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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门(第 4/4 页)

    “在落月轩,白家枉死的鬼魂都住在那儿。”

    “我要去找你!”

    “不!你不可以!你要活着!我要你活着!”他的声音变得迫促而急切:“听我的话!巧巧!听我的!”

    “好,我听你。”她迷糊而依顺的说:“但是,活着又做什么呢?”

    “改嫁!”那声音清清楚楚的说。

    像个霹雳,她被震动了,从床上跳起来,她狂喊了一声:

    “不!”

    她喊得那样响,母亲、婆婆、丫环、仆妇们都涌进了室内,母亲赶到床边,按住了她跃动着的身子,叫着说:

    “怎么了?巧兰?怎么了?”

    “哦!”她如大梦方醒,睁开眼睛来,满屋子的人,大家的眼睛都焦灼的瞪着她,哪儿有凯凯?哪儿有声音?她轻轻的吐出一口气,一头一身的冷汗,“哦,我做了一个梦,”她软弱的说:“一个梦。”

    母亲把手按在她的额上,惊喜的转过头去看着她的婆婆。

    “烧退了呢!”母亲说:“大概不要紧了。”

    她失望的把头转向了床里,泪水在面颊上泛滥。是的,烧退了,她将好起来,她知道。因为,他不许她死。

    真的,她好了。一个月以后,她已经完全康复了,虽然依旧瘦骨支离,依然苍白憔悴,但是,却已远离了死亡的阴影。韩夫人搬回家去住了,在巧兰病中,她都一直住在白家照顾着巧兰。临走,她对白夫人沉重的说:

    “看样子,巧兰心念之坚,已完全无法动摇,我也无可奈何了。她已嫁入白家,算你家的人了,一切你看着办吧!”

    “唉!”白夫人叹着气。“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我疼巧兰像疼自己的女儿一样,我不会亏待她的!”

    母亲走了,巧兰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所不同的,是她开始那样热中的等待着白元凯的鬼魂。每晚,她在桌上准备好笔墨和诗册,要引诱他再来写点什么。深夜,她常凭窗里立,反复呼唤:

    “凯凯!进来吧!凯凯!”

    可是,那鬼魂不再出现了,似乎知道巧兰在等待着他,而故意回避了。巧兰的心被期待所涨满,又被失望所充溢,她就在期待与失望中徘徊挣扎。无聊的静日里,她常常捧着元凯留下的词,一遍又一遍的阅读观看,尽管那其中的句子,她已背得滚瓜烂熟,但她依然乐此不疲。“芳信无由觅彩鸾,人间天上见应难,”他是明写人鬼远隔,无由相会了。“枕上片云巫岫隔,楼头微雨杏花寒!”他也了解她枕边的思念,和“微雨轩”中的寂寞?噢,凯凯,凯凯,知心如你,为何要人天永隔?

    她开始常常思索“人鬼”间的距离了,遍翻古来的笔记小说,人鬼联姻的佳话比比皆是。那么,古来的人鬼能够相聚,自己为何无法看到元凯的形态?是了,他是被烧死的,烧死的人已成灰烬,何来形体?但是,他却会写字题诗呵!

    她迷失了,困惑了。终日,精神恍惚而神思不属。这样,已到了仲夏的季节。天气热了,巧兰喜欢在花园中散步,吸收那浓荫下的阴凉。一晚,她到正屋去和公婆请过安后,回到微雨轩来,走到那浓荫的小径上,看到几只流萤,在她身边的草丛里飞来飞去,闪闪烁烁的。又看到繁星满天,璀璨着,闪亮着。她不由自主的站住了。跟着她的是绣锦和紫烟,也都站住了。然后,她忽然闻到一阵茉莉花香,那样清清的,淡档的一阵幽香,一直沁入她心脾,使她精神一爽。她忍不住问:

    “哪个院子里种了茉莉花?”

    “好像是望星楼。”绣锦说。

    “咱们去采一点。”巧兰说着,向那方向走去。

    “这么晚了,”紫烟说:“还是别去吧!”

