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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声(第 2/4 页)

    “我们上去吧!”

    我们沿着一条小径,向山上走去,山路并不崎岖,只因多日下雨,小道上又久无人迹,处处都长满青苔,而有些滑不留足。走了一段,靖搀住我说:

    “走得动吗?”

    “没那么娇嫩!”我逞能地说,但确已喘息不止。

    “我们休息一下吧!”他站住,怜惜地看着我,把我飘在胸前的长发拂到后面去,但立即又被海风吹到前面来了。“记得你小时候吗?”他凝视着我,不停地把我被风吹乱的头发拂到后面去。“有一次,你病了,哭着吵着不肯让医生看,你父亲只好打电话叫我去,我去了,把你揽在胸前,你就不哭了,顺从地让医生给你看病,给你打针,然后我把你抱到床上去,给你盖好棉被,坐在床边望着你入睡。”他停住,眼光在我脸上巡视。“哦,小瑗!”

    小时候的事!我神往地看着他,我们有多少共同的回忆,每一桩,每一件!十岁认识他,孽缘已定!

    “走吧!”他说。

    我们又向前走,没一会儿,听潮楼就在我们眼前了。楼是依山面水而造,是清清爽爽的白色,所有的窗栏也都是白色,大门前有宽宽的石级,石级上是好几条石柱,撑住了上面的一个回廊。一共只是两层的楼房,但从外表看来,就知道建筑得十分精致。

    “这儿有一个看门的老太婆,可以侍候我们,帮我们煮饭。每隔两天,有一个特约的送货员送来食物和蔬菜。”

    靖说着,揿了门铃。

    过了许久,那个看门的老太婆才走来打开大门,看到了我们,她似乎一怔,接着,就笑着对靖说:

    “是徐先生呀,我以为你们明天才来!”

    靖和我走了进去,里面是一间宽敞的大厅,陈设着一套紫红的沙发,窗子也是同色的窗帘,给人一份古朴雅致的感觉。可是,大概由于是冬天,房子空了太久,大厅内出奇地冷,好像比外面更冷。刚刚上山时是背风,而且行动时总不会觉得太冷,现在就有些冷得受不住。老太婆嘀咕着,不胜歉然地说:

    “不知道今天来,厅里没生火。冬天,这房子是不能住人的!”

    靖提着箱子,挽着我上楼。到了楼上,他熟悉地推开一间卧房的门,我顿感眼前一亮。这卧室并不大,却小巧精致,有一面是玻璃长窗,垂着紫红窗帘。床倚墙而放,被褥整齐地折着。另外,还有两张小沙发,和一个梳妆台。床头边,却放着一架小小的唱机,我走过去把唱机边的唱片随便地翻了翻,只有寥寥的几张:一张《悲怆交响曲》,一张《天鹅湖》,一张《新世界交响曲》,一张《火鸟组曲》,和一张维也纳少年合唱团所唱的圣歌。我愕然地抬起头来,似乎不应该这么巧!靖望着我微笑,走过来,用手臂环住我的肩,面颊贴住我的额,低声说:

    “你诧异了,是吗?”

    “真的,为什么——”

    “单单是你爱的那几张唱片吗?”

    “噢,靖!”我恍然地喊,“你早有准备!你来布置过的,是吗?”

    “不错,”他吻我的额,“整整策划了一星期,本来预定明天搬来,但我迫不及待,又提前了一天。”

    “哦,”我推开他,退后一步去看他的脸,“可是,为什么?现在不是你最忙的一段时间吗?上次你还告诉我,公司的业务是进步还是后退,就看最近推广业务的情形而定,你这样走开……”

    “别再谈公司,如何?收起你那些可是,如何?”他说,拉着我走到长窗前面,把窗帘一下子拉开,低低地说,“看!这才是世界!”

