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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九章 人以群分(第 1/4 页)

    酒逢知己千杯少,举杯消愁愁更愁。

    原本每餐只是小酌二两的董士贤,如今餐餐必醉。

    不同于与吕一平喝酒时的酩酊,而今的董士贤,或许在举杯时,就已经醉了。

    有时候董夫人心疼自家老爷,悄悄将酒壶中兑了些水,反倒令董士贤更加伤神,直言自家的酒怎就不及吕一平带来的好喝?

    说着说着,这位近而立之年的一城之主便捶胸顿足,潸然泪下。

    在一旁陪酒的董相林也不知该如何劝爹爹,只好拎起酒坛,陪爹爹一同寻醉。

    自吕一平蒙难之后,董士贤的两鬓,肉眼可见的白了许多。

    只有当起了战事之后,他才真正懂得,原来他这个城主当得如此安稳,是因为有那些曾被文职官吏们暗地里称作吃白食的将士们在。

    曾经他也多次与吕一平抱怨过,镇南军的花销过大,虽府库充裕,可也架不住坐吃山空。

    吕一平便一瞪眼,骂上一句,他娘的,你这么敢说老子的人?

    骂过之后,吕一平的酒便又摆在了董士贤家中的桌上。

    文官与武将之间的不理解,自古便是朝堂之上吵嚷的缘由,只不过当皇权稳固之时,龙椅上的那位便更喜欢为文官多说上几句。

    道理自然很简单,毕竟剑太过锋利了,也容易伤到自己。

    而这种倾向,往往让身处安定天下的文官们更加颐指气使,纵是手无缚鸡之力,也可在朝堂之上对武官横眉冷对,唾沫横飞,反正他们的剑是指向敌人的,又不会拔向自己。

    若是他们敢拔向自己,那就更好了。

    事实上,虽说吕一平为平南城守将,可在这座平南城内,他的权柄并没有董士贤高。

    因为董士贤才是一城之主。

    不只是巴州,除却北部梁、雍、冀三州,其他各州城内皆是以城主为首,城主有节制本城守将的之权。

    就连当初大晋王朝执掌天下兵马之权的大司马,亦是个文人。

    董士贤却从未在吕一平面前以上官自居过,也从未插手过军中的任何事物。之所以如此,除了与吕一平的交情外,是因为他很清楚一个道理,他,不懂如何治军。

    而王上赋予他的权利,是为了防,而非管。

    可偏偏有许多人却想不明白这个道理,诸如那位大司马,就曾多次质疑西北三王,甚至在司马正康多次进言,当收回三人私自调兵之权。而司马正康也担忧三王势大,因而动了心思。只不过此事干系甚大,并非一纸圣言可定,因而司马正康便趁着八王朝会之时提起了此事。

    三王自是不会赞同此事,皆以军情之事,不容延误,若是事事需要等待朝廷的命令行动,只怕会贻误战机,到那时,被外族人抢了先,可就不是酒桌上的笑话了。

    令司马正康意外的是,原本以为至少会有三四位王会赞同自己的提议,结果竟是无一人附和,因此司马正康这句提议,便真成了戏言。

    没过多久,那位大司马便被免了职。

    而后司马正康便开始无心朝政,醉心于园艺之计,并以举国之力建筑明和园,直至因病驾崩。

    范景天曾与董士贤几位城主提及过此事,在自家地盘之上,范景天毫不客气地笑话了那位年轻的皇帝,谁还不清楚他那点小心思?连他太爷爷司马重火都做不到的事,就凭他?

    那时候,董士贤便从范景天的眼中看到了野心。

    而能成就范景天野心的,正是被他们几位城主奉命所看住的诸城守将。

    如今吕一平已死,甚至连巴州都已成乱局,而他这个平南城的一城之主,是有资格也有权去接管那个群龙无首的镇南军的。

    可他不愿,也不想。

    周伯昌与吕一平相继身亡,成了叛徒的王季,亦是死得不明不白的,这镇南军,可不是那么好接手的。

    吴仲与郑叔远二人也曾登门拜访过,请身为城主的董士贤主持大局,董士贤为了维护平南城的安稳,勉为其难地去镇南军大营走了一遭。

    只不过此行他只是以城主的身份命吴仲暂且代领镇南军将军一职,郑叔远为其副将,待王命下达之后,再另行安排。

    董士贤也不知道这个王命该由谁来下。

    当初范立业人在平南城的时候,吕一平认其为王,站在了范建功的对立面。而身为一城之主的董士贤,却并未那么痛快地承认范立业的蜀王身份。

    因为他读的圣贤书告诉他,范立业的这个王,不正统。

    当然,那时的范立业,也并未认为他这个城主有多重要。自立为王之后,范立业并未以王的身份宣他觐见,亦未向其下达过任何王命。

    事实上,若非有吕一平在,倘若董士贤不承认范立业这个王上,范立业的王命在平南城中未必管用。

    可当时平南城已被冯渊大军兵临城下,若董士贤明确表态站在范建功这一边的话,势必会引起平南城的内乱,这是董士贤与吕一平都不愿看到的局面,因而董士贤便以封城为由装了个糊涂。

