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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两县令竞义婚孤女(第 1/4 页)

    第二章 两县令竞义婚孤女

    风水人间不可无,也须阴驾两相扶。

    时人不解苍天意,枉使身心着意图。

    话说近代浙江衢州府,有一人姓王,名奉,哥哥姓王,名春。

    弟兄各生一女,王春的女儿名唤琼英,王奉的叫做琼真。

    琼英许配本郡一个富家潘百万之子潘华,琼真许配本郡萧别驾之子萧雅,都是自小聘定的。

    琼英年方十岁,母亲先丧,父亲继殁。

    那王春临终之时,将女儿琼英托与其弟,嘱付道:“我并无子嗣,只有此女,你把做嫡女看成。

    待其长成,好好嫁去潘家。

    你嫂嫂所遗房奁衣饰之类,尽数与之。

    有潘家原聘财礼置下庄田,就把与他做脂粉之费。

    莫负吾言!”

    嘱罢气绝。

    殡葬事毕,王奉将侄女琼英接回家中,与女儿琼真作伴。

    忽一年元旦,潘华和萧雅不约而同到王奉家来拜年。

    那潘华生得粉脸朱唇,如美女一般,人都称玉孩童。

    萧雅一脸麻子,眼眍齿露,好似飞天夜叉模样。

    一美一丑,相形起来,那标致的越觉美玉增辉,那丑陋的越觉泥涂无色。

    况且潘华衣服炫丽,有心卖富,脱一通换一通。

    那萧雅是老实人家,不以穿着为事。

    常言道:“佛是金装,人是衣装。

    世人眼孔浅的多,只有皮相,没有骨相。”

    王家若男若女,若大若小,那一个不欣羡潘小官人美貌,如潘安再出,暗暗地颠唇簸嘴,批点那飞天夜叉之丑。

    王奉自己也看不过,心上好不快活。

    不一日,萧别驾卒于任所,萧雅奔丧,扶柩而回。

    他虽是个世家,累代清官,家无馀积,自别驾死后,日渐消索。

    潘百万是个暴富,家事日盛一日。

    王奉忽起一个不良之心,想道:“萧家甚穷,女婿又丑。

    潘家又富,女婿又标致。

    何不把琼英、琼真暗地兑转,谁人知道?

    也不教亲生女儿在穷汉家受苦。”

    主意已定,到临嫁之时,将琼真充做侄女,嫁与潘家,哥哥所遗衣饰庄田之类,都把他去。

    却将琼英反为己女,嫁与那飞天夜叉为配,自己薄薄备些妆奁嫁送。

    琼英但凭叔叔做主,敢怒而不敢言。

    谁知嫁后,那潘华自恃家富,不习诗书,不务生理,专一嫖赌为事。

    父亲累训不从,气愤而亡。

    潘华益无顾忌,日逐与无赖小人酒食游戏。

    不上十年,把百万家资败得罄尽,寸土俱无。

    丈人屡次周给他,如炭中添雪,全然不济。

    结末迫于冻馁,瞒着丈人,要引浑家去投靠人家为奴。

    王奉闻知此信,将女儿琼真接回家中养老,不许女婿上门。

    潘华流落他乡,不知下落。

    那萧雅勤苦攻书,后来一举成名,直做到尚书地位,琼英封一品夫人。

    有诗为证:

    目前贫富非为准,久后穷通未可知。

    颠倒任君瞒昧做,鬼神昭鉴定无私。

    看官,你道为何说这王奉嫁女这一事?

    只为世人便顾眼前,不思日后,只要损人利己,岂知人有百算,天只有一算。

    你心下想得滑碌碌的一条路,天未必随你走哩!还是平日行善为高。

    今日说一段话本,正与王奉相反,唤做“两县令竞义婚孤女”。

    这桩故事,出在梁、唐、晋、汉、周五代之季。

    其时,周太祖郭威在位,改元广顺。

    虽居正统之尊,未就混一之势。

    四方割据称雄者,还有几处,共是五国、三镇。

    那五国?

    周郭威、南汉刘晟、北汉刘珉、南唐李升、蜀孟知祥。

    那三镇?

