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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晶镯(第 1/4 页)

    ·水晶镯·

    (一)

    是腊尽岁残的时候,北边的天气冷得特别早,从立冬开始,天就几乎没放过晴,阴冷阴冷的风,成天飕飕不断的刮着,把所有的人都逼在房子里。腊八那天,落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封住了下乡的小路,也封住了进城的官道。大家更不出门了,何况年节将近,人们都忙着在家腌腊烧煮,准备过年。

    这种时候的街道总是冷清清的。天飘着雪,寒风凛冽。晚饭时分,天色就完全昏黑了,一般店铺,都提前纷纷打烊,躲在家里围着炉火,吃火爆栗子。

    这时,韵奴却急步在街道上。披着一件早已破旧的多罗呢红斗篷,斗篷随风飘飞起来,露出里面半旧的粉色莲藕裙。绣花鞋外也没套着双雪屐,就这样踩着盈尺的积雪,气急败坏的跑到镇头那家名叫“回春老店”的药材店门口,重重的拍着门,一叠连声的喊:“朱公公!朱公公!朱公公!开门哪,朱公公公!”

    朱公公是这镇上唯一的一家药材店老板,也是唯一的一个大夫。因为年事已高,大家都尊称一声朱公公。这晚由于天气太冷,早已就关了店门上了炕。被韵奴一阵急切的拍打和叫喊,只得起身看个究竟。小徒弟早就掌着灯去打开了大门。

    “朱公公,朱公公在吗?”韵奴喘着气问。

    “在家,姑娘。可是已睡下了呢!”那名叫二愣子的徒弟回答着。

    “求求他,快去看看我妈,快一点,快一点!”韵奴满眼泪光,声音抖索着,嘴里喷出的热气在空中凝聚成一团团的白雾:“求求他老人家,我妈……我妈不好了呢!”

    朱公公走到门口来,一看这情形,他就了解了。丝毫不敢耽误,他回头对小徒弟说:

    “二愣子,点上油纸灯笼,跟着我去看看。”

    穿上了皮裘,让徒弟打着灯笼,朱公公跟着韵奴走去。韵奴向前飞快的跑着,不时要站住等朱公公。朱公公看着前面那瘦小孤单的影子,那双时时埋在深雪中的小脚,和那沾着雪花的破斗篷……不禁深深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

    “可怜哪,越是穷,越是苦,越是逃不了病!”

    来到了韵奴家门口,那是两间破旧得仅能聊遮风雨的小屋,大门上的油漆已经剥落,窗格子也已东倒西歪了。那糊窗子的纸,东补一块,西补一块,全是补钉。看样子,这母女二人,这个年不会好过了。朱公公叹息着跨进大门,才进堂屋,就听到韵奴母亲那喘气声,呻吟声,和断断续续的呼唤声:

    “韵奴,韵奴,韵奴哪!”

    韵奴抢进了卧房,一直冲到床边,抓住了母亲那伸在被外的、枯瘦而痉挛的手,急急的喊着说:

    “妈!我在这儿,我请了朱家公公来给您看病了!”

    朱公公走近床边,叫韵奴把桌上的油灯移了过来,先看了看病人的脸色,那枯黄如蜡的脸,那瘦骨棱棱的颞骨,和尖尖峭峭的下巴。他没说什么,只拿过病人的手来,细细的诊了脉。然后,他站起身来,走到堂屋去开方子。韵奴跟了过来,担忧的问:

    “您看怎样?朱公公?”

    “能吃东西吗?”

    “喂了点稀饭,都吐了。”韵奴含着泪说。

    朱公公深深的看了韵奴一眼,白皙的皮肤,细细的眉,黑白分明的一对大眼睛和小小的嘴,瓜子脸儿,翘翘的鼻子。实在是个挺好的姑娘,却为什么这样命苦?他叹了一声,提起笔来,一面写方子,一面说:

    “我开副药试试看,姑娘,你今儿晚上,最好请隔壁李婶子来陪陪你!”

    “朱公公!”韵奴惊喊,一下子跪在朱公公的面前,泪水夺眶而出:“朱公公,您要救救我妈!求求您!朱公公,您一定要救救我妈……您一定要救救她,您一定要救救她呀……”

    “姑娘,你起来!”朱公公搀了韵奴一把,鼻子里也酸酸楚楚的。“我回去就抓药,你也不必跟来拿了,我叫二愣子给你送来。药马上熬了给你妈吃下去,如果能咽得下去,一切都还有指望,如果咽不下去……”朱公公摇摇头,没说完他的话:“总之,吉人自有天相,你也别着急,我明儿一早,就再来看看。”

    “朱公公,您一定能救我妈,我知道,您一定能!”韵奴像溺水的人,抓到一块浮木般,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朱公公的身上,她仰着脸,满脸的祈求与哀苦,泪水在眼睛里闪着光。“只要您救活了我妈,我虽然没钱,我可以给您做一辈子的针线活,做您的丫头来报答您!”

