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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生人(第 2/4 页)

    “哦,这理由并不好!”我说,心里有点气愤,无法自己,这个无法自己是什么意思?

    “是的,这理由并不充足,”他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低声说,“主要是,你长得像极了我的女儿!”

    “你的女儿?”我诧异地问。

    “嗯。”他点点头,神色有点凄惶。“如果我和她不失散,她该也有你这么大了!”

    “你——”我望着他,他那忧郁的眼睛使我心折。“你怎么会和她失散的呢?”

    “这个——”他苦笑了一下。“这说来太复杂了,你不会懂的,别说了!”

    “你说吧,我会懂的!”我热切地说。

    “不,还是不谈的好,简单说起来,是她母亲离开了我,把她也带走了。”

    “她母亲不要你了,是吗?她母亲很坏吗?”

    “不!不!她母亲很好,你不会懂的,不要说了,许多事——”他困难地望着前面那棵印度松香,有点儿语无伦次。“我们不能解释的,那时候,我太年轻,把她带走是对的,她母亲是好的,我的过失比她大。”他望望我,又苦笑了一下。“我告诉你这些,只是要你明白我对你并无恶意,不要再追问了,再问下去,你就是在割我的旧伤口了。”

    我同情地看着他,一刹那间,觉得自己和他很亲近了。我点点头说:

    “你很想你的女儿吧?”

    “是的,很想,十分想。你不会了解这种渴想的。人,年纪越大,对于家的渴望就越深切。”

    “你现在没有家吗?”

    他笑笑。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他说,然后挺了挺身子。“来,我们谈点别的吧,例如,谈谈你的音乐!”他打开我的提琴盒子,拿出了琴,微笑地望着我。“那天晚上,我听到你拉的琴,你的技术已经很纯熟了,但是情感不够,要做一个好的音乐家,一定要把你的情感和音乐揉在一起。”他站起身来,十分内行地把琴夹在下巴下,试了试音。然后紧了紧弓上的马尾,又重新调了调琴弦。接着,就轻缓地奏出那首萨拉萨蒂的《流浪者之歌》。我眩惑地望着他,琴声像奇迹般从他的弓下泻了出来,那熟悉的调子在他的演奏下变得那么哀伤凄凉。他的脸色凝重,眼光迷蒙,我觉得自己像置身梦中,完全被他的脸色和琴声所震慑住。一直等到他奏完,我仍然怔怔地望着他。他对我笑笑,在琴上拨了两下,放下琴说,“这和你拉的有没有一些不同?”

    “你——”我迷惑地说,“你是谁?”

    “别管我是谁!来,让我更正一下你的指法,拉拉看!”他把琴递给我。

    “不,”我说,“我不能拉,告诉我你是谁?你是个音乐家吗?”

    “我不是!我永远不会成为一个音乐家!”他说,把琴放在椅子上,“我曾经学过几年音乐。你好好练习,你是有天才的。你现在缺乏的只是经验。来,你不愿意拉给我听听吗?”

    我不能抗拒他,他的话对我有着魔力。站起身来,我奏了几个练习曲,他认真地听着,也认真地指正了我的几个错误。我发现他所说的都比我的教授更内行,这使我对他更感到茫然和眩惑。春天的天短,只一会儿,太阳已经偏西了,椰子树瘦长的影子在地下伸展着。他帮我收起琴,像个长辈般拍拍我的肩膀,说:

    “不早了,快点回去吧,免得你妈妈爸爸着急。”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说。

    “我没有名字。”他回避地说,调开话题问,“你每天在灯底下写些什么?”

    “记日记!”

    “提起过我吗?”

    “是的,我常写‘那个陌生人又来了’!”

    他笑笑,提起我的琴。

    “走!我送你去搭公共汽车!”我们向植物园门口走,我觉得有满腹的疑问,却无法问出口。走了一段他说:“你就叫我作‘陌生人’吧!我对你本就是个‘陌生人’,不是吗?”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我说。

    “现在也是。你了解了我多少?你知道我多少?可是,我知道你名叫沈珮容,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的?”

    “这太简单了,随便问问人就知道了!”

    我们走出了植物园,向三路公共汽车停车站走,他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严肃地说:

    “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我问。

    “你绝不能把我们认识的事告诉任何一个人,包括你的父母!行不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不愿意任何人知道我!你愿不愿意和我做个忘年之交,有时间的时候和我散散步,谈谈音乐?相信我,我没有任何企图,只想做你一个‘老’朋友!”他特别强调那个老字。

    “你并不老!”我说,热切地望着他,“我愿意!很愿意!你可以到我家来,我爸爸妈妈一定会欢迎你!”

    “不!绝不!”他坚定地说,“如果你把这事告诉了你的父母,那我们的交情就到此而止,以后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好吧,我同意保密!”我说,猜测地看着他,“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个有名的音乐家,但是现在落魄了,所以你不愿意别人知道你!”

    他笑了笑。“随你怎么猜吧!”他说。

    公共汽车来了,我接过提琴盒子,上了车,他微笑地站在下面看我。我对他挥挥手说:

    “星期天上午九点钟,还在植物园见!”

    他点点头。车子开走了,我才想起星期天还有个什么糖果盆呢!但是,管他呢,我的心已经被这段奇遇所涨满了,再也没有空余的地方可以容纳什么糖果盆盐罐子了!

