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 2/4 页)
罗梦云在图书馆的大门前下了车,她吩咐文三儿两个小时以后再来接自己,然后走进图书馆的大门。这里是罗梦云常来的地方,她每个星期至少要来三次,那个从未见过面的联络员在这里将已翻成密码的情报交给她,由她通过电台发出去,至于这些情报的内容,罗梦云自己也不知道,因为她并不掌握密码。
罗梦云走进阅览室,填写完阅书单后将书单夹在运书机上,然后坐下来等候。这个图书馆建筑最新颖的地方即为运书机与地砖。其运书机可自挟阅书单由前楼至后楼索书,并运书转来,不需人力;其地砖更有特点,貌似坚硬光滑,实则柔软而富有弹性,着皮鞋步入其中,无橐橐之声。罗梦云等了不到十分钟,运书机便运来她需要的书籍,罗梦云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动静,当她确定身旁无人注意之后,便取出夹在书籍里的情报装进自己的手提包里,一次交递情报的活动就这样轻松地完成了。这无疑是个很聪明的办法,处处体现出策划者的高明,取情报的人不知上线藏在哪里,即使被当场抓获,保密局的特工们也只能得到一份用密码写成的“天书”,除非你把后楼书库里的几十个工作人员全部逮捕,逐个审讯,即便如此,你也不敢保证能锁定那个“上线”的藏身位置,他也许在你展开行动之前就已从容转移了。
其实罗梦云到图书馆来也不仅仅是为了接头,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做,近来她正在收集父亲生前所著的大量学术论文及专著,还准备把父亲留下的大量收藏品整理成册,出一本《罗云轩教授收藏品集》的专著。罗云轩教授出身江南望族,家学渊源,仅明清两朝家族中就出过四个进士。罗云轩自幼受传统文化教育,后考入杭州第一师范学校,师从李叔同、陈望道、夏丏尊、刘大白等人学习国文。1919年罗云轩考取官费赴英国剑桥大学留学,取得博士学位后回国,任教于燕京大学。罗云轩常对女儿说,自己这辈子没什么大出息,到头来不过是个教书匠,真愧对于那个时代。罗梦云问,为什么这样说,那究竟是个什么时代?罗云轩回答,对于读书人来讲,民国时期应该是中国五千年来最自由的时代,也是文化巨人层出不穷的时代,具体地说,就是一批熟读经史子集的中国文化人又重新接受了西方现代教育,造就出一批学贯中西的人物,这些人回国后受到**的礼遇,给予优厚的生活待遇和空前自由的学术环境,这就是他们中间出了不少文化大师的原因。当然,这种好时候毕竟不长,进入国民**时期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到了后来,别说是学术自由,就是人身安全都成了问题,中国五千年的历史是个巨大的怪圈,总是以美好的憧憬开始,最后以痛苦和沮丧告终,而历史走过漫长的一个圈子又回到了原处。罗云轩承认,他看不出这种历史的轮回有多大的意义。
罗梦云始终没有对父亲说过,就她个人而言,自己所投身的事业就是为了建立一个自由、公正的社会,共产党人有能力创造一个崭新的历史,也有能力建立一种先进的社会制度,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创举,历史的轮回将以螺旋式上升、波浪式前进的方式进行,永远不可能回到原先的起点。为了实现这个伟大的目标,罗梦云愿意把自己的鲜血和生命献上祭坛,虽九死而不悔。
罗梦云将参考书和笔记本摊开,有条不紊地开始工作。
坐在阅览室另一个角落的徐金戈似乎也在专心致志地看书,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罗梦云。为了防止泄密,徐金戈连自己的助手赵建民都没有通知,对罗梦云的跟踪基本上是由自己一个人完成的。从罗梦云刚才的举动看,这里为共产党的接头地点应该是确定无疑。徐金戈不得不佩服对手的聪明,要想抓住那个递送情报的联络员恐怕不大容易,除非你进行一次大规模行动,拘捕图书馆后楼书库的所有工作人员逐一审讯,即便如此,你也很难保证能找到那个联络员,况且在共产党军队兵临城下的时候,进行大规模搜捕行动势必会引起北平各界强烈反弹,政治上恐怕很被动。徐金戈考虑,目前最稳妥的办法是严密监视,等待南京方面的命令,据说,毛人凤局长已经将此案的材料递到了蒋总裁手里,总裁目前还没有表态,下一步该如何进行,自然由总裁去定夺。
徐金戈低下头继续读书。
文三儿与罗梦云分手后就琢磨着到哪儿去度过这两个小时,他拉着空车顺着文津街向西走,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刘兰塑胡同南口。
刘兰塑胡同北起草岚子胡同与天庆胡同相通,南至西安门大街。胡同北段有元时所建玄都胜境,清乾隆二十五年改名为天庆宫。内有刘兰塑像,后地以人称。刘兰即为元代著名雕塑家刘元,所做神像精妙绝伦,原朝外东岳庙多其所做神鬼之像,后多已被毁,只有西山八大处尚存其手塑罗汉。
文三儿本打算从刘兰塑胡同南口进去,到天庆宫旁边的一个茶馆去喝茶,谁知刚一进胡同就遇上了李二虎。李二虎正带着几个兄弟骂骂咧咧地往外走,文三儿自觉地把车靠在墙根给这伙爷让路,李二虎一眼就盯上文三儿:“哎,拉车的,我怎么瞅你眼熟?”
文三儿恭敬地哈了哈腰:“李爷,给您请安了,您真是好记性,头几年您坐过我的车,难怪您瞅我眼熟。”
李二虎停住脚步:“嗯,我坐过你的车,什么时候?”
文三儿启发道:“那次您去孙二爷家斗蛐蛐儿,是我接的您。”
文三儿不提还好点儿,这一提孙二爷倒把李二虎惹火了,上次和孙二爷叫板栽了面儿,李二虎一直耿耿于怀,偏偏文三儿不识相,倒把这事儿又端了出来,这不是往李二虎眼睛里插棒槌吗?于是李二虎劈面给了文三儿两个嘴巴,骂道:“闹了半天是那孙子的狗……”
文三儿捂住脸莫名其妙地问:“李爷,您怎么打人呀?”
李二虎阴冷地一笑:“常言道打狗欺主,大爷我打了又怎么样?”
文三儿本来还想理论几句,但一见李二虎的手下衣袖里藏着短刀就改变了主意,他垂下头没有吭气。
李二虎余怒未消地指着文三儿说:“孙子,你回去给姓孙的传个话儿,就说大爷我哪天腾出工夫来还想再会会他,听见没有?”
文三儿连忙点头:“听见啦,李爷,我一准把话儿带到。”
“你再给我说一遍!”
“是!我这么说,姓孙的,李爷说哪天腾出工夫来先卸你老东西的一条大腿,李爷,这么说行吗?”
“嗯,你小子还挺会说话,是这意思,就这么说,他要是不服气就到达智桥找我。”
文三儿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能走了吗?李爷。”
李二虎眼一瞪:“走?想什么哪,你没看见大爷我正要出门吗?就坐你的车,去北海夹道。”
“可是……李爷,我这是包月车,一会儿我还得去接……”
一个喽啰踢了文三儿一脚骂道:“你哪儿这么多废话,活腻歪啦?”
李二虎上了文三儿的车,吩咐道:“都给我带好家伙,再叫几辆车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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