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三章(第 3/4 页)
已经是两更过了,下人将冷茶重新换了热茶。白瓷杯碟轻放在紫檀木上,陆嘉学侧头一看,他觉得汪远这人或多或少有些毛病,他家用的茶具碗具全是薄胎的白瓷。
汪远半百年纪,穿了件紫绸长褂,因皮肤苍白,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贵阳的匪患,都护府是顶不住了。”汪远拨了一下香炉里的香,再盖上香炉盖。香雾袅袅飘起,书房内一片檀味。
汪远跟陆嘉学相识也有十年了,他对陆嘉学其实很忌惮,因为陆嘉学手里有兵权。但同时他不防备陆嘉学,同样是因为陆嘉学手握兵权,反而对政权没兴趣。汪远继续说,“周书群畏罪自杀,贵阳那里没有个领军的人在。陆大人觉得,是从何处调兵为好?”
陆嘉学冷哼一声。
都护府再加宣慰司,都打不过一群土匪,简直就是帮混饭的。汪远也是个和稀泥的能手,不该他管绝不管,现在想让他出手收拾烂摊子?
汪远老头心黑又无情,把周书群害成这样,清流党现在估计恨不得活生生咬死他。想到这里他反而心情顺畅了。端起汪远家的白瓷茶杯喝了口:“云南总兵、四川总兵发兵最快。四川总兵宋大人有过抗山匪的经验,最好是他。”
陆嘉学都懒得派自己的得力干将过去,跟鞑靼瓦刺比起来,山匪就是一帮乌合之众。
陆嘉学在军事上是天才,他说的大致是对的。看样子他真不想管。汪远笑了笑:“我看夜已深了,不如大人就留宿鄙府吧。管事,去给陆大人安排住处。”
“不必。”陆嘉学淡一摆手,又拒绝了汪远的相送,从汪远府上出来。汪远府穷极奢侈,琉璃羊角宫灯,朱红大柱照得格外明亮。陆嘉学看到就嫌弃,汪远怎么也是华盖殿大学士,这什么品位。他坐上了马车,就有人进来跟他汇报:“大人,都安排好了。就是徐夫人让我问您一句,只是提纳妾,不是继室吧?”
陆嘉学霍地睁开眼,冷笑道:“继室,她也配得上?”
随后加了句:“跟徐夫人说,只是叫她一提这事,别的不要多话。”
他摩挲着扳指,又缓缓闭上眼。
这次可就没这么好跑了,罗宜宁。这可是个天罗地网。
*
罗宜宁等到早上才见罗慎远回来,步履沉稳,有些倦容。
宜宁也半夜没睡好,拎了个圆肚茶壶走到他面前坐下:“三哥,你一夜未睡,应该困得很吧?先来喝点茶。”
罗慎远看到紫砂茶壶上刻了只追自己尾巴玩耍的松狮犬,揉了揉眉心,嘴角一抽。昨夜太过愤怒了,掩盖了理智的思考。但其实只要他事后稍一思考,就明白玳瑁是在说谎。
宜宁先喝了口茶,摩挲着杯上的双鱼纹浮起的脉络。她解释道:“昨天晚上,我的确没有让玳瑁去伺候你。我也不会这么……”
罗慎远俊朗的脸很好看,要是没有发怒,这是非常斯文的脸。“我知道。”他打断她的话,“昨天是我不太克制。”
“还有你说的事……”宜宁抬头看着他,思量了下该怎么说,“阿琅提亲的时候,其实我立刻就拒绝了。但是……我却没想过拒绝你。”宜宁的语气很真挚,就算她现在还没有很深沉的喜欢。但这里面并非毫无区别的,只要有人娶她就会嫁,不是这样的。
罗慎远沉默很久,像是抓住了什么充盈的东西,身体突然激动得有些紧绷。他却让自己的语气很平静:“好,我知道了。”
然后低头喝茶。
罗宜宁见他没什么反应,心想他也真不给几分薄面。就是这样完了?她想了想,突然问他:“三哥,你说的那些林茂和程琅的事……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所以不要惹到我。”罗慎远一笑,把杯里的茶饮尽了。
其实宜宁真正想说的还是周书群自尽的事,贵阳那边的局势,汪远此人的复杂。甚至是两党派的斗争,罗慎远日后的抉择。这才是她最为关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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