    星期天,我和他又在植物园碰头了。他看来精神很好,我们谈了许多话,我告诉了他很多我自己的故事,他耐心地倾听,鼓励地微笑着,我说得多,但他说得很少。到中午,我们才勉强地分手,我说勉强,是因为我多么希望继续留在他身边!他照旧送我到车站,当我上了车,他说:

    “再见,小朋友!”

    “我不是你的小朋友!”我从车窗里伸出头去说,“我已经十八岁,不,十九岁了!”

    “我可以做你的父亲,你还不是我的小朋友吗?”他笑着说,亲切而温柔。

    车开了。我带着迷茫而温暖的心跨进家里。客厅中,妈妈爸爸正在款待一个青年,看到我进去,那青年从沙发里站了起来,我望着他,他有宽宽的肩膀和高高的个子,一对坦白而澄清的眼睛,薄薄的嘴唇,宽阔的上额和英挺的眉毛。怪不得爸爸妈妈会看上他呢,实在漂亮!但是,我不会爱上他的,我自己知道得很清楚。爸爸对我责备地看了一眼,大概是怪我一清早就跑了出去。一面对那个唐国本说:

    “这是我的女儿,沈珮容。来,珮容,见见这位……”

    “我知道。”我抢着说,对那青年眨眨眼睛,“你就是糖果盆吧?”

    “糖果盆?”他说,挑了挑眉毛,“看样子我这名字取得不大好!”他洒脱地笑了起来,毫无拘束及难堪的样子。糟糕,这正是我所欣赏的典型,爸爸的眼光真厉害!我必须筑起坚固的防御工事,不让这个男孩子攻进我的心中来,因为从他的眼睛中,我已经看出他对我的欣赏和好奇了。这是个危险人物!

    “我这个女儿是从小骄纵得不像样子的!”妈妈说,对我皱皱眉,但嘴角却带着笑。

    “你不知道,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孩子,”爸爸说,“又顽皮成性,从小就是……”

    “哦,好了!”我叫,对唐国本说,“赶快设法打断他的话,要不然你就必须听上一大堆我小时候的故事,那些真没意思!”

    唐国本又笑了,爸爸妈妈也笑了,我呢,也跟着笑了。我们吃了一顿愉快的午餐,午餐后,妈妈似乎特别高兴,居然破例地弹了一段钢琴。由于妈妈的演奏在先,我的小提琴也无法逃避,只得奏了一段小步舞曲。但听众并不放松,我只好再奏,这次,我奏了《流浪者之歌》,这曲子使我想起那“陌生人”,我贯注了我的情感,专注了我的精神。一曲既终,唐国本疯狂地鼓着掌,妈妈有点诧异地说:

    “你好像进步了很多!”

    “我最近得到名师指导嘛!”得意之余,我差一点儿泄露天机,幸好大家都没有注意。只有妈妈沉思地凝视了我好一会儿。

    唐国本一直在我们家玩到了五点钟才告辞。这之后,他就成了我们家的常客,每隔一两天,总要在我们家吃一顿饭。爸爸欣赏他,妈妈喜欢他。我呢,说不出所以然来,但,我坚定地不让自己走进他细心布置的陷阱里去。因此,直到夏天来临,我没有跟他出游过一次,我利用各种借口,推掉了他每一个约会。而另一方面,我和那个“陌生人”却频频见面,现在,已不限制于植物园。碧潭、乌来、银河洞,我们都同游过。这天,我们相约在碧潭游泳,太阳灼热地照着,我穿着件大红的游泳衣,戴着一顶大草帽。我们并坐在茶棚里喝汽水。最近,他显得沉默而憔悴,似乎有着沉重的心事。我用吸管敲着他的手背说:

    “你不快乐,为什么?”

    “我很快乐。”他笑着说,然后突然问,“你那个糖果盆还常来吗?”

    “是的,”我迅速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脸上有着关切,除此以外,看不出别的东西。“他常来,而且越来越勤了。”

    “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他追问。

    “我很喜欢他呀!”我辩解地说。

    他深深地凝视我,我站起来说:

    “划船好吗?”

    我们租了一条小船,他划,我坐在船头玩水。烈日把水都晒温了。只一会儿,他的额上已布满汗珠,他把船搁浅在沙滩上,我们相对静静地坐着。这是个十分炎热的下午,风是静止的,天上的浮云好像都不移动。我觉得脸颊发烧,脑中膨胀。过了许久,他说:

    “再过不久,我要走了。”

    “走?走到哪里去?”我问,诧异地看看他。

    “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他说,避开我的眼光。

    “什么时候去?”我问,呼吸急促,我的手抓紧了船舷。

    “还没有一定,也许五、六个月以后,也可能几星期以后。”他说,淡淡地,好像在讲一件平淡无奇的事。我忽然对他萌出一股强烈的恨意,他说得那么轻松,轻松得可恶!这个陌生人,是的,陌生人!我了解他多少?相交半年,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我恨恨地瞪着他,说:

    “反正你是要走的,你惹我干什么?”

    他像受到针刺一样猛地跳了一下,立刻瞪住我的脸,严肃地望着我说:

    “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要到我窗口去招惹我?为什么要和我一次又一次地约会?你是什么鬼存心?”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了,好半天没说话,然后叹口气,显得十分懊丧。

    “是的,我错了!”他无力地说,“珮容,相信我,我是把你当女儿看的,你是——你——”他困难地咬咬嘴唇,又叹了口气,“你长得太像我的女儿,我一直有个幻觉,以为我是带着我的女儿散步,带着我的女儿玩,我在给我的女儿讲音乐家的故事,教她拉小提琴……我忘了你可能没有把我当作父亲看。是的,我——错了,我不该招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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