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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狐(第 3/4 页)

    黎明的时候,冬儿的房门终于打开了,吟霜出现在房门口。大家都拥上前去,吟霜扶着门站在那儿,脸色灰白,力尽神疲,浑身的衣服都是濡湿的,虽是严寒的季节,她的额上却遍是汗珠,一绺濡湿的头发垂在额上。她看来确像香绮所说的,已大伤元气,扶着门,她有些摇摇欲坠,把额头无力的靠在手腕上,她疲倦的说:

    “谢谢天,我想她已经没事了!”

    说完,她就筋疲力尽的倒了下去,云鹏就近,不由自主的一把抱住了她,看着那苍白的面颊,他觉得心里一紧,说不出有多心疼。抱着她,把她送进了她屋里,叫丫头们好生侍候着,又一叠连声的叫人炖参汤给她喝。管她是不是吐出了仙丹,她的样子确实需要好好的补一补。

    回到冬儿的房间,一屋子蒸腾的热气,到处都是濡湿的毛巾和被单,但冬儿的床单棉被都已换了干燥的。冬儿仰卧着,高烧已退,呼吸平和,面色恬静,她正在沉沉熟睡中,一切病征,都已消失无踪。

    “你现在总相信了吧?”弄玉高兴的对他说。

    “相信什么?”云鹏问。

    “吟霜,她就是那只报恩的白狐。”

    云鹏挑了挑眉毛,没有说话,默默的退出了房间。晚上,吟霜已经完全恢复了,她看来依然神采奕奕,站在云鹏面前,她笑嘻嘻的说:

    “恭喜爷,只因为爷积德太多,冬儿才会好得这样快。”

    “是吗?”云鹏盯着她。“你实说吧,吟霜,你真失去了你的仙丹吗?”

    吟霜噗噗一笑。

    “啊呀,我的爷,”她笑着说:“你也相信我是那只白狐吗?事实上,我是急了,冒险治治看而已。当初我爹,也颇懂医理,我曾经看他这样治过一个孩子。我想,冬儿一定是受了大寒,摸着她浑身火烫,高烧不退,如果能够发一身汗,烧就可以退掉,只要退烧,病也就除了。所以我用了我爹的办法,烧上十几桶滚开的水,让整个床都在热气里面,脱光她的衣服,再用被单棉被支在床架上,像个帐篷一样,把所有热气都笼罩住。冬儿就躺在这热气中,终于出了一身汗,热度也就退了。其实,说穿了,是好简单的事情。”

    “那么,你干嘛要摒退众人呢?”

    “人多了,碍手碍脚,反而不好做事。而且,这本就是个歪方儿,大家看了,更要说神说鬼的了!”

    云鹏深深的看着她。吟霜的脸红了,转开了头,她嗫嚅而腼腆的说:

    “爷,您——您看什么呀?”

    “吟霜,”云鹏低档的、慢吞吞的说:“不管你是人也好,是狐也好,我想——”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低得像耳语。“我已经太喜欢你了。”

    吟霜没有听清楚,抬起睫毛来,她悄悄的询问的注视着他。他点点头,轻声的再说了一句:“所以——我应该给你找一个婆家了。”

    (四)

    县太爷要给白姑娘找婆家的消息传开了,媒婆们整天往知县府跑,府里陡然热闹了许多。关于“白姑娘”的传说,早已经葛府的下人们传言于外,听说长得如花似玉,能歌善舞,而又法力无边,谁不好奇?谁又不想贪图县太爷的一笔厚奁呢?更有些迷于“狐仙”之说的人,相信娶来可以驱灾除祸,于是,更加趋之若鹜了,一时间,葛府门垠皆穿。

    弄玉忙着和媒婆接触,云鹏也忙着审核那些求婚者的资历和家世。而吟霜呢,议婚之说一起,她就不再像往常那样活泼善笑了,可能由于害羞,她开始把自己深深的关在屋中,轻易不出房门。而且,她逐渐的消瘦了,苍白了,也安静了。大家只当她是姑娘家不好意思,也都不太注意。只有云鹏,他常悄悄的研究着她,看不到她的巧笑嫣然,听不到她的嘤咛笑语,他觉得终日怅怅然若有所失。或者,她对自己的婚事觉得惶恐,这也难怪,两个漠不相识的人,要结为夫妇,谁知道性情是否相合?彼此能否相处?因此,云鹏对于这件婚事,就更加慎重了。

    这天,弄玉走到云鹏的书房里来。

    “知道城北的张家吗?”弄玉问:“就是外号叫作张百万的?”

