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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灌园叟晚逢仙女(第 2/4 页)

    这湖东连吴淞江,西通震泽,南接庞山湖。

    湖中景致,四时晴雨皆宜。

    秋先于岸傍堆土作堤,广植桃柳,每至春时,红绿间发,宛似西湖胜景。

    沿湖遍插芙蓉,湖中种五色莲花,盛开之日,满湖锦云烂熳,香气袭人,小舟荡桨采菱,歌声泠泠。

    遇斜风微起,偎船竞渡,纵横如飞。

    柳下渔人,舣船晒网,也有戏鱼的,结网的,醉卧船头的,没水赌胜的,欢笑之音不绝。

    那赏莲游人,画船萧管鳞集,至黄昏回棹,灯火万点,间以星影萤光,错落难辨。

    深秋时,霜风初起,枫林渐染黄碧,野岸衰柳芙蓉,杂间白苹蓼,掩映水际,芦苇中鸿雁群集,嘹呖干云,哀声动人。

    隆冬天气,彤云密布,六花飞舞,上下一色。

    那四时景致言之不尽。

    有诗为证:

    朝天湖畔水连天,不唱渔歌即采莲。

    小小茅堂花万种,主人日日对花眠。

    按下散言。

    且说秋先,每日清晨起来,扫净花底落叶,汲水逐一灌溉,到晚上又浇一番。

    若有一花将开,不胜欢跃。

    或暖壶酒儿,或烹瓯茶儿,向花深深作揖,先行浇奠,口称花万岁三声,然后坐于其下,浅斟细嚼。

    酒酣兴到,随意歌啸。

    身子倦时,就以石为枕,卧在根傍。

    自半含至盛开,未尝暂离。

    如见日色烘烈,乃把棕拂蘸水沃之,遇着月夜,便连宵不寐。

    倘值了狂风暴风,即披蓑顶笠,周行花间检视,遇有欹枝,以竹扶之,虽夜间还起来,巡看几次。

    若花到谢时,则累日叹息,常至堕泪,又不舍得那些落花,以棕拂轻轻拂来,置于盘中,时尝观玩。

    直至干枯,装入净瓮,满瓮之日,再用茶酒浇奠,惨然若不忍释。

    然后亲拜其瓮,深理长堤之下,谓之“葬花”。

    倘有花片被雨打泥污的,必以清水再四涤净,然后送入湖中,谓之“浴花”。

    平昔最恨的是攀枝折朵。

    他也有一段议论,道:“凡花一年只开得一度,四时中只占得一时,一时中又只占得数日。

    他熬过了三时的冷淡,才讨得这数日的风光。

    看他随风而舞,迎人而笑,如人正当得意之境,忽被摧残。

    巴此数日甚难,一朝折损甚易,花若能言,岂不嗟叹?

    况就此数日间,先犹含蕊,后复零残,盛开之时,更无多了。

    又有蜂采鸟啄虫钻,日炙风吹,雾迷雨打,全仗人去护惜他,却反姿意拗折,于心何忍?

    且说此花自芽生根,生根生本,强者为干,弱者为技,一干一枝,不知养成了多少年月,及候至花开,供人清玩,有何不美,定要折他!花一离枝,再不能上枝;枝一去干,再不能附干。

    如人死不可复生,刑不可复赎,花若能言,岂不悲泣?

    又想他折花的,不过择其巧干,爱其繁枝,插之瓶中,置之席上,或供宾客片时侑酒之欢,或助婢妾一日梳妆之饰,不思客觞可饱玩于花下,闺妆可借巧于人工。

    手中折了一枝,树上就少了一枝,今年伐了此干,明年便少了此干。

    何如延其性命,年年岁岁,玩之无穷乎?

    还有未开之蕊,随花而去,此蕊竟槁灭枝头,与人之童夭何异?

    又有原非爱玩,趁兴攀折,既折之后,拣择好歹,逢人取讨,即便与之,或随路弃掷,略不顾惜。

    如人横祸枉死,无处申冤,花若能言,岂不痛恨?”

