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念亲恩孝藏儿(第 2/4 页)
奈我独自一身怎提防得许多?
只望姑娘凡百照顾则个。”
引姐道:“我怕不要周全?
只是关着财利上事,连夫妻两个,心肝不托着五脏的。
他早晚私下弄了些手脚,我如何知道?”
小梅垂泪道:“这等却怎么好?
不如与员外说个明白,看他怎么做主?”
引姐道:“员外老年之人,他也周庇得你有数。
况且说破了,落得大家面上不好看,越结下冤家了,你怎当得起?
我倒有一计在此,须与姨姨商量。”
小梅道:“姑娘有何高见?”
引姐道:“东庄里姑娘与我最厚。
我要把你寄在他庄上,在他那里分娩,托他一应照顾。
生了儿女,就托他抚养着。
衣食盘费之类多在我身上。
这边哄着母亲与丈夫,说姨姨不象意走了。
他每巴不得你去的,自然不寻究。
且等他把这一点要摆布你的肚肠放宽了,后来看个机会,等我母亲有些转头,你所养儿女已长大了。
然后对员外说明,取你归来,那时须奈何你不得了。
除非如此,可保十全。”
小梅道:“足见姑娘厚情,杀身难报!”
引姐道:“我也只为不忍见员外无后,恐怕你遭了别人毒手,没奈何背了母亲与丈夫私下和你计较。
你日后生了儿有了好处,须记得今日。”
小梅道:“姑娘大恩,经板儿印在心上,怎敢有忘!”
两下商议停当,看着机会,还未及行。
员外一日要到庄上收割,因为小梅有身孕,恐怕女婿生嫉妒,女儿有外心,索性把家私都托女儿、女婿管了。
又怕妈妈难为小梅,请将妈妈过来,对他说道:“妈妈,你晓得借瓮酿酒么?”
妈妈道:“怎地说?”
员外道:“假如别人家瓮儿借将来家里做酒。
酒熟了时就把那瓮儿送还他本主去了。
这不是只借得他家伙一番。
如今小梅这妮子腹怀有孕,明日或儿或女得一个,只当是你的。
那其间将那妮子或典或卖,要不要多凭得你。
我只要借他肚里生下的要紧,这不当时‘借瓮酿酒’?”
妈妈见如此说,也应道:“我晓得,你说的是,我觑着他便了。
你放心庄上去。”
员外叫张郎取过那远年近岁欠他钱钞的文书,都搬将出来,叫小梅点个灯,一把火烧了。
张郎伸手火里去抢,被火一道,烧坏了指头叫痛。
员外笑道:“钱这般好使?”
妈妈道:“借与人家钱钞,多是幼年到今,积攒下的家私,如何把这些文书烧掉了?”
员外道:“我没有这几贯业钱,安知不已有了儿子?
就是今日有得些些根芽,若没有这几贯业钱,我也不消担得这许多干系,别人也不来算计找了。
我想财是什么好东西?
苦苦盘算别人的做甚?
不如积些阴德,烧掉了些,家里须用不了。
或者天可怜见,不绝我后,得个小厮儿也不见得。”
说罢,自往庄上去了。
张郎听见适才丈人所言,道是暗暗里有些侵着他,一发不象意道:“他明明疑心我要暗算小梅,我枉做好人,也没干。
何不趁他在庄上,便当真做一做,也绝了后虑!”
又来与浑家商量。
引姐见事体已急了,他日前已与东庄姑娘说知就里,当下指点了小梅,径叫他到那里藏过,来哄丈夫道:“小梅这丫头看见我每意思不善,今早叫他配绒线去,不见回来。
想是怀空走了。
这怎么好?”
张郎道:“逃走是丫头的常事,走了也倒干净,省得我们费气力。”
引姐道:“只是父亲知道,须要烦恼。”
张郎道:“我们又不打他,不骂他,不冲撞他,他自己走了的,父亲也抱怨我们不得。
我们且告诉妈妈,大家商量去。”
夫妻两个来对妈妈说了。
妈妈道:“你两个说来没半句,员外偌大年纪,见有这些儿指望,喜欢不尽,在庄儿上专等报喜哩。
怎么有这等的事!莫不你两个做出了些什么歹勾当来?”
引姐道:“今日绝早自家走了的,实不干我们事。”
妈妈心里也疑、心道别有缘故,却是护着女儿女婿,也巴不得将“没”作“有”,便认做走了也干净,那里还来查着?
只怕员外烦恼,又怕员外疑心,三口儿都赶到庄上与员外说。
员外见他每齐来,只道是报他生儿喜信,心下鹘突。
见说出这话来,惊得木呆。
心里想道:“家里难为他不过,逼走了他,这是有的。
只可惜带了胎去。”
又叹口气道:“看起一家这等光景,就是生下儿子来,未必能勾保全。
便等小梅自去寻个好处也罢了,何苦累他母子性命!”
泪汪汪的忍着气恨命。
又转了一念道:“他们如此算计我,则为着这些浮财。
我何苦空积攒着做守财虏,倒与他们受用!我总是没后代,趁我手里施舍了些去,也好。”
怀着一天忿气,大张着榜子,约着明日到开元寺里散钱与那贫难的人。
张郎好生心里不舍得,只为见丈人心下烦恼,不敢拗他。
到了明日,只得带了好些钱,一家同到开元寺里散去。
到得寺里,那贫难的纷纷的来了。
但见:
连肩搭背,络手包头。
疯瘫的毡裹臀相怨行。
闹热热携儿带女,苦凄凄单夫只妻。
都念道明中舍去暗中来,真叫做今朝那管明朝事!
那刘员外分付:大乞儿一贯,小乞儿五百文。
乞儿中有个刘九儿有一个小孩子,他与大都子商量着道:“我带了这孩子去,只支得一贯。
我叫孩子自认做一户,多落他五百文。
你在旁做个证见,帮衬一声,骗得钱来我两个分了,买酒吃。”
果然去报了名,认做两户。
张郎问道:“这小的另是一家么?”
大都子旁边答应道:“另是一家。”
就分与他五百钱,刘九儿拿着去了。
大都子要来分他的。
刘九儿道:“这孩子是我的,怎生分得我钱?
你须学不得我有儿子?”
大都子道:“我和你说定的,你怎生多要了?
你有儿的,便这般强横!”
两个打将起来。
刘员外问知缘故,叫张郎劝他。
怎当得刘九儿不识风色,指着大都子“千绝户,万绝户”的骂道:“我有儿子,是请得钱,干你这绝户的甚事?”
张郎脸儿挣得通红,止不住他的口。
刘员外已听得明白,大哭道:“俺没儿子的,这等没下梢!”
悲哀不止,连妈妈女儿伤了心,一齐都哭将起来。
张郎没做理会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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