    “姑娘,我会尽我的力量来救你妈的!”朱公公怜惜的说:“你快进去吧,我去抓药了。听,你妈在叫你呢,去吧,陪她说说话,给她盖暖和点儿!”

    真的,韵舷的母亲正在屋里沙嗄的呼唤着韵奴,韵舷匆匆的抹去了眼泪,又合着手对朱公公拜了拜,就急急的跑进里屋去了。朱公公再摇了摇头,叫着徒弟说:

    “二愣子,跟我去拿药吧!不过,药是救不了她了,好歹看命吧!拿了药,你去请隔壁李婶子来帮忙守着吧!”

    韵奴跑进了卧室,走到母亲的床边,坐在床沿上,她用双手紧紧的握住母亲的手,怯怯的唤着:

    “妈!妈!”

    病人勉强的睁开了眼睛,吃力的看着面前的女儿,枯瘦的手指下意识的紧握着韵奴,她喘息的,断续不清的说了一句:

    “韵奴,你妈……是……是不行了!”

    “妈呀!”韵奴大叫了一声,扑在棉被上,禁不住泪下如雨,她一面哭泣着,一面喊:“妈,您不能走,您决不能走,您走了,要我怎么办?我不如跟着您去了!”

    “韵奴,孩子,别哭!”做母亲的挣扎着,用手无力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她努力的在集中自己逐渐涣散的神志。她有许多话要说,要在这最后一刻说出来,但她的舌头僵硬,她的思想零乱,紧抓着女儿的手,她痛苦的叮嘱着:“听我说,韵奴……你……你一定要……要继续走,到x城……里去,找……找你舅舅,他……他们会照顾你!”

    “妈呀,不要,我不要!”韵奴哭得肝肠寸断。“我要跟着您,您到哪儿,我到哪儿!”

    “孩子,别……说傻话!妈……去的地方,你……不……能去。韵奴,你……你把床头那……那拜匣给……给我拿来,快……快一点!”

    病人痉挛的、费力的指着床头的小几,那上面有个红漆的小拜匣。红色的底,上面漆着金色的送子观音,由于年代的久远,送子观音已模糊不清,红漆也斑斑剥剥了。韵奴泪眼婆娑的捧起了拜匣,她知道,这里面是母亲一些有限的首饰,当她们离开家乡,想到x城去投奔舅舅,一路流浪着出来,就靠母亲这些首饰,走了好几百里路。而今,母亲病倒在这小镇上已经两个月了,为了看病付房租,多少首饰都变卖掉了,她不相信这拜匣中还能剩下什么。即使还有些未变卖的东西,又怎能抵得了失母的惨痛?她把拜匣放在床上,泣不可仰。母亲摸着拜匣,说:

    “钥匙……在……在我贴身小衣的……口袋里,拿……拿出来,把……把匣子打开!”

    “妈!”韵奴哭着说:“您省点力气吧!”

    “快!韵奴,快……一点,打……开它!”病人焦灼的说。“快……一点呀!”

    “是的,妈。”韵奴不忍拂逆母亲的意思,伸手到母亲的衣襟里,取出了钥匙,她泪眼模糊的把钥匙插进锁孔中,打开了锁,拜匣开开了。韵奴含泪对拜匣中望过去,里面除了一个蓝色锦缎的小荷包之外,已经一无所有,显然,这荷包中就是母亲仅余的东西了。她把拜匣推到母亲手边。“这儿,妈,已经开开了。”

    病人伸手摸索着那锦缎荷包。

    “打开……它!”她喃喃的。

    “打开这荷包吗?”

    “是——的,是的,快!韵奴!”