    当然,他也没有短了镇南军的物资。

    他这么做自然会惹来非议,毕竟冯渊代表的是子阳城,而此时吕一平已是冯渊口中的叛将,董士贤此举无疑会给自己带来后患。

    而他的下属中,绝大多数人皆持反对意见,连南麗书院的院长付靖伦都曾登门董府,骂董士贤不辨黑白,不明是非,枉读圣贤书。

    董士贤自然不会同他一般见识,只是解释了一句,非要吕一平带人把刀架在脖子上你们才满意么?

    付靖伦叉着腰鼻孔朝上,读书人的骨气呢?死便死了,还怕他不成。

    董士贤便不再给付靖伦面子,毫不留情的说了一句,你死不足惜,可我身为一城之主,为保一方安危,可不敢轻易去送死。

    付靖伦面色涨得通红,半天未说出一个字来,最后只得重哼一声,甩袖离去。

    董相林也曾私下问过父亲,将来若是王都那边追究起来,该当如何?

    董士贤拍了拍董相林的肩膀,只是叹了口气。

    董相林却是明白了爹爹的意思。

    董府的男人,可不只有他爹爹一个人。

    平南城许府。

    府门打开,喝得微醺的董相林手扶大门晃着身子向门外迈步,一不小心绊在门槛之上,打了个趔趄,好在搀扶他的随从手疾眼快,将他一把抓住,“哎呦~少爷,您可得慢些~”

    “我说妹夫,你这酒量也……也……不行啊,才喝了这么点酒,就……就走不稳路了?”

    同样被人搀着的许一白大着舌头一拉董相林的肩膀,“要我说,你就在府上住……住上几……几日得……得了。”

    在门口出站稳的董相林摆了摆手,“一白,非是我不想留下,你也知道,现在乃非常时期,爹爹身边是离不开我的。”

    “叫哥~”

    许一白咧嘴一笑。

    董相林瞪了一脸坏笑的许一白,然后对着已来到自己身前的许青青说道:“你我大婚之后,这是你第一回家省亲,既然回来了,就安安稳稳地住上些日子,等我忙完了,便来接你回去。”

    许一白见自家妹子那般不舍的表情,撇了撇嘴道:“青青,这就舍不得了?”

    许青青瞪了哥哥一眼。

    董相林笑了笑,“好了,我走了~”

    说完在随从的搀扶下走下台阶,登上马车,揭开车帘,董相林的身子顿了一下。

    “少爷,怎么了?”

    “没什么~”

    董相林打了个酒嗝,进了马车。

    隋从微微摇头,看来少爷这次是真的没少喝啊。

    马车离开了许府,走不过数十丈,董相林便叫停了马车,对马车外吩咐道:“来福,你先回府吧,我去白沙湖那边转转。”

    “是,少爷!”

    “若是爹爹问起来,就说我去找朋友散散心,天黑前就回去了!”

    “好的,少爷!”

    犹豫了一下,来福问道:“少爷,您喝了这么多的酒,身边没人怎么办?要不您在这稍等我片刻,我……”

    “你去吧,我无碍的!”

    这时一向沉默寡言的车夫开口说道:“来福,放心好了,还有我呢!”

    来福有些疑惑地看了眼车夫,点了点头,跳下马车,然后叮嘱道:“老王,机灵点儿~”

    “你就放心吧!”

    车夫老王一扬马鞭手中,“驾!”

    马车内,董相林的酒已经醒了大半,非是他有什么高深功力可以将酒劲逼出体内,而是他被吓到了。

    “不愧是城主的儿子,定力还算不错!”

    不知何时出现在马车内的笪守典面无表情地开了口。

    董相林可不认为眼前这人是在夸赞他。

    “您……您是何时……”

    酒醒之后,董相林说话反倒不清楚了。没办法,实在是他的内心太过紧张,毕竟眼前这人,可是能随手一掌便打折一棵树的人。

    笪守典看了董相林一眼,没有开口。

    董相林疑惑地看了车门一眼,随后惊道:“难道老王也是你们的人?”

    笪守典嘿嘿笑了一声,“我说少城主,你倒是不笨!”

    “怎么会?他在我们府上也有十多年了,怎么就成了你们的人了?”

