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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回 牧野飞霜 碧血金戈千古恨(第 4/4 页)

    刘郁芳跌下悬崖之际,武琼瑶正自把那班番僧杀得手忙脚乱。天龙剑阵,给石天成击毙两人之后,阵势已破,武琼瑶剑招催紧,施展白发魔女秘传的杀手。一片寒光,上下翻飞,有如奔霆骇电,剩下的那六名番僧,未及联防已给武琼瑶杀得头昏眼花,着着退后。六名番僧之中,天雄禅师是天蒙师弟,辈分最高,在一班师侄之前,不甘被一个年青少女,杀得如此狼狈,仗着自己练过大力金刚手的功力,右剑“白鹤梳翎”,斜切出去,左掌随后,在长剑掩护之下,一招“金豹探爪”直递出来,要抓武琼瑶胸部,哪料一抓抓空,武琼瑶身形忽然不见,侧面砰砰两声,武琼瑶已抓起一名喇嘛,往前一荡,正正撞在另一名喇嘛身上,两人一齐仰翻倒地,滚在天雄禅师的足旁,狂嚎呼痛,天雄一脚踏去,正正踏在一名番僧的头颅之上,出其不意,吓了一跳,武琼瑶就趁他一窒的当儿,剑花一绕,天雄猛觉颈际一凉,左边一只耳朵,已和身体分家,痛得他一声怪叫,托地向后一跳,恰恰和另一个师侄撞个正着,双双堕下冰河。成天挺在沙漠上曾领教过武琼瑶本事,此际只求自保,双笔带攻带守,封着门户。武琼瑶正合心意,不理成天挺,片刻之间,把剩下的三名番僧全部了结,正想对付最强的成天挺,猛见对面山峰,刘郁芳跌了下来,大吃一惊,她和刘郁芳虽然相处的时日不多,却是相交颇厚。仗着白发魔女的独门轻功,径自冒险跃下,跃下之际,还反手打出银针暗器,将成天挺手腕打伤。成天挺见多识广,知道这种毒针的厉害。急忙闭着穴道,静坐地上,拣起一把利剑,剜肉取针,连齐真君和辛龙子在旁边拼死恶战,也顾不得了!

    辛龙子听得凌未风大叫之后,跟着又看见武琼瑶从山头飞下,不禁大骇。微一疏神,齐真君风雷双剑已分心刺到,辛龙子咬牙大怒,喝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一晃身连避两招,然后用个“秋水横舟”之势,向左一封,再和齐真君拼死恶战。两人都已筋疲力竭,好不容易,休息少许,才稍稍恢复元气,这番苦战,双方都是险象环生,杀得神智昏迷。辛龙子只觉脑胀欲裂,自知无法再战,但又不能不战,猛地咬牙,想道:我纵死也不能让他苟活,吸了一口气,振起精神,两臂一抖,使个“白鹤冲天”,拔起两丈多高,在半空里倏地一声怪叫,舞起丈余长短一朵剑花;齐真君万料不到辛龙子久战之后,尚能用此恶招,正要右手回剑,一个“玉带围腰”,向后截去,哪知眼前一暗,人影已经飞来,猛觉左肩头上,砰的一声,中了人家一脚,痛入心肺,连“哎哟”两字,还未喊出,右胁下陡的一麻,“白海穴”又着了敌人指戳。原来辛龙子知道齐真君剑法精妙,飞身扑下来时,用剑佯攻,冷不防一脚蹬在他的肩头上,趁他身躯一晃之间,骈中食指,向他“白海穴”一戳,戳个正着。齐真君扑地便倒。

    辛龙子得意狂笑,大叫道:“师兄,我替你报仇了!”一剑劈下。哪知齐真君十岁学剑,至今已七十多年,七十多年功夫,非比寻常,虽然力竭筋疲之后,又受重伤,但临死挣扎,犹自十分厉害!竟用“卧虎翻身”之势,腾地一腿,直向辛龙子裆下踢去,辛龙子拔身欲起,已来不及,齐真君左腿直蹬,右腿横扫,嘭嘭两声将他踢倒。辛龙子宝剑一掷,使出达摩剑法中的最后绝招“白虹贯日”,宝剑“波”的一声,插入齐真君胸膛,自己也翻翻滚滚,一大口淤血吐了出来,把雪地都染红了!

    那边厢,凌未风与楚昭南也到了生死立判、强存弱亡的地步。那三名原先围攻刘郁芳的卫士,挡不住凌未风凌厉的剑法,连连后退。楚昭南大声喝道:“围着他,缠死他!不要松劲!”他见凌未风面上,已滴下黄豆大的汗珠,知道他也到了强弩之末的时候了。那三名卫士被楚昭南一再催迫,不敢逃跑,只好再翻身拼命。凌未风想起刘郁芳就是被他们三人迫下悬岩的,一见他们回身再战,顿时双瞳喷火,奋起神威,青钢剑一引,将楚昭南的宝剑引过一边,身子一躬,左掌一个“单掌开碑”,向一名卫士劈去,咔嚓一声,把他的颈项打折。楚昭南一个旋身,疾发两剑,凌未风足跟一旋,让楚昭南的剑锋在耳边削过,他一转身,一个“龙形飞步”,又绕到另一名卫士身旁,左掌向外一挥,他这一掌含着百步神拳的真力,那名卫士急忙用个“鹞子钻天”向上一升,可是哪里还来得及?“砰”的一声,已给掌锋扫中右胯,在空中打了个滚,坠下了无底的冰河!