    “怕什么?”巧兰说,往那方向走去。

    两个丫环只得跟着。那茉莉花的香味越来越重,吸引着巧兰,她不知不觉的往前走,到了望星楼,四下找寻,她看不到茉莉花,抬起头来,她正面对着落月轩的方向,霎时间,她浑身一懔,怔住了。

    远远的,似有似无的,她看到一盏灯笼,摇呀摇,晃呀晃的晃到落月轩门口,略一停顿,那扇禁门似乎开了,灯笼轻飘飘的晃了进去,门又阖了起来。她背脊挺直,四肢僵硬,回过头来,她问丫环们说:

    “你们看到什么吗?”

    两个丫头都俯身在找茉莉花,这时,才惊愕的站起身来说:

    “没有呀,小姐。”

    “哦,你们没有看到一盏灯笼,飘进落月轩里去吗?”

    “啊呀,小姐!”紫烟惊呼着,她手里也有一盏灯笼,吓得差点掉到地下去。“你别吓唬我们,小姐,那落月轩根本没有人住呢!”

    “哦,”巧兰怔忡了一下。“我们回去吧!”

    回到了微雨轩,这晚,巧兰又失眠了。她不住的想着那茉莉花香,那灯笼,那落月轩,和那两扇禁门。依稀仿佛,她又记起一段似梦非梦的对白:

    “你住在哪儿呢?”

    “在落月轩,白家枉死的鬼魂都住在那儿。”

    那么,元凯的魂魄是在那落月轩里吗?那么,那茉莉花香的引诱,那灯笼的显形,是要暗示她什么吗?是要告诉她什么吗?是要牵引她到某一个地方去吗?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拥衾独坐,侧耳倾听。夜深深,夜沉沉,暗夜的窗外,似乎包含着无穷的神秘。她倾听又倾听,于是,忽然间,她又听到了那悠长而绵邈的叹息,自她病后,她就没有听过这叹息声了!这像是最后的一道启示,在她的脑海中一闪,她迅速的,无声息的冲到了窗前,低声的,幽幽的说:

    “我懂了!凯凯!我来了,凯凯!等我,凯凯!”

    穿好了衣服,系好了腰带,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丫头佣妇,她拿着一盏灯笼,悄悄的,悄悄的溜出了卧房,再溜出了微雨轩。然后,她坚定的、轻快的、迅速的向那落月轩走去。

    (八)

    灯笼的光芒暗淡而昏黄,静幽幽的照着前面的小径,露水厚而重,濡湿了她的鞋子和衣襟,她急步的走着,衣裾在碎石子的小径上父的擦过去,她走着,走着,走着……忽然,她站住了,在她身后,似乎有个奇怪的声音在跟踪着,她骤然回头,举起灯笼。哦,没有,除了苍松古槐的暗影以外,她看不到任何的东西。她继续向前走,那股茉莉花香又扑鼻而来了,她深吸了口气,加快了脚步子。

    在她身边的树丛里,忽然传来一声树枝的碎裂声,她吃了一惊,怯怯的回头张望。没有,依然什么都没有。那是一只猫,或是别的动物,这古园里多的是鸟类和松鼠。她振作了一下,低声自语的说:

    “你不能害怕!你必须往前走!只有这样,你才能见到凯凯!”

    她继续走去,那茉莉花香越来越浓了,她走着,走着,然后,她终于停在落月轩那两扇禁门的前面。

    举起了灯笼,她立即浑身一震,那两扇永远关闭的禁门,这时竟是半开的!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两扇门打开!她深吸了口气,这是个欢迎的征兆呵!咬咬嘴唇,闭闭眼睛,她低语:

    “凯凯,这是你安排的吗?谢谢你!凯凯!”

