔科长看着手里的一摞户籍卡,又看着顾耀东,叹了口气:“可惜了。”

    这批户籍底卡很快由王科达直接转到了石立由手里。事情进行得悄无声息,并且极其迅速,以至于从石立由辨认出“刘泽沛”就是“陈宪民”,到杨奎查出木匠铺地址,时间还不到上午九点。

    这原本是一个天气不错的早晨。沈青禾在九点准时到了木匠铺。警委安排的船已经在码头了,她来接陈宪民上船。木匠铺里照旧木屑飞舞。桌上放了一箱看起来像是婴儿车一类的小推车零件。这是陈宪民给沈青禾准备的,她来木匠铺,总得有个合适的理由。

    沈青禾声音很轻:“船十点到十六铺码头。”

    陈宪民把一张单子递给她:“好,这是木轮的提货单。一共十个。”

    沈青禾看了眼提货单,收进坤包:“如果有人问起来,您就说出门是帮我搬货的。货车就停在路西口的集市,您上车后藏在空货箱里,到了码头直接和货箱一起上船。”

    “这几天和外面断了联系,不知道情报组怎么样了?”

    “他们都处于隐蔽状态,暂时没有坏消息。”

    陈宪民苦笑:“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他当组长很多年了,手底下来了很多人也走了很多人,他记得每一个人的故事。“组长”二字对他而言已经不仅仅是个头衔。

    窗外忽然一阵尖锐的刹车声。沈青禾赶紧从窗帘缝隙往外看,只见三辆车停在门口。杨奎和数名刑一处的警员匆匆下车,朝木匠铺而来。

    她心里一沉:“是刑一处的人。”

    陈宪民果断放下箱子,脱掉外套,恢复正在干活的样子:“你赶紧去晒台,从那儿翻上屋顶可以到旁边的弄堂。快走!”

    敲门声响起。

    “您跟我一起走!”沈青禾很坚定。

    “警察都是冲我来的,你没有暴露,必须分开走!”陈宪民也很坚定。

    “我的任务是要把您安全转移出去!”

    “你只是交通员,没有上级命令不得介入行动!这是纪律!”陈宪民刻意强调了那个“只”字,几乎是警告沈青禾不要越级,然后将她往楼梯上一推:“走!”

    沈青禾咬牙跑了上去。

    敲门声再次响起。陈宪民确认沈青禾上了楼,这才从窗帘后看了看外面的情况。三辆车停在门口,警察已经包围了木匠铺。他淡然地整理了装束,不慌不忙开了门。

    杨奎站在门口:“警局登记户籍,请您配合,出示证件。”

    证件应声递了过来,上面写着“刘泽沛”。杨奎随手翻了翻,瞟着陈宪民。

    “警官,您打家具吗?上好的木料。”陈宪民说得很自然。门边放了一箱小型木轮,工作台上的木工锉还放在木料上,种种迹象都表明开门之前他正在干活。

    杨奎冷笑着推开他进了屋。似乎是有狗的嗅觉,他停在了楼梯下面。两名警员控制住陈宪民。杨奎掏出手枪,轻轻上了楼。

    沈青禾一到屋顶晒台就下意识反锁了从楼梯通往顶层的门,但她立刻意识到不对,又将一切复原。

    屋顶晒台和其他人家的晒台相连,高低错落。木匠铺子一共三层,相邻两边的房子都是四层,要想离开必须翻上隔壁屋顶,再从屋顶撤离。弄堂里,木匠铺的前后门都有警察守着。沈青禾选了一个他们从下面望不见的角度,正要往上爬,忽然听见有人在开门。

    杨奎拿着手枪,使劲一推,门开了。晒台上空无一人。他快速扫视一圈,停在晒台中央的杂物间面前。这是一间搭建起来的小木屋,只有一人高。杨奎猛地拉开门,猫着腰探进去看了看,里面除了木工工具什么都没有。沈青禾躲在杂物间另一侧,听着杨奎的一举一动,汗水渗了出来。

    杨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握着枪悄悄朝杂物间背后挪去,猛地一转,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