    还剩下一个卫士,魂魄不齐,不理楚昭南的吆喝,抽身便退,凌未风猛吸一口丹田之气,连人带剑舞成一道白光,飞掠过去,这一手正是天山剑法中登峰造极的功夫,名唤“流星赶月”,只见白光一闪,如箭离弦,那名卫士,如何挡得?登时给凌未风一剑自后心直透前心!

    一场恶战,凌未风连毙七名大内高手,呼吸紧促,全身滚热,冰河冷气,阵阵袭来,不觉一连打了几个寒噤,头脑胀闷,楚昭南刷!刷!刷!连刺数剑,凌未风着着退后,竟给他迫至悬崖边缘!楚昭南料他油尽灯枯,心中狂喜,纵声狞笑,叫道:“凌未风,你也有今日!”游龙剑剑锋一指,直取凌未风咽喉!

    不料,凌未风闻言瞿然醒起,大声喝道:“叛贼,你想在我手上讨得好去?”剑把猛翻,呼地圈转身来,青钢剑疾发如风,反撩敌人腕底,带挂腰胁,一招两式,虚中套实,把楚昭南的攻势轻轻解了。楚昭南大吃一惊,给他反转来迫退几步,仗着宝剑的威力,挽起一个剑花,护着胸腹,剑招一变,使出天山剑法的防身剑术,紧紧封闭门户。

    凌未风本将精气涣散,给楚昭南一激,想起刘郁芳给他迫死,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精神陡振,一招紧似一招,剑光霍霍,剑剑直指楚昭南要害!

    这时,慕士塔格山上,唯闻朔风怒号,流冰裂响,楚昭南带来的十几名大内卫士,和天蒙禅师带来的八个天龙派高手,几全部死亡!只剩下成天挺一人在冰河之边打坐,调匀呼吸,疗冶毒针之伤。凌未风和楚昭南都不知自己的人打得怎样。只觉空山岑寂,杳无人声,心中都暗暗发慌,凌未风生死置之度外,虽然心悬战友安危,剑招却是丝毫不缓,楚昭南大叫了几声,毫无回应,冷汗沁肌,宝剑一封,猛地向后跃去,哪料他身形一动,头顶剑风飒然,他伸剑一格,只见凌未风已赶过前头,挺剑截着了他的道路!楚昭南汗毛倒坚,大声叫道:“凌未风,咱们不论如何,都是同门一脉,今日冰河之战,所有的人都已死亡,只有你我幸存,何必还要苦拼下去?不如各走各的,免致两败俱伤!”凌未风不理不睬,青钢剑迅如掣电,扬空一划,直点敌手脉门,楚昭南一个盘旋,游龙剑一荡一圈,败里反击,凌未风叱咤一声,欺身直进,剑锋已在楚昭南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楚昭南负痛狂嗥,黄豆大的汗珠点点滴下,狂叫道:“凌未风,你真不念同门之情?”凌未风手腕一翻,喝道:“叛贼看剑!”刷的又是一剑刺去,楚昭南剑交左手,一招“乘龙引凤”,奋力挡开,凌未风剑走连环,攻势绵绵不绝!楚昭南又给他迫退几步,险象环生,头面青筋毕现。

    凌未风进一步,楚昭南退一步,渐渐又迫到了悬崖之边。论这时的形势,凌未风原可把楚昭南杀掉,但凌未风要为刘郁芳报仇,想照样的把楚昭南迫下悬岩,因此便如灵猫戏鼠,步步追迫,楚昭南大急,游龙剑连走险招,拼命抢攻,凌未风冷笑一声,嗖地一伏身,利剑疾如闪电,对准咽喉,直刺过来,这剑又准又辣,楚昭南虽明知再退几步,就要跌下悬岩,但若不退,当场就要被利剑穿喉,迫得退后一步,用剑一封。凌未风霍地收招,虎眼一睁,剑诀一领,刷地又是一剑,探身直取,剑扎胸膛,楚昭南往后又退了一步,用剑一架。凌未风这一回却不收招,剑尖一沉,反手一变招,旋身刺扎,借这甩臂回身之力,第三招斜肩带臂,狠狠扫来,楚昭南不敢硬接,伏身一旋,窜后数步,猛觉左足足跟踏空,半身已挂在悬岩之外,急急凝身,凌未风青钢剑倏地一指,剑尖闪闪,看看点到楚昭南的心窝!

    楚昭南闭目待死,忽听凌未风“哎哟”一声,利剑堕地,楚昭南睁眼一看:只见凌未风身子抖个不住,脸上肌肉收缩,现出极痛苦的神情。楚昭南犹自不敢妄动,再看凌未风抖得更甚,膝盖下弯,看看就要倾倒,楚昭南大喜过望,反身跃出,一掌击去,凌未风竟毫无抵抗,给掌力震倒地上!

