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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第 30 章(第 1/4 页)

    丁汉白捧冷水洗了把脸,洗完回神,张寅已经霸占他的椅子。不是冤家不聚头,可打死他也想不到会在这儿和张寅聚头。

    他理直气壮:“你谁啊?”

    张寅气势如虹:“我是他儿子!”

    丁汉白骂了一声,纯纯粹粹的难听话,他爱教训人,但鲜少蹦脏字儿,此时此刻此景把他逼急了。他琢磨,张斯年怎么还有儿子?居然还他妈是张寅?

    张寅更始料未及:“你怎么认识他?”瞪着张斯年,忽而思及收废品的申请,“他帮你申请,就认识了?认识了还不算,别告诉我你们还成了忘年交。”

    他清楚丁汉白对古玩感兴趣,所以对方和张斯年一拍即合不算意外,可这一拍即合的前提是——张斯年必先透露自己的本事。

    张寅不忿,凭什么?搁着亲儿子不帮,却和给点小恩小惠的人喝酒吃肉。

    转念以己度人,会不会张斯年是在钓鱼,丁汉白有钱,是条大鱼。

    这片刻,丁汉白醉眼半睁,静悄悄、轻飘飘地盯着张寅。他大概能猜出对方脑中的腌臜,既觉得可笑,又有点无奈。“我说,张主任。”他开口,“我和老爷子真不是忘年交。”

    张斯年默默喝酒,瞎眼熏得灼痛。

    丁汉白说:“这是我师父,我拜他为师了。”

    张寅登时站起,包都摔在地上,两片嘴唇开合欲骂,却先将枪口掉转至张斯年。“你认他当徒弟?!”难以置信,火气滔天,“你他妈老糊涂了!他在我手底下,成天和我作对,你偏偏收他当徒弟!”

    张斯年淡然:“他有天分,能吃这行的饭。”

    张寅掀了桌子:“就他妈我不能是不是?!”

    丁汉白暂退一步,躲开一地杯盘狼藉。他在这骂声中明白什么,明白这对父子间的主要矛盾。但他不明白张斯年为什么不指点亲儿子,只知道张斯年为什么青睐自己。

    于是他解释:“老爷子看上我,是因为我看出几件东西的真假,其中就包括你那哥釉小香炉。”

    张寅目眦欲裂:“哥釉小香炉是假的?”他踩着盘碗残骸踉跄至张斯年面前,俯身扣死对方的双肩,“你连自己的亲儿子都唬弄?!活该你瞎了眼!”

    张斯年说:“假的当然只能换假的,哪有那么多以假换真。”眼皮轻阖,他倦了,“汉白,告诉他头一件是什么?”

    丁汉白说:“是青瓷瓶。”

    张寅站不稳,摇摇欲坠,想起的影像也朦朦胧胧。他自以为捡漏的青瓷瓶,显摆过,得意过,一腔满足登门来换,换心仪许久的哥釉小香炉,宝贝着,喜欢着。时至今日,告诉他青瓷瓶是假的,小香炉也是假的。

    “……都他妈是假的。”他险些绊倒,捡起包,顾不上拍拍土。

    那脚步声散乱,偶尔停顿,偶尔又急促,破胡同那么长,叫人担心会否摔个跟头。丁汉白耳聪目明,许久才彻底听不见动静,他烦张寅,但不至于恨,当下难免动一丝恻隐。

    他问:“你干吗对自己儿子这样?”

    张斯年似已睡着,声儿飘飘渺渺:“自己儿子,谁不疼,抱在膝头的时候就教。”天分这东西,不靠自己不靠别人,全看老天爷愿不愿意赏饭。

    “没教好,你在他手下工作,了解他的性格。”老头又睁眼,瞎眼蒙翳,“我能帮他图财,我死了呢?我用等价的小香炉换他的青瓷瓶,别人给他一坨像样的臭狗屎,他照样看不出来。”

    老子帮着儿子上云端,以后再跌下来,不如踏踏实实地活着。

    何况这路从来就不平坦,阴翳褪去,竟变成浊泪两行。“你知道牛棚有多臭么,我知道。”老头忽然哽咽,哭了,那哭声透着心死,“家里翻出的古董字画砸的砸,烧的烧,我一拦,那棍子尖扎在我眼上。我怕,抖成筛糠那么怕,现在太平了,我半夜惊醒还是怕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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