    下面弄堂里有警员守着,杨奎大声问了几句,回答都是没有异常。他还是不放心,趴在平台边朝下张望。在他正下方是一个小阳台,阳台上放了几盆花,其他什么都没有。而此时的沈青禾就像壁虎一样紧紧贴在阳台底下的外墙上,一手拎着高跟鞋,一手撑着头顶的阳台底,赤脚踩在凸出来的一小段排水管上。

    杨奎趴在那儿看了半天,确实没有异常,这才离开了。沈青禾心惊肉跳地翻回晒台,爬上隔壁屋顶,像只矫健的猫从屋顶离开了。

    杨奎一边下楼,一边收起手枪。

    一名警员跑过来:“杨队长,屋里没有其他人了。”

    杨奎“嗯”了一声,走到陈宪民面前,冷笑着从箱子里拿起一个木轮把玩:“手艺不错,就是不知道该称呼您刘木匠,还是陈主编呢?”陈宪民静静看着他,不置可否。

    杨奎装模作样地晃了晃证件:“我是上海市警察局刑警一处行动队队长。现在怀疑你和一起凶杀案有关,请回警局协助调查。”

    沈青禾从远处一户人家翻下来,跳进了一条安静的小弄堂。她穿上高跟鞋,若无其事地从弄堂走出来。谁也看不出这女人刚刚还是个女飞侠。就在这时,她看到人们三三两两往木匠铺方向跑去。木匠铺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圈围观的群众。她赶紧快步跟去,刚到门口,就看见陈宪民被两名警察押了出来。

    杨奎摸着腰间的配枪:“请吧。”

    陈宪民看到了站在人群后面的沈青禾,暗中示意她立刻离开。沈青禾僵硬地站着,没有挪步。两名警察粗鲁地将陈宪民推上了车。

    杨奎一脚踢翻了那箱木轮:“散了散了!”

    警察局的三辆车扬长而去,围观看热闹的人们也作鸟兽散。周围渐渐恢复了平静。沈青禾望着散落一地滚来滚去的木轮,红了眼睛。

    夏继成坐在刑二处里看了眼手表,已经上午十点。如果一切顺利,陈宪民应该已经上船前往解放区。

    肖大头敲着空杯子:“顾耀东呢?几点了还不来泡茶?”

    李队长织着毛衣:“人家昨天已经被停职了。”

    赵志勇:“他在户籍科,说是要把事情做完才离开。我刚才去看他,眼圈都熬黑了。”

    肖大头:“装模作样,户籍科能有什么事?”

    “好像是筛查什么名单。”赵志勇看着顾耀东的空桌子,有些同情,“队长,你看他会被开除吗?”

    李队长:“凶多吉少。”

    肖大头:“早就该了。处长都因为他背多少次黑锅了!”

    二处的门敞开着,正好能看到几名参与行动的刑一处警员回一处。

    小喇叭随后嚷嚷着冲进来:“最新消息最新消息!一处又立功了!”

    肖大头:“抓什么人了?”

    小喇叭:“就是瑞贤酒楼跑了的那个!听说是个杀人犯。”

    夏继成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蒙了,电话铃响了好几声才回过神。

    “喂?副局长。好,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夏继成默默坐了片刻,将刚刚的情绪收拾干净了,这才起身离开。

    于胖子:“处长脸色不大好啊。”

    肖大头:“哎,眼看着对门又立功,心情能好吗?”

    夏继成刚走到齐升平办公室门口,就看见他春风满面地走出来。

    “副局长。”

    “走,一块儿去审讯室!”

    审讯室光线很暗,几架刑具散发着金属夹杂血腥的刺鼻味道。屋里除了王科达和杨奎,没有任何警卫在场。

    夏继成与陈宪民面对面站着,仿佛他只是在看一个不相干的犯人。对方显然已经扛下了酷刑,浑身伤痕累累,血迹斑斑。他抬头,目光停在很远的地方。

    副局长对王科达问道:“怎么样?”