    原来凌未风因少年时候,独上天山,在冰天雪地之中,受寒气侵蚀,患了一种怪病,常常突然会发生痉挛(抽筋)。后来武功日益深湛,痉挛症已不常发了,可是偶然还会突如其来地发作,像以前他在吴三桂的水牢中就曾发作过一次,这次在冰河之旁,苦战一日,用力太甚,出汗过多,寒气又浓,竟然在最后关头,痉挛症突然发作,绝世武功,竟自无能为力!

    楚昭南扑身上前,用重手法把凌未风的“晕眩穴”封住,纵声狂笑,随手在冰崖之边折下山藤,将凌未风捆得结结实实,这种山藤坚韧异常,纵许凌未风醒来,也要经过一阵挣扎,而一挣扎一定又会被楚昭南发现,再施辣手,所以楚昭南是有恃无恐。

    这时楚昭南也已腰酸骨软,眼睛发黑,休息了一会,忽听得成天挺尖声叫唤,楚昭南挟着凌未风走去,只见成天挺也是面色惨白,神情狼狈。楚昭南惊问道:“你怎么样了?”成天挺一见楚昭南捉了凌未风,不禁大喜,精神一振:答道:“我中了女贼的一口毒针,幸得我内功尚深,运气行血,现在已无事了。你呢?怎么居然捉着了凌未风?”楚昭南得意洋洋,笑口说道:“我本来是他的师兄嘛,他的那套剑法,如何斗得过我?”成天挺将信将疑,连声道贺,楚昭南笑道:“我们虽折了数百精骑,十余高手,捉到了他,也抵得过了!”

    楚昭南与成天挺游目四顾,只见流冰殷红,尸横遍地,间有断断续续的微弱呻吟声传入耳鼓。楚昭南正想叫成天挺搜索一下,看敌我双方死伤了多少人,若发现有负伤未死的敌人,还可再补他一剑。忽听得山谷下隐隐有马蹄声,成天挺跳起来道:“恶斗一日,我已累得要死了,若来的是敌人,我们如何吃得消?还是快点走吧!”楚昭南虽然嘴硬,其实也是筋疲力倦,无能再战。张望一下,见冰河之边,辛龙子石天成齐真君三人满身浴皿,他跑去每人踢了两脚,三人哼都不哼一声,显见死了。楚昭南在辛龙子身上搜了一阵,空手抽出,忽然把凌未风点醒,嗖的拔出剑来,剑锋一挥,把凌未风右手的拇指削掉,疯狂叫道:“叫你终生不能使剑!”成天挺骇然相视,楚昭南昂头狂笑,对成天挺道:“辛齐二人死掉,凌未风又成残废,从今而后,当今天下,没有人的剑法再比得上我了!”成天挺不觉心寒,想道:凌未风辛龙子也还罢了,齐真君是自己人,他居然也幸灾乐祸!凌未风痛彻心脾,却哼也不哼,哈哈大笑道:“凭你的剑法,便想横行天下?哼,那是做梦!”楚昭南瞋目叫道:“你说说看还有谁比得上我?”凌未风道:“师父的拳经剑诀,我早收藏好了,我传给谁,谁便要胜过你!”楚昭南心念一动,想起辛龙子以前对他说过在天山骆驼峰遇见凌未风的事,想道:“哼,原来他一到回疆,便上天山,取到了师父的遗书。”他伸手要搜凌未风,凌未风“呸”的一声,一口浓痰,突然喷出,楚昭南一声狂呼,左眼眼珠,竟给浓痰射碎,血流满面。

    凌未风在重伤大病之中,内功居然还是如此深湛!楚昭南愤极一戳,又把凌未风的晕眩穴封着。成天挺道:“何不把他杀掉?”楚昭南一面扎伤,一面摇了摇头。这时山谷下已有马嘶之声。楚昭南挟着凌未风腾身便起,叫道:“快走!”与成天挺二人施展轻功,翻山逃跑。

    辛龙子石天成二人伤重昏迷,其实未死,给楚昭南踢了两脚,悠悠醒转,彼此相望,不觉哭出声来,辛龙子在地上慢慢移动,挨近师兄,伸手将他抱着,断断续续地说道:“师兄,我知错了!”石天成道:“知错便好。”他们师兄弟俩一向隔膜,而今临死拥抱,又是辛酸,又是欢喜。石天成道:“我是无论如何不能活了,你若能侥幸逃生,请代我还两个心愿,一个是将我的骸骨拾去葬在剑阁之上,和我的师兄桂天澜,葬在一处。另一个是望你指点一下桂仲明。”辛龙子自知也不能活,但为了不使师兄失望,勉强点了点头,石天成双眼一闭,含笑而逝。辛龙子内功深湛,一时尚死不掉,侧耳四听,只听一阵马嘶之声,不久又渐渐静寂。辛龙子叹口气道:“即算是草原马帮,也只能在谷中行走,绝上不来。而且我如此重伤,便有灵芝仙草,也难救治。还等什么?”他剧痛攻心,忽然眼睛一亮。正是:

    问君何事萦怀抱,有愿难偿目未瞑。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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