    吴越钱珉、湖南周行逢、荆南高季昌。

    单说南唐李氏有国,辖下江州地方。

    内中单表江州德化县一个知县,姓石,名璧,原是抚州临川县人氏,流寓建康。

    四旬之外,丧了夫人,又无儿子,止有八岁亲女月香和一个养娘随任。

    那官人为官清正,单吃德化县中一口水。

    又且听讼明决,雪冤理滞,果然政简刑清,民安盗息。

    退堂之暇,就抱月香坐于膝上,教他识字。

    又或叫养娘和他下棋、蹴足匊,百般顽耍,他从旁教导。

    只为无娘之女,十分爱惜。

    一日,养娘和月香在庭中蹴那小小球儿为戏。

    养娘一脚踢起,去得势重了些,那球击地而起,连跳几跳的溜溜滚去,滚入一个地穴里。

    那地穴约有二三尺深,原是埋缸贮水的所在。

    养娘手短搅他不着,正待跳下穴中去拾取球儿。

    石壁道:“且住。”

    问女儿月香道:“你有甚计较,使球儿自走出来么?”

    月香想了一想,便道:“有计了。”

    即教养娘去提过一桶水来,倾在穴内。

    那球便浮在水面。

    再倾一桶,穴中水满,其球随水而出。

    石壁本是要试女孩儿的聪明,见其取水出球,智意过人,不胜之喜。

    闲话休叙。

    那官人在任不上三年,谁知命里官星不现,飞祸相侵。

    忽一夜仓中失火,急去救时,已烧报官粮千馀石。

    那时米贵,一石值一贯五百。

    乱离之际,军粮最重。

    南唐法度,凡官府破耗军粮至三百石者,即行处斩。

    只为石壁是个清官,又且火灾无数,非关本官私弊,上官教替他分解保奏。

    唐主怒犹未息,将本官削职,要他赔偿。

    估价共该一千五百馀两,把家私变卖,未尽其半。

    石壁被本府软监,追逼不过,郁成一病,数日而死。

    遗下女儿和养娘二口,少不得着落牙婆官卖,取价偿官。

    这等苦楚,分明是:屋漏更遭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却说本县有个百姓叫做贾昌,昔年被人诬陷,坐假人命事,问成死罪在狱。

    亏石知县到任,审出冤情,将他释放。

    贾昌衔保家活命之恩,无从报效。

    一向在外为商,近日方回。

    正值石知县身死,即往抚尸恸哭,备办衣衾棺木与他殡殓。

    合家挂孝,买地营葬。

    又闻得所欠官粮尚多,欲待替他赔补几分,怕钱粮干系,不敢开端惹祸。

    见说小姐和养娘都着落牙婆官卖,慌忙带了银子,到李牙婆家,问要多少身价。

    李牙婆取出朱批的官票来看:养娘十六岁,只判得三十两;月香十岁,到判了五十两。

    却是为何?

    月香虽然年小,容貌秀美可爱;养娘不过粗使之婢,故此判价不等,贾昌并无吝色,身边取出银包,兑足了八十两纹银交付牙婆,又谢他五两银子,即时领取二人回家。

    李牙婆把两个身价交纳官库。

    地方呈明石知县家财人口变卖都尽,上官只得在别项那移赔补,不在话下。

    却说月香自从父亲死后,没一刻不啼啼哭哭。

    今日又不认得贾昌是什么人,买他归去,必然落于下贱,一路痛哭不已。

    养娘道:“小姐,你今番到人家去,不比在老爷身边,只管啼哭,必遭打骂。”

    月香听说愈觉悲伤。

    谁知贾昌一片仁义之心,领到家中,与老婆相见,对老婆说:“此乃恩人石相公的小姐,那一个就是伏侍小娘的养娘。

    我当初若没有恩人,此身死于缧绁。

    今日见他小姐,如见恩人之面。

    你可另收拾一间香房,教他两个住下,好茶好饭供待他,不可怠慢。

    后来倘有亲族来访,那时送还,也尽我一点报效之心。

    不然之时,待他长成,应就本县择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一夫一妇,嫁他出去,恩人坟墓也有个亲人看觑。

    那个养娘依旧得他伏侍小姐,等他两个作伴,做些女工,不要他在外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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