    她走过去,勇敢的推开了那两扇禁门,立即,一股浓烈的茉莉花香环绕着她。她在灯笼的光芒下环顾四周:多么眩惑呵!这花园并非想像中的荒烟蔓草,断井颓垣,相反的,那小径边栽满了茉莉花,花圃里玫瑰盛开,而繁花似锦!这儿并不阴森,并不可怕,这是寒松园中的另一个世界!

    “这是幻觉!”她自言自语。“这是凯凯变幻出来的景象,像笔记小说里所描写的!明天,你会发现这儿只有杂草和荒冢!”

    如果能和元凯相会,幻境又怎样呢?她宁愿和他相会于幻境中,总比连幻境都没有要好些!她走了进去,屋宇宽敞,楼台细致,但是,一切都暗沉沉的,无灯,无火,也无人影。她四面环顾着,凯凯,凯凯,你在哪里?凯凯!凯凯!你在哪里?

    没有人,没有凯凯,那些屋子的门窗都紧闭着,那么多房间,既无灯火,也无声响,她不知该从哪儿找起?凯凯,既是你引我来到这儿,你就该现形呵!凯凯,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前面有个小亭子,是了,这就是有吊死鬼的亭子!今晚星光璀璨,那亭子隐隐约约的在地上投下一个长长的黑影,亭子里的石桌石椅清清爽爽的,看不到什么吊死鬼。但,亭子前面,是棵大大的古槐,横生的枝桠,虬结着,伸展着,像一只巨大的魔手。她站立在亭子前面,一阵阴惨惨的风突然吹过,灯笼里的火焰摇晃着,她机伶伶的打了个冷战,寒意从心底直往外冒。哦,凯凯!凯凯!

    “出来吧!凯凯!我知道你在这儿!你怎么忍心不见我呢?凯凯?”她低语着。“出来吧!凯凯,别吓我呵,你知道我是那么胆小的!”

    一声叹息,就在她身边,那样近,她倏然回顾,树影满地,风声凄切,凯凯,你在何处?

    “凯凯,是你吗?”她轻问,怯意爬上了心头。

    没有回答。

    “凯凯,你不愿见我吗?”

    再一声叹息。

    她颤栗的回顾,试着向那叹息的方向走过去。

    “你躲在哪儿呢?凯凯?别捉弄我呵,凯凯!”

    又没有声音了。

    她向前移动着步子,缓慢的,机械化的,无意识的。恐惧和失望笼罩住了她,她觉得心神恍惚而头脑昏沉。不知不觉的,她已顺着小径绕过了房子的前面而走入了后园。没有凯凯,没有!她心底的失望在扩大、览览览览览……扩大到她每一根神经都觉得痛楚,那巨大的痛楚压迫着她,她开始感到一层极端的昏乱和绝望。于是,她又想起了病中那似梦非梦的对白:

    “你要我活着做什么呢?”

    “改嫁!”

    是了!他不相信她!他不相信她会为他守一辈子!他知道在父母公婆的围攻下,在长期的寂寞与煎熬下,她会改嫁!她会吗?她会终于守不住吗?他在预言未未的事吗?她昏乱了,更加昏乱了。然后,她猛的收住了步子。

    那口井正在她的面前!那口曾埋葬了两条性命的古井!栏杆已经腐朽,杂草长在四周,这是个荒凉的所在呵!她瞪视着那口井,心底有个小声音在对她呼叫着:

    “跳下去,唯有一死,才能明志!跳下去!”

    仰望天空,星光已经暗淡,环视四周,树木、亭台,都是一些暗幢幢的黑影,她手里那个灯笼的光显得更幽暗了。然后,一阵风来,那灯笼的火焰被扑灭了。她全身一震,抛掉了手里的灯笼,她仰天而呼:

    “凯凯!让我证明给你看!证明我的心是永远不变的!凯凯,你既不现形,我只能以死相殉,天若有情,让我死后,能与你魂魄相依!”

    喊完,她心一横,闭上眼睛,就对那口井冲了过去。就在这时,比闪电还快,有个人影从旁边的树丛里斜窜了出来,她正要跳,那人影伸出一只强而有力的手从她身后一把抱住了她的腰,一个声音痛楚的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巧巧,巧巧!你三番五次的寻死,逼得我非现形不可了!”