    他有了这段议论,所以生平不折一枝,不伤一蕊。

    就是别人家园上,他心爱着那一种花儿,宁可终日看玩。

    假饶那花主人要取一枝一朵来赠他,他连称罪过,决然不要。

    若有傍人要来折花者,只除他不看见罢了,他若见时,就把言语再三劝止。

    人若不从其言,他情愿低头下拜,代花乞命。

    人虽叫他是花痴,多有可怜他一片诚心,因而住手者,他又深深作揖称谢。

    又有小厮们要折花卖钱的,他便将钱与之,不教折损。

    或他不在时,被人折损,他来见有损处,必凄然伤感,取泥封之,谓之“医花”。

    为这件上,所以自己园中不轻易放人游玩。

    偶有亲戚邻友要看,难好回时,先将此话讲过,才放进去。

    又恐秽气触花,只许远观,不容亲近。

    倘有不达时务的捉空摘了一花一蕊,那老头便要面红颈赤,大发喉急,下次就打骂他也不容进去看了。

    后来人都晓得了他的性子,就一叶儿也不敢摘动。

    大凡茂林深树,便是禽鸟的巢穴,有花果处,越发千百为群。

    如单食果实,到还是小事,偏偏只拣花蕊啄伤。

    惟有秋先却将米谷置于空处饲之,又向禽鸟祈祝。

    那禽鸟却也有知觉,每日食饱,在花间低飞轻舞,宛啭娇啼,并不损一朵花蕊,也不食一个果实。

    故此产的果品最多,却又大而甘美。

    每熟时,就先望空祭了花神,然后敢尝。

    又遍送左近邻家试新,馀下的方鬻,一年到有若干利息。

    那老者因得了花中之趣,自少至老,五十馀年,略无倦意,筋骨愈觉强健。

    粗衣淡饭,悠悠自得。

    有得赢馀,就把来周济村中贫乏。

    自此合村无不敬仰,又呼为秋公。

    他自称为灌园叟。

    有诗为证:

    朝灌园兮暮灌园,灌成园上百花鲜。

    花开每恨看不足,为爱看园不肯眠。

    话分两头。

    却说城中有一人,姓张,名委,原是个宦家子弟。

    为人奸狡诡谲,残忍刻薄,恃了势力,专一欺邻吓舍,扎害良善。

    触着他的,风波立至,必要弄得那人破家荡产方才罢手。

    手下用一班如狼似虎的奴仆,又有几个助恶的无赖子弟,日夜合做一块,到处闯祸生灾,受其害者无数。

    不想却遇了一个又狠似他的,轻轻捉去,打得个臭死。

    及至告到官司,又被那人弄了些手脚,反问输了。

    因妆了幌子,自觉无颜,带了四五个家人同那一班恶少,暂在庄上遣闷。

    那庄正在长乐村中,离秋公家不远。

    一日,早饭后,吃得半酣光景,向村中闲走,不觉来到秋公门首。

    只见篱上花枝鲜媚,四围树木繁翳,齐道:“这所在到也幽雅,是那家的?”

    家人道:“此是种花秋公园上,有名叫做花痴。”

    张委道:“我常闻得说庄边有什么秋老儿,种得异样好花。

    原来就住在此。

    我们何不进去看看!”

    家人道:“这老儿有些古怪,不许人看的。”

    张委道:“别人或者不肯,难道我也是这般?

    快去敲门!”

    那时园中牡丹盛开,秋公刚刚浇灌完了,正将着一壶酒儿,两碟果品,在花下独酌,自取其乐。

    饮不上三杯,只听得砰砰的敲门响,放下酒杯走出来开门。

    一看,见站着五六个人,酒气直冲。

    秋公料道必是要看花的,便拦住门口,问道:“列位有甚事到此?”

    张委道:“你这老儿不认得我么?

    我乃城里有名的张衙内。

    那边张家庄便是我家的。

    闻得你园中好花甚多,特来游玩。”

    秋公道:“告衙内,老汉也没种甚好花,不过是桃杏之类,都已谢了,如今并没别样花卉。”

    张委睁起双眼道:“这老儿恁般可恶,看看花儿打甚紧!却便回我没有,难道吃了你的?”