    我从玻璃窗里向外看,浩瀚的大海正在我的面前,滔滔滚滚的波浪一层层地翻卷着,白色的浪花此起彼伏,呼啸着打击在岩石上,又汹涌着退回去,卷起数不清的泡沫和涟漪。远处,渺渺轻云糅合了茫茫水雾,成了一片灰蒙蒙混沌沌的雾网。几只不知名的白色海鸟,正轻点水面,扑波而去。我凝视着,倾听着。“听潮楼”!名字不雅致,却很实际,涛声正如万马奔腾,澎湃怒吼,四周似乎无处不响应着潮声。我倚着窗,喉头哽结,而珠泪盈眶了。靖站在我的身后,他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响着:

    “你一直梦想着的生活,是不是?这个冬天,我们谁也不许提现实里的东西,也不许去想!让我们尽情享受,尽情欢笑,这世界是我和你的!”

    这会是真的吗?我转过头来,目光定定地凝注在他脸上,他的眼珠微微地动着,搜索地望进我的眼底,一抹惨切之色突然飞上他的眉梢,他拥住我,把我的头紧压在他的胸口,急促而迫切地喊:

    “小瑗!小瑗!小瑗!高兴起来,欢乐起来,你还那么年轻!你要什么?我全给你!”

    我要什么?不,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这个冬天!

    3

    晚上,意外地竟有月亮。

    卧室内生了一盆火,暖意盎然。唱机上放着一张《天鹅湖》,乐声轻泻。我们喝了一点点酒,带着些薄醉。海涛在楼下低幽地轻吼,夜风狂而猛地敲击着窗棂。自然的乐声和唱片的乐曲交奏着。他揽着我,倚窗凝视着月光下的海面,黑黝黝的海上荡漾着金光,闪闪烁烁,像有一万条银鱼在水面穿梭。月亮悬在黑得像锦缎似的寒空里,远处,数点寒星在寂寥地闪亮。

    “想什么?”他问我。

    “月亮!”我说,“记得张若虚的诗吗?”于是我念:

    江畔何人初见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

    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

    但见长江送流水……

    “唔,”他轻轻地哼了一声,似愁非愁,似笑非笑地望着我,“这里不是长江,是海!比江的魄力大多了!”

    “味道则一!”我说,继续念,“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哦!”我满足地叹息,“我们多幸福!靖!你不是那个飘泊在外的扁舟之子,我也不是独倚重楼,望尽归帆的女人。我们在一块儿,能共赏海上明月!你看!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潋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我微笑着仰视他,用手攀住他的肩头,“多美的人生!”

    “多苦的人生!”他说,微蹙着眉望着我。

    “怎么了?你?你是从不多愁善感的!”

    “我吗?”他有些嗒然,“幸福之杯装得太满了,我怕它会泼洒出去!”说完,他突然地离开我,去把那张不知何时已播完了的唱片翻了一面。

    夜,充满了那么多奇异的声音!我们灭掉了灯,也拉拢了那紫红的窗帘,静静地躺在床上。我的头枕着他的胳膊,宁静地望着暗的室内,桌椅的轮廓在夜色中依然隐约可见,窗外的月光从帘幕的隙缝中漏入,闪熠着如同一条银色的光带。夜,并不安静,远处的风鸣,近处的涛声,山谷的响应,和窗棂的震动,汇成了一组奇妙的音乐。在这近乎喧嚣的音乐里,我还能清晰地听出靖的心跳,卜!卜!卜!那样平稳,规律,而沉着。虽然他许久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移动,但我知道他并没有睡着,他在想什么?还是在体会什么?我转过头去看他,他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瞪视着黑暗的天花板。感觉到我在看他,他幽幽地说:

    “记得你小时候最不能忍受寂寞,每次你父亲有远行的时候,都要我来陪伴你。有一次,你父亲说:‘这样离不开徐叔叔怎么办呢?’你说:‘徐叔叔会要我,他不会离开我,永远不会!’”