    “没有什么会或是不会的,他们这些出苦力的,劳碌了一辈子,还不都是为了银子?要说是我们的人,他可算不上,老夫不过是多给些银子罢了。”

    笪守典双手拢于袖中,斜靠在车厢壁上,看着有些不太相信的董相林,淡淡说道。

    董相林皱了皱眉,“可我家待老王不薄,他怎会只为了些许银子,就做出此等事来?”

    笪守典嗤笑了一声,却是没有回答。

    “少爷,是老王我见钱眼开了,只是这位老先生给的银两实在是……”

    微顿一下,车夫老王继续说道,“这些银两在少爷眼里或许算不上什么,可对我老王而言,后半生虽说过不上富贵日子,可若省着点花的话,小人我可也能过得舒坦些。其实小人我吃些苦也没什么,可总该要为家中娃儿多想想不是?咱们穷苦人,没那个富贵命,可谁家过年不想多吃些肉馅儿饺子,多喝上几口酒呢?再过上几年,我家那狗娃儿就要说媳妇儿了,这又是一大笔花销,少爷,其实我并非见钱眼开之人,只是……唉~”

    “这人呐,不服老不成,我也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当年家穷,年过三十才好不容易讨了一房老婆,俺家那个小子生下来的时候,我都三十好几了,这人呐,活着总得有个念想不是,这日子总不能过得越来越差吧?所以啊,我就想着早些给狗娃儿那小子早些说上一门亲事。”

    “少爷,兴许以后老王我不能再在府上当车夫了,可我老王自认这么些年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府里的事儿,今日这位老先生说有要事要见您,好不容易寻了这么个机会,所以我才让他上了马车……”

    “老王,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对府上说就是了,你?唉~”

    “少城主,单凭这句,你距你爹爹,还差得很呐~”

    笪守典微微摇头,抬起手按住了董相林的肩膀。

    “因为他会懂老王,而你却不懂,少城主,想要成为你爹爹的左膀右臂,单凭城主儿子这层身份,可是不够的。”

    董相林当然知道自己远不如自己的父亲,况且自己现在也真的就只有城主儿子这层身份,所以笪守典的话听起来并不是那么刺耳。

    而他也希望自己能够真真正正的为父亲做些什么。

    方才还有些慌张的董相林反倒镇定了下来,至少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的出现,并非是为了他的性命而来的。

    抬头看向笪守典,他深吸一口气,问道:“笪先生,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见董相林这么快便镇定了下来,讶异之余目光之中露出些许赞赏之色,笪守典松开了按在董相林肩头上的右手,起身贴近董相林,嘿嘿笑了两声,反问道:“你是真的要去湖边么?”

    笪守典如此贴近自己,董相林有些不自然,身子向后微靠了一下,“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方才是因为你在马车之中,我不得已才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既然不去白沙湖……”

    笪守典按住了董相林的胳膊,“那么镇南军的大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呢?”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董相林大惊。

    “你什么时候应下来的,老夫便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董相林的岳丈,也就是许一白的父亲许明义乃是董士贤的副手,掌管平南城钱粮。嫌镇南军费钱的,正是此人。只不过董士贤与吕一平交好,虽然他多次在董士贤身旁进言,要削减镇南军粮饷开支,都被董士贤给拦下了。他又没有胆量直接面对吕一平,因而只是与下属们发发牢骚,背地里说些镇南军的难听话而已。

    所以当吕一平的死讯传到许明义的耳中之后,平素里不善饮酒的他拉上自己的儿子许一白,好好地喝了一顿。

    酒醒之后,他便沐浴更衣,亲自去董府走了一遭,只可惜董士贤拒绝了他的提议,而后董士贤便以城主之权命吴仲暂领镇南军。

    不过许明义这一遭也非空走,至少董士贤接受了他削减镇南军粮饷的提议。

    只有吃不饱的人才会乖乖的听话。

    这便是他说服董士贤的理由。

    后来便有了吴仲的登门拜访,而他对这位算不上正式的将军还算客气,秉着公事公办的态度婉拒了吴仲的请求。

    那日晚上,他又多喝了几杯。

    连晚上在二房屋里,他都比平日里更加雄猛,好不痛快。

    事毕之后,他揉捏着二夫人的肩膀,颇为得意。

    二夫人知道自家老爷为何会这般高兴,趴在许明义的胸膛之上,随口说了一句,“老爷,既然连那吴将军都得来求你,你说,这镇南军是不是都得听你的了?”

    许明义呵呵笑了两声,“听我的倒是不至于,毕竟老爷我还要听城主大人的,只可惜城主大人他拒绝了我那掌管镇南军的提议,不然的话……”

    “这等好事,城主大人为何会拒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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