    “是的,他拥有好几个皮货庄,是专靠打猎起家的,养了上百家的猎户呢!”云鹏说:“怎么呢?”

    “他也来为他儿子说媒了,他家老三,人还挺清秀的,也念过几年书,你觉得怎么样?”

    “他家吗?”云鹏沉吟着,犹豫的说:“倒也还不错,只是,可惜不是个书香门第。”

    “那么,刘秀才的儿子呢?”

    “他吗,也还不错,虽是读书人家,却又太穷了。”

    弄玉不自禁的微微一笑,悄悄的,她从睫毛下偷窥着云鹏。沉默片刻,她说:

    “你一定要遣嫁吟霜吗?”

    “怎么,不是已经在给她说婆家了吗?还有什么变化不成?”云鹏说,靠在椅中,不安的玩弄着桌上的一个镇尺。“女孩子家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只是,这婆家好像很难找呢!”弄玉微笑的说,带着点儿揶揄,“吴家二公子,家世又好,又是读书人,你说人家头大身子小,长相不对,刘家三少爷,条件也都合,你又说人家头小身子大。高家那位,长得漂亮,有钱有势,你说是续弦,不干。袁家小少爷,从没订过亲,你又说年岁太小了,只能做吟霜的弟弟。张家不是书香门第,刘家又太穷……我的爷,你到底要选个怎样的人家呢?只怕你这样选下去,选到吟霜头发白的时候,还选不出人来呢!”

    云鹏皱了皱眉。

    “难道吟霜抱怨了什么?”他说:“她等不及的想出嫁吗?”

    “啊呀,云鹏,你可别冤枉人家吟霜,你要是真关心她啊,你就该看出她现在精神大不如前了!”

    “怎么呢?”云鹏更加不安的问。

    “她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弄玉又悄悄的看看云鹏。“只是,从春天起,她就神情恹恹的。我说,爷,你给人家选婆家,也该征求她本人的意思啊,别人到底不是咱们家的人呀!”

    “这是你的工作,你该去问问她。或者,她自己心里有数,愿意去怎样的人家。”

    “我也这样想,”弄玉抿着嘴角,轻轻一笑。“但是,她一个字也不肯说,我也没办法,你何不自己问问她呢?你到底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可能愿意告诉你。”

    “什么救命恩人,我不过帮她葬了父亲,也算不得救命!”

    “哈,我说的可不是这个。”弄玉掀起帘子,准备退出,又回眸一笑说:“你心里明白!”

    弄玉走了,云鹏坐在那儿,呆呆的看着竹帘子发愣。忽然间,他听到一阵琴声,和着歌声,从花园中袅袅传来。他知道,这又是吟霜在抚琴而歌了。下意识的,他用手支住颚,开始静静的倾听。因为隔得远,歌词听不太清楚。他定定神,用心的去捉住那声浪,于是,他依稀听到了一些句子,却正是:

    “香梦回,

    才褪红鸳被,

    重点檀唇胭脂腻,

    匆匆挽个抛家髻。

    这春愁怎替?

    那新词且寄!”

    这不正是自己邂逅吟霜那天所念的元曲吗?云鹏有些儿心神恍惚了。端起茶杯,他啜饮了一口,无情无绪的站起身来,他走到靠花园的窗边,挑起帘子,他想仔细的听一听。可是,那琴声叮叮咚咚的持续了一阵之后,却戛然而止了。云鹏低低叹息,一阵落寞的感觉,对他慢慢的包围了过来。

    晚上,云鹏坐在书房中,正在看着书,喜儿在一边服侍着。忽然,门帘一掀,吟霜盈盈然的站在房门口,对云鹏深深一福说:

    “夫人叫我来,她说爷有话要交代。”

    哦,这个弄玉!这种关于婚事的话,她们女人家彼此谈起来不是简单得多,偏要他来谈。但是,也罢,既然来了,不妨问个清楚。他点点头,摒退了喜儿,对吟霜说:

    “你关好门,过来坐下吧,我们谈谈。”

    吟霜关上了门,走过来,顺从的在云鹏脚边的一张矮凳上坐下了。她似乎已预知谈话的内容,因此,垂着眼睑,低俯着头,她不敢仰视云鹏。

    “听说你最近不大舒服,”云鹏说,仔细的打量她,是的,那面颊是消瘦了,那腰身也苗条了,却更有份楚楚可怜的动人韵致了。

    “哦,没有什么,我很好,爷。”她轻声回答。

    “你知道,我们在给你作媒呢!”云鹏开门见山的说,紧紧的注视着吟霜。

    吟霜微微的震动了一下,一句话也不说,头俯得更低了,脸色也更苍白了。

    “你不必害羞,吟霜。”云鹏困难的说:“你知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做人必然的过程。”

    吟霜依然不语。

    “我帮你选了好几家的王孙公子,”云鹏继续说:“可是,我很迟疑,不知道到底哪一家最好。事情关系你的终身,所以,也不能不问问你自己的意见。”

    吟霜还是不说话。

    “吟霜,你听到吗?”