    结果你并没有要我,我接下去说,“你结婚那天,我关在房里,哭得天翻地覆,爸爸来找我,给我拭干眼泪,叫张嫂给我换上衣服,但我死也不肯去参加你的婚礼,爸爸说:‘徐叔叔结婚是好事,你怎么这样傻,以后不只叔叔,还多了一个婶婶,不更好吗?’但我哭得伤心透顶,说什么也不去,爸爸皱着眉说:‘我绝不相信这么点大的女孩子会懂得爱情!’那年,我还不满十三岁。”

    “我记得很清楚,”他说,“婚礼中我找不到你,喜宴时你也不在,你父亲说:‘小缓不大舒服,不能来!’我感到心如刀剜,我知道,我的小瑗在伤心,在生气。面对着我的新娘,我竟立即心神不定,我眼前浮起的全是你独自伤心的样子。”

    “于是,那天晚上你就来找我,你把我拥在怀里说:‘小瑗,别哭,我将永远照顾你。’可是,第二天,你就带着你的新娘去度蜜月了。”

    他嘴边浮起一个凄苦的笑。

    “我度完蜜月回来,足足有半个月,你不肯理我,也不肯和我说话,我特地给你买的洋娃娃,你把它丢在地下,看也不看。”

    我笑了。风势在加大,海涛狂啸着扑打岩石,整个楼仿佛都震动了起来。窗棂格格作响,床畔的炉火也噼啪有声,我伏在床边,给炉火添了一块炭,又枕回到他的手腕上。

    “可是,等你走了之后,我把洋娃娃拾起来,拂去它身上的灰尘,抱到我的屋内,放在我的枕边,每晚上床后,都要对它诉说许多内心的秘密。”

    “后来,我们怎么讲和的?”他转过头来望着我的眼睛。

    “那次台风。”我提醒他。

    “对了,那次台风,你父亲正好远行。张嫂打电话给我,叫着说:‘小姐吓得要死!’我在大风雨中赶去,浑身淋得湿透,你苍白着脸对我跑来,投进我的怀里,躲在我的雨衣中颤抖啜泣。你边哭边嚷:‘徐叔叔,你别走!徐叔叔,你别走!’我陪着你,一直到天亮!”

    我们有一段时间的沉默,海潮在岩石下低吼,夜风掠过海面,呼号着冲进岩石后的山谷。海在夜色中翻腾着、喧嚣着、推攘着。我瞪视着天花板,倾听着潮声,潮水似在诉说,似在叫喊,似在狂歌……我闭上眼睛,那天,他们把爸爸抬回来,一次车祸,结束一切!血,撕碎的衣服,扭曲的肢体……

    “想什么?”他问。

    “爸爸!”我说,仍不能抑制颤栗。

    “都过去了,是吗?”他回过身子抱住我,轻抚我的面颊。血!爸爸!我如石像般站着。张嫂在狂叫狂哭,我却无法吐出一个字的声音。有人包围了我,摇我,劝我,喊我……我呆呆地站着,一动也不动。然后,他来了,排开人群,他向我直奔而来,一声:“小瑗!”我扑向他,“哇”地大哭失声。他把我抱人卧室,仿佛我还是个小女孩,给我盖上棉被轻吻我的耳垂:

    “安静点,小缓,有我在这里!”

    那年,我十七岁。

    “记得我为你开的第一次生日舞会?”他问。

    怎么不记得!十八岁!黄金的时代!豪华的布置,音乐,人影,灯光,纷纷乱乱,乱乱纷纷。白纱的晚礼服,缀在胸前的一朵玫瑰——他帮我别上去的。成群的青年,跳舞、寻乐、快节拍的旋律,施特劳斯的圆舞曲,《蓝色多瑙河》,充塞着整间大厅的衣香和笑语……一个又一个的年轻人,李xx,成大刚毕业的准工程师,张xx,台大外文系高材生,赵xx,学森林,即将派往非洲……

    “跳舞呀,小缓,去和他们玩呀!”他催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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