    秋公道:“不是老汉说谎,果然没有。”

    张委那里肯听,向前叉开手,当胸一搡,秋公站立不牢,眼踉跄跄,直撞过半边。

    众人一齐拥进。

    秋公见势头凶恶,只得让他进去,把篱门掩上,随着进来,向花下取过酒果,站在旁边。

    众人看那四边花草甚多,惟有牡丹最盛。

    那花不是寻常玉楼春之类,乃五种有名异品。

    那五种?

    黄楼子、绿蝴蝶、西瓜穰、舞青猊,大红狮头。

    这牡丹乃花中之王,惟洛阳为天下第一。

    有“姚黄”、“魏紫”各色,一本价值五千。

    你道因何独盛于洛阳?

    只为昔日唐朝,有个武则天皇后,淫乱无道,宠幸两个官儿,名唤张易之、张昌宗,于冬月之间,要游后苑,写出四句诏来,道:“来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

    百花连夜发,莫待晓风吹。”

    不想武则天原是应运之主,百花不敢违旨,一夜发蕊开发。

    次日,驾幸后苑,只见千红万紫,芳菲满目。

    单有牡丹花有些志气,不肯奉承女主幸臣,要一根叶儿也没有。

    则天大怒,遂贬于洛阳。

    故此洛阳牡丹冠于天下。

    有一只《玉楼春》词,单赞牡丹花的好处。

    词云:

    名花绰约东风里,占断韶华都在此。

    芳心一片可人怜,春色三分愁雨洗。

    玉人尽日恹恹地,猛被笙歌惊破睡。

    起临妆镜似娇羞,近日伤春输与你。

    那花正种在草堂对面,周遭以湖石拦之,四边竖个大架子,上覆市幔,遮蔽日色。

    花本高有丈许,最低亦有六七尺,其花大如丹盘,五色灿烂,光华夺目。

    众人齐赞:“好花!”

    张委便踏上湖石去嗅那香气。

    秋先极怪的是这节,乃道:“衙内站远些看,莫要上去!”

    张委恼他不容进来,心下正要寻事,又听了这话,喝道:“你那老儿住在我庄边,难道不晓得张衙内名头么?

    有恁样好花,故意回说没有。

    不计较就勾了,还要多言,那见得闻一闻就坏了花?

    你便这般说,我偏要闻。”

    遂把花逐朵攀下来,一个鼻子凑在花上去嗅。

    那秋老在傍,气得敢怒而不敢言。

    也还道略看一回就去,谁知这厮故意卖弄道:“有恁样好花,如何空过?

    须把酒来赏玩。”

    分付家人快去取。

    秋公见要取酒来赏,更加烦恼,向前道:“所在蜗窄,没有坐处。

    衙内止看看花儿,酒还到贵庄上去吃。”

    张委指着地上道:“这地下尽好坐。”

    秋公道:“地上龌龊,衙内如何坐得?”

    张委道:“不打紧,少不得有毡条遮衬。”

    不一时,酒肴取到。

    铺下毡条,众人团团围坐,猜拳行令,大呼小叫,十分得意。

    只有公骨笃了嘴,坐在一边。

    那张委看见花木茂盛,就起个不良之念,思想要吞占他的。

    斜着醉眼,向秋公道:“看你这蠢老儿不出,到会种花,却也可取。

    赏你一杯酒。”

    秋公那里有好气答他,气忿忿的道:“老汉天性不会饮酒,衙内自请。”

    张委又道:“你这园可卖么?”

    秋公见口声来得不好,老大惊讶,答道:“这园是老的性命,如何舍得卖?”

    张委道:“什么性命不性命,卖与我罢了!你若没去处。

    一发连身归在我家。

    又不要做别事,单单替我种些花木,可不好么?”

    众人齐道:“你这老儿好造化,难得衙内恁般看顾,还不快些谢恩!”

    秋公看见逐步欺负上来,一发气得手足麻,也不去睬他。

    张委道:“这老儿可恶!肯不肯,如何不答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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