    吟霜受惊的抬起眼睛来,对云鹏匆匆一瞥,那大眼睛里,竟闪耀着泪光,满脸的凄惶和无助。

    “听到了,爷。”她低声说。

    “那么,你希望嫁一个怎样的人呢?现在,有张家来求亲,北城张百万家,知道吗?”

    吟霜咬了咬嘴唇。

    “怎么不说话呢?”云鹏蹙眉问。

    “但凭爷作主。”吟霜终于逼出了一句话来,喉咙是哽塞的。“自从葬父以后,我已经卖身给爷了,爷要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奴才不敢说话。”

    云鹏怔怔的看着吟霜,她神色哀怨,语音凄楚,那眉目之间,一片哀愁和委屈。怎么,她不满意吗?她不愿嫁张家吗?她也嫌他们不是书香门第吗?

    “那么,或者你会喜欢刘秀才家?”

    “随爷作主。”吟霜仍然是那句话,但,眼泪却溢出了眼眶,沿着面颊滚落下去了。她悄悄的举起袖子,拭了拭泪。云鹏望着她,依然是白衣白裳,腰间系着一根白缎的腰带,说不出的雅致与飘逸,他不自禁的看呆了。吟霜轻轻的站起身来,垂着头,她幽幽的说:“请爷允许我告退了!”

    “等一下,吟霜。”云鹏本能的喊。

    吟霜又站住了,垂手而立。

    “今天下午,我听到你在唱歌。”他说,顿了一下,又说:“我很多天没听到你唱歌了。”

    “爷?”吟霜询问的看了他一眼。

    云鹏从墙上摘下一把琴来。

    “愿意唱一曲给我听吗?”他问,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恻然的情绪,等她嫁后,再想听她唱曲,就难如登天了。

    “现在吗?”吟霜问。

    “是的,现在。”

    吟霜顺从的接过了琴,在一张凳子上坐下了,把琴平放在膝上,她轻抚了几个音,抬起眼睛,她看着云鹏。

    “爷要听什么?”

    “随便你唱什么。”

    吟霜侧着头,深思了一会几,再掉头看向云鹏时,她的眼光是奇异的。拨动了弦,她的眼睛依然亮晶晶的盯着云鹏,开始轻声的唱了起来:

    “双眉暗锁,

    心事谁知我?

    旧恨而今较可,

    新愁去后如何?”

    云鹏迎视着她的目光,听了这几句,已陡觉心里一动,不自禁的紧紧盯着好。一层红晕浮上了好的面颊,她目光如酒,双颊如酡,换了一个调子,她又唱:

    知否?知否?我为何不卷珠帘,懒得拈针挑绣?

    知否?知否?我有几千斛闷怀?几百种烦忧?

    知否?知否?多少恨才下心头,却上眉头!

    知否?知否?看它春色年年,我的芳心依旧!

    知否?知否?一片心事难出口,谁怜我镇日消瘦?

    知否?知否?恨个人心意如铁,我终身休配鸾俦!

    知否?知否?身如飘萍难寄,心事尽付东流!

    休休,似这般不解风情,辜负我一番琴奏!”

    一阵急促的繁弦之后,琴声停了。吟霜倏然的站起身来,把琴放在椅上,她转过身子,用背对着云鹏,不住的用袖子擦着眼泪,她的双肩耸动,喉中哽噎。用手拉着帘子,她颤声说:

    “奴才告退了!”

    云鹏的心脏猛然的跳动着,他的呼吸急促,他的头脑昏眩,向前急急的跨了一大步,他忘形的把手压在吟霜的肩上,沙嗄的喊了一声:

    “吟霜!”