    她惊喜若狂,凯凯,那是凯凯呵!

    “凯凯,是你?真是你?”

    她骤然回头,星光下,一切看得十分清楚,哪儿是凯凯?那是一张扭曲的,丑陋的,可怖的,遍是疤痕的鬼脸,正面对着她!她“啊!”的大声惊呼,顿时晕倒了过去。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醒来了。

    是个恶梦吗?她不知道。睁开眼睛,满窗的阳光照射着屋子,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白夫人坐在她的身边。不胜愁苦,不胜担忧的看着她。

    “哦!”她软弱的说:“我怎么了?”

    “你晕倒了。”白夫人说,神色惨淡,语气含糊:“我们在落月轩的古井旁边发现了你,你怎么跑到那闹鬼的地方去了呢?我不是告诉过你那儿不能去的吗?是不是闯着什么鬼了?”

    巧兰凝视着白夫人,她内心那扇记忆的门在慢慢的打开,昨夜发生的一切在一点一滴的重现。茉莉花香,灯笼,禁门,落月轩,叹息声,古井,抱住她的手,凯凯的呼喊,和那张鬼脸!她回忆着,思索着,凝想着,终于,她咬紧牙,痛楚的闭上了眼睛,泪珠沿着眼角溢了出来,很快的流到枕上去。白夫人伸出手来,用罗帕轻轻的拭去了她的泪,忧愁而怜惜的说:

    “你到底怎么了?巧兰?你被什么东西吓着了,是不是?别放在心上,那是个闹鬼的院子呀!”

    “不!”巧兰好虚弱好虚弱的说。睁开眼睛来,她泪雾迷蒙的瞅着她的婆婆,唇边竟浮起一个似悲似喜的笑容,慢吞吞的,她说:“我哭,不是因为被吓着了,是因为我现在才明白,我竟然那样傻!放在我面前的事实,我居然看不清楚,而去相信那些无稽的鬼话!”

    “巧兰!你在说些什么?”白夫人惊惶的问。

    “我明白了,我一切都明白了!一直到现在,我才想通了这所有的事情!我傻得像一块木头!”

    “巧兰,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您懂的,妈,您完全懂!”巧兰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清亮而深湛的盯着白夫人,泪水仍然在她眼中闪亮,但是,她脸上却逐渐绽放出一份崭新的光彩来。她的声音提高了,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激情。“您懂,公公懂,佣人们懂,我父母也懂,被隐瞒的只有我和绣锦紫烟而已!您们利用了落月轩那幢鬼屋,利用了我天生怕鬼的胆小症!事实上,那落月轩或者以前曾闹过鬼,但是,现在,那两扇禁门里关的不是鬼魂,却是我那可怜的,被烧坏了脸的丈夫!”

    “啊!巧兰!”白夫人惊呼着。

    “是吗?是吗?是吗?”巧兰激动的叫着。“你们千方百计的隐瞒我,欺骗我,包括凯凯在内!你们要我相信他已经死了!要我死了心好改嫁,因为他已不再英俊萧洒,你们就以为我会厌恶他了!你们把我看得何等浅薄呀!”

    “啊!巧兰!”白夫人再喊了一声。

    “偏偏我不死心,偏偏我不肯改嫁,”巧兰继续说,语音激动而呼吸急促:“于是,你们让我嫁给一道灵牌,以为我会熬不过那寂寞的岁月而变节,是吗?是吗?”