    “油盐不进。”王科达把陈宪民的证件和刘泽沛的证件递给副局长。副局长看了看,递给夏继成。

    “你也看看。”

    夏继成仔细对比:“是同一个人。”

    副局长转向陈宪民:“陈主编,把你的组织交出来吧。”

    “我没有组织。”

    王科达咆哮:“没有组织?我告诉你,不管你是陈宪民还是刘泽沛,你的全部材料都已经有人交出来了。”

    陈宪民笑了笑:“既然有人交了材料,那不是很好吗?”

    副局长也笑了:“在这里,就不要玩什么文字游戏了。这里既不是保密局,也不是中统,这是上海市警察局。进了这个地方,我就有一百种办法可以定你的罪,让共党打不出一个喷嚏。合作还是顽固抵抗,自己掂量。”

    副局长起身,夏继成也随即起身:“陈组长,期待你的弃暗投明。”

    夏继成和陈宪民对视着,眼里都没有一丝波澜。

    从审讯室到办公室,齐升平都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陈宪民能够变成刘泽沛?

    王科达把陈宪民的两套证件放在桌上:“我已经让户籍科的人辨认了,两套证件都是真的,都是从户籍科正儿八经发出去的。”

    “全市户籍统计、户籍清查搞了好几年,怎么一直就没搞清楚过!”副局长感叹,转而又问夏继成:“夏处长,户籍科经常跟你借人。你跟户籍科关系应该不错吧?”

    夏继成很淡定:“是,我跟孔科长经常下棋,算是难得的棋友。”

    “嗯。这本来是一处的案子,找你来,也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跟他们打交道多,这件事你怎么看?”

    夏继成很谨慎:“您是怀疑户籍科内部出了问题?”

    副局长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夏继成:“不然怎么解释两套证件?”

    夏继成:“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客观来讲,也有很多人在钻户籍科的空子。有为了多领一份配售物品冒领身份证的,还有公职人员私压迁出和死亡报告,利用缴销的身份证,套购配售物品的。”

    王科达:“这倒确实是,刑一处在黑市也抓到过有人兜售失踪人口证件。”

    夏继成始终很坦然,看不出任何心虚:“上海一共五百多万人口,户籍科人手少,登记户口的又都是底层警员,没受过专业训练,指望他们来分辨真假,太难了。”

    副局长一声叹息。这套说辞合情合理,再深究下去就是庸人自扰了:“共党真是无孔不入啊。”

    夏继成:“这么看来,市政府号召我们提升警员素质,还是有道理的。”

    副局长起身活动了两下,心情转好:“罢了。头疼的事今后再说。抓到陈宪民还是一桩大喜事。走吧,一块儿上春林酒楼,我自掏腰包给你们庆祝。”

    夜色下的春林酒楼高挂着大红灯笼。宾客进进出出,个个油光满面。

    这里的招牌菜是虾子大乌参,乌光亮丽,肉皮软糯,自然价格也不菲。齐升平豪气地要了五份,每个警员都分得一碗。其他诸如八宝鸭、红烧肉、枫泾丁蹄之类更是摆了满满一桌。一处警员坐了两张大圆桌,酒足饭饱之余大声笑闹着。

    夏继成和副局长、王科达坐在一门之隔的包间里,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副局长:“我们警察局,总算也扬眉吐气了一回。科达啊,这回你是功臣。”

    “全靠副局长您出面,刑一处才有这个机会。卑职不过是大树下面乘凉。”王科达说这话时看起来很客气,但也仅此而已。王科达从来都是这样,只要是自己应得的赞美,即便是从副局长嘴里说出来,他也不会过分谦虚。

    夏继成:“恭喜王处长,抓了共党的情报组组长,你的嘉奖令怕是要和晋升令一块儿下来了。”

    王科达:“那就不奢望了。《双十协定》一签,现在满大街都在喊要和平、要反内战,就这个陈宪民,我们还是打着逮捕杀人犯的名义抓回来的。”

    副局长:“这件事,大家心照不宣就可以了。就按王处长的说法,对外咬定抓的是个杀人犯。笔录做干净一点,走个过场,一周以后就转到提篮桥监狱去。”

    王科达:“明白。”

    夏继成倒酒,装作随意:“瑞贤酒楼的事过去这么多天,我还以为姓陈的石沉大海了,王处长的情报员实在神通广大啊。”

    王科达装模作样:“我哪有什么情报员。”

    “人都抓到了还保密?”