    吟霜猛的回过身子来,她脸上泪痕狼藉,双眸却在泪水的浸润下,显得特别的明亮,特别的深幽,她毫不畏羞的直视着他,一层热烈的光彩笼罩在她那清丽的脸庞上,使她看来无比的美丽,无比的动人。

    “爷!”她热烈的低喊,忽然身子一矮,就跪倒在他的脚前,仰着头,她瞪视着他,语音清晰的说:“自从踏进葛府的大门,我从没有离去的打算,如今,既然不堪驱使,必要遣嫁,我还不如一死!”

    云鹏心动神驰,狂喜中杂着心酸,怜惜中杂着欢乐,那份乍惊乍喜,似悲似乐的情绪把他给击倒了。他俯视着她,不由自主的揽住了她的头,喃喃的说:

    “你真愿意这样?你知道你美好得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白梅,你知道我多怕糟蹋了你?你知道忍痛提婚,我需要多大的定力?啊,吟霜,你真愿意?你真愿意?”

    吟霜仍然仰视着他,她那光明如星的眸子坦白的对着他,似乎在狂喊着:愿意!愿意!愿意!

    于是,云鹏不再挣扎,不再困惑,不再痛苦,不再自欺,他把她拉了起来,轻轻的揽在怀里,他的面颊轻触着她鬓边的发丝,和她那垂在耳际的小珠饰。他低档的叹息了。

    “吟霜,”他低唤,点了点头,慨然的说:“薄命怜卿甘作妾!”

    “薄命吗?”吟霜低语,声音轻柔如梦。“我属于薄命的时期已经过去了。以后该是幸福而欢乐的,还有什么事能比生活在爷和夫人身边更快乐的呢?”

    云鹏不语,他满心都充溢着欢愉和惊喜之情,以至于无语可说了。

    窗外,那一直在窥视着的弄玉悄悄的走开了,带着满脸的喜气,她迫不及待的去整理出那些该退回去的庚帖。一面,兴高采烈的计划着新房的设计和布置了。白狐,一只报恩的白孤,她该为云鹏生个儿子的,不是吗?

    (五)

    真的,第二年的夏天,吟霜生了一个男孩子。

    还有比这件事更大的喜悦吗?知县府中,整日整夜鞭炮不断,老百姓们,齐聚在县衙门门口舞狮舞龙。弄玉吩咐扎起一个戏台子,唱了好几个通宵的戏。葛府中上上下下,全穿上了最华丽的衣服,戴上喜花,人人都是笑吟吟的。老家人葛升,更津津乐道于述说白狐报恩的故事了。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尤其云鹏已经三十几岁了,这才是第一个儿子!吟霜的地位更加重要了,弄玉命令下人们,谁也不许称吟霜“姨娘”,而要称“二夫人”。私下里,她宁可废礼,逼着吟霜和她姐妹相呼。她宠她,爱她,怜惜她,更胜过一个亲姐姐。而吟霜呢?丝毫没有恃宠而骄,她更加谦和,更加有礼,更加温柔,难怪人人都要称扬她,喜欢她,而尊重她了!

    但是,这一次生产却严重的损伤了吟霜的健康,她显得非常消瘦而苍白。满月的时候,她虽然也挣扎着下了床,提起精神,应付一连几天的酒宴。可是,不到半个月,她就又睡倒了。云鹏十分焦急,延医诊治,都说血气亏损,要好好调理休养。但,尽管参汤燕窝的调治,吟霜仍然日益憔悴。

    云鹏得子的喜悦,远没有为吟霜生病的焦虑来得大。坐在吟霜的床前,他握着她那瘦削的手,担忧的望着她,恳挚的说:

    “吟霜,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看不到你活活泼泼的在屋子里转,我什么事都做不下去。”

    吟霜微笑着,由于瘦了许多,那笑容在唇边就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

    “爷,您别老是挂着我,”她委婉的说:“你何不出去走走。”

    “等你好了,我带着你和你姐姐,一起出去玩玩。”

    “只怕……”吟霜低叹了一声,把头转向里面。“我是没有这个福气了,爷。”

    云鹏一把握紧了她的手,眼睛紧紧的盯着她。他心里早就有个不祥的预感,只是在吟霜说穿之前,他根本就不允许这预感存在。如今,他被刺痛了,紧张了,也心惊肉跳了!

    “吟霜,”他喊着:“不许这样想!你还那样年轻,你还要跟我共度一大段的岁月,你决不许离开我!吟霜,”冷汗在他额头沁了出来,他仆向她:“再也不许说,你知道吗?吟霜,你必须好好的活着!为了我,吟霜,你不是什么都为了我吗?你必须为我好好的活着!因为,没有你,我的生活就再也没有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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