    韵奴打开荷包,从里面取出了一样东西,她看看,那是一枚手镯,一个透明的水晶镯子。水晶镯子并不希奇,奇的是这水晶镯的雕工,那是由两只雕刻的凤盘成的镯子。凤上的翎毛、尾巴、翅膀……都刻得细致无比,神情也栩栩如生。水晶原是石头中硬度极大,最难雕刻的,而这镯子却雕得玲珑剔透,千载也难一见。韵奴举着那镯子,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她必然有心情来欣赏这个稀世的宝物,但现在,她什么心情都没有,只隐隐的有点儿诧异,跟着母亲长大,她居然是第一次见到这镯子。

    “给……给我!”母亲喘成了一团。

    “这儿,妈。”韵奴把镯子递到母亲手中。

    病人握紧了那镯子,摸索着上面的花纹,那镯子在透明中带着些极浅极浅的微蓝色,在油灯的红色灯晕中,就显出一种奇异的淡紫。病人吃力的审视那镯子,放心的叹了口气,拉过韵奴的手来,她把镯子放在韵奴手中。经过这一番揉挫挣扎,她似乎已力尽神疲,低低的,她像耳语般,声如游丝的说:

    “拿好它,韵奴,这……这是一件宝贝……一件宝贝。这镯子……跟了我——跟了我十几年了,你……你要好好的……好好的保存它。听着,韵奴,我——我——我要告——告诉你,关于——关于——关于这镯子,它……它……啊……哎!”

    病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头猛的向后一仰,握着韵奴的手顿时一松,脑袋就从枕头上歪到枕头下去了,再一阵全身收缩的痉挛之后,就一动也不动了。韵奴狂号了一声:

    “妈——呀!”

    她扑过去,抱住了母亲的头,紧紧的,紧紧的摇撼着,嘴里不停的呼唤:

    “妈呀,妈呀,妈呀!”

    但是,病人不再回答了,那嘴唇上最后的一丝血色,也逐渐消褪了。韵奴狂呼不已,力竭声嘶,好半天之后,她终于放开了母亲,坐正了身子,不相信似的望着母亲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庞。难道这就是生命的结束吗?难道一个活生生的人最后就只剩下这样一个不说不动的躯体吗?她傻了,愣了,痴呆了。她不再哭,也不再说话,只是这样痴痴傻傻的坐在那儿,一瞬也不瞬的瞪视着床上的人。窗外,风声在呼啸着,雪花扑打着窗纸,发出一连串的簌簌声。

    当二愣子拿了药,陪同着隔壁李婶子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病人,早就断了气。韵奴如痴如呆的坐在床沿上,手里紧攥着一个晶莹夺目的水晶镯。

    (二)

    “韵奴,听我说,你妈去世已经两个月了,你以后要怎么着,也该自己拿个主意,整天在屋里抹眼泪是不行的,把身子哭坏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啊。何况,你妈的遗体厝在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是要运了灵柩回乡呢?还是就在这儿入土呢?还是去找了你舅舅,商量个办法呢?”李婶子坐在韵奴身边的板凳上,手按在韵奴肩上,温柔的劝导着。

    “啊,李家婶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呀!”韵奴低垂着头,不住的绞着怀里的一块罗帕。“以前,我什么事都听我妈的,现在,叫我一个女孩儿家,能拿什么主意呢?我只懊恼,没跟着我妈去了!”

    “傻丫头,怎么说这种话呢,年纪轻轻的,说不定有多少好日子在后头呢!”李婶子抓过韵奴的手来,轻轻的拍抚着。“韵奴,当初你们不是要去x城投奔你舅舅的吗?你为什么不去呢?”

    “我妈临死,也要我去找舅舅,可是……可是……可是这儿离x城还有好几百里,我身上……连……连一点儿盘缠都没有,妈的棺木钱,还是您和朱家公公帮的忙,您这儿的房租,我也没付……”

    “噢,韵奴,还提房租做什么,我这两间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离乡背井的,又遭着这些变故,我们不帮你忙,谁能帮你忙呢?”李婶子温和的说,好心肠的望着韵奴。“本来啊,韵奴,如果我有办法,是该帮你筹点儿钱的,但是你知道我也不是很富裕的……”

    “噢,李家婶婶,你帮的忙已经够多了,我是说什么也不能让您再破费了。我想……我想,我可以做一点活计,赚点钱……”韵奴嗫嗫嚅嚅的说。

    “不是我说泼冷水的话,韵奴,你如果要靠做活计来赚钱的话,赚一辈子也不够你的盘缠。何况,这儿镇上都是小家小户的人家,谁还用针线上的人呢?都是自己做做罢了。除非是西边周家,但是周家又太有钱了,现成的针线人就用了好几个。我看,你这办法是行不通的。”

    “那……那么,我还能怎么办呢?我……还认得点字……”

    “那也没用,又没有谁要请女师傅的。”

    韵奴的头垂得更低了,一溜刘海遮着白皙的额,黑蒙蒙的眸子里充满了凄凉与无奈,细小的白牙齿轻轻的咬着嘴唇。李婶子深思的望着她,猛的想起了什么,跳起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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