    “巧兰!”白夫人再叫,泪珠涌进了眼眶。

    “你们设计好了一套完美的计谋,告诉我不能走进落月轩那两扇禁门,你们根本知道我以前来过寒松园,知道我怕那两扇禁门!”她一连串的喊:“但是,凯凯却不能忍耐不来见我,新婚之夜,我并不孤独,我的新郎始终就在窗外!这也是为什么我常听到叹息,为什么深夜里,有人潜进我的室内,帮我盖衣,题字留诗!那不是鬼魂!那是人,是活生生的人,是凯凯!对吗?抖抖抖抖抖?”她力竭声嘶的追问着。

    “哦,巧兰,我还能怎么说呢?”白夫人泪痕满面,语不成声。“这不是我们的意思,是元凯呀!当他发现自己被烧成那个样子,他就叫着求着要我们告诉你,他已经死了!他认为他再也配不上你,他自惭形秽,他怕毁了你,他苦苦的哀求我们,不要让你再见到他!要你另嫁一门好夫婿。巧兰,巧兰,像你这样的蕙质兰心,还不能了解他那份爱之深而惜之切的心情吗?”

    “我了解,”巧兰的眼睛深幽幽的,像两潭无底的深水。“是他不了解我!不了解我的生命是系在他的生命上,而不是系在他的脸上!”她顿了顿,咬咬嘴唇:“现在,一切都明白了!那么,我病中所听到的声音并不是梦了?”

    “是的,我们遣开了人,让他躲在你的床后,让他对你说话,你病了。他比你更难过呀!”

    “那么,昨夜他始终跟在我身后了?所以,他能及时救了我!那盏引我进去的灯笼……哦!”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来:“是送东西进去的丫环了?”

    白夫人默然不语,静静的瞅着她。

    “哦!”巧兰转动着眼珠,忽然,她所有的精神都回来了,集中了。也忽然,她才真正相信了摆在自己面前的事实!猛的掀开了棉被,她跳下床,眼睛闪着光,呼吸急促,喘着气说:“妈呀,现在,还等什么呢?你们可以让我和我的丈夫见面了吗?”

    “他不敢见你呀,昨夜,他已经把你吓晕了。”

    “我不会再晕倒了!”巧兰说:“没有事情再可以让我晕倒了!只要他活着!”

    “那么,去吧!去见他吧!”白夫人泪流满面,却不能自已的笑着:“但是,见他之前,你必须知道,他不止脸烧坏了,而且……”

    “还跛了一条腿!”

    “你怎么知道?”

    “紫烟曾看到一个影子,‘跳’出竹林,事实上,他只是跛着走出来的。”

    “你还有勇气去见他吗?”白夫人问。

    “他依然是凯凯,不是吗?”巧兰闪耀着满脸的光彩回答。

    “是的,他依然是凯凯。”白夫人凝视着她的儿媳妇,慢慢的说:“他在落月轩的小书斋里,是一进门右手的第二间。他正等着我去把你的情形告诉他,他经常这样等我去告诉他你的消息。我想,或者,你愿意现在自己去告诉他?他一定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

    巧兰整了整衣裳,扶了扶鬓发,没有带任何一个丫环,她走出了微雨轩。坚定的,稳重的,她的步子踏实的踏在那小径上,走过去,走过去,走过去……穿过一重门,又一重门,绕过一个园子,又一个园子……依稀仿佛,她又回到了童年,凯凯牵着她的手,正走向那两扇禁门……

    “怕什么?有我呢!我会保护你!”

    谁说过的?凯凯!不是吗?她不会再怕了,这一生,她不会再怕什么了!有他呢!凯凯!

    她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向前走……然后,她停在那两扇禁门前面。

    门阖着,门里关着的是什么呢?一个世界?一个爱的世界?她伸出手去,缓缓的,郑重的,兴奋的,却又严肃的推开了那两扇禁门。

    一阵茉莉花香包围着她,玫瑰盛开着,阳光满院,而繁花似锦。抬起头来,她对那右边第二间的小书斋望过去,在那窗前,有个孤独的人影正呆呆的里盼着……

    “一个好园子,我将把新房设在这落月轩里。”

    巧兰模糊的想着,望着那窗前的人影。然后,毫不思索,毫不犹疑的,她喜悦而坚定的奔进了那两扇禁门。

    一九七一年七月十日午后于台北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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