    “只不过是……抓了他们一个舌头罢了。”王科达明白,这时候再瞒着多少有点伤面子,但他不想多提石立由的情况,于是话锋一转:“真要说起来,这件事顾耀东倒是有一份功劳。”

    夏继成举到嘴边的酒杯定住了,这完全是在他意料之外的情况。

    “陈宪民有心脏病,必须定时买药,我把所有买药人的名单交给户籍科排查,陈宪民就是顾耀东找出来的。”说完,王科达瞄着夏继成。

    夏继成已经收起意外,皮笑肉不笑:“那是将功补过,说立功,太抬举他了。”

    副局长:“刚说要开除,这就立了功。”

    夏继成:“我已经通知他去人事处辞职了。”

    “关于他的处理……再议吧。哎?王处长,不是说了让顾耀东一起来吃饭吗?怎么没看见人?”

    王科达打开包间门,警员们已经喝得东倒西歪,那其中并没有顾耀东。

    “杨队长,我不是让你通知顾耀东来喝庆功酒吗?”

    杨奎醉醺醺地:“谁?”

    “顾耀东!东吴大学那个!”

    杨奎半天才想起来:“哦,那个查户口的!他不是都要被开除了吗?”他转身推搡周围警员:“哎哎哎!有人通知顾耀东犯人已经抓到,不用再找了吗?”

    无人应答。没有人在乎这个查户口的,即使他们能坐在这里一人一碗虾子大乌参是因为他。杨奎笑嘻嘻地:“对不起处长,把他忘了。”夏继成冷笑着喝掉了杯里的酒。

    警局大楼里空无一人,远远望去,只有户籍科还亮着灯。

    顾耀东趴在桌上睡着了,桌上一大堆户籍底卡,还有吃了一半的烤红薯。夏继成走到他身旁,神情复杂地看了这傻子片刻,忽然一脚蹬掉了他屁股下的凳子。

    顾耀东摔在地上惊醒了。一看夏继成站在旁边,他噌地站起来。

    “处长!”

    “在这儿浪费电,还不如回家去睡。”

    顾耀东睡眼蒙眬:“对不起,我今天一定把名单上的户籍卡都找齐!”

    “一处想抓的人已经抓到了……回家吧。”说罢夏继成转身离开,顾耀东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有点没反应过来。

    夏继成开着车,从头到尾一言不发。顾耀东在后面如坐针毡,处长又一次亲自开车送他回家,本是件高兴的事,可他一点也不高兴,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抓上来的。车里的气氛很奇怪,夏继成看起来不太高兴。

    顾耀东小心翼翼:“处长,真的不用您开车送我,我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可以……”

    “闭嘴。”

    顾耀东不敢吭声了。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是因为一处抓到犯人立了功,二处没有,所以不高兴?他不禁看向那个臭着脸开车的小气处长。

    顾家二楼有两间卧室,一间是顾耀东的,一间是顾悦西的。楼梯拐角的地方还有一间大约六七平米的亭子间。和上海所有的老房子一样,顾家的亭子间也是窗户朝北,天花板的高度比平常房间矮,狭小阴暗,冬冷夏热,所以一直被空置着。

    近来市面上房租涨了不少,耀东母亲想着把亭子间租出去多少能补贴家用,于是一个星期前在街上贴了招租广告,可一直无人问津。她站在又脏又乱的亭子间里,一边拍打怎么都不亮的电灯,一边大声喊:“亭子间的灯泡又坏了!”

    顾邦才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反正也没有人住!”

    耀东母亲:“招租广告贴出去这么久了,怎么连个来打听的人都没有呢?”

    顾邦才正在客堂间很不情愿地写招租广告:“本来亭子间住着就不舒服,更何况我们家这一间又老又旧,在福安弄都算是条件差的,租得出去才怪了!”

    “我要的租金又不高,赶紧多写几份,我再往人多的地方贴一贴。”耀东母亲一边说着,一边开窗透气,正好远远望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弄口。

    夏继成刚一停车,顾耀东就逃也似的跳了下来。

    “谢谢处长。我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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