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苗疆(下)(第 2/4 页)
“这就是饕餮兽纹鼎?”夏硕没想到这个东西居然如此袖珍。
“这不是饕餮鼎,“夏窈瑶断然说,“这是一口假鼎!”
半钟头后,
钱益躺在榻上失声痛哭,为长子的死亡泪流满面。
在他的小屋中已经没有他人,只有夏氏兄妹和流氓青年谷玉东。
谷玉东此刻心情烦躁,开口阻止钱益继续抒情:“你到底说还是不说,王良玉还是植物人,你别只顾着悲伤逆流成河。”
“说,我现在就说,”钱益一抹老泪,吞吞吐吐地开口,“想必各位已经知道,那饕餮鼎,是个害人的凶器。”
“当然是害人的凶器,“夏窈瑶一声冷笑,“不然还能是吃饭的菜碗吗?钱老爷大费周折抢来,又假用旧日情份骗我长平师伯为你封印蛊灵,还顺口带上苏家苏邪?最后却肆无忌惮地使用饕餮鼎暗害你商场上的对手,我说这几年怎么多了不少难破的谜案,原来都是出自钱老爷手笔。”
“女侠冰雪聪明,”钱益面露窘迫,“可这饕餮鼎也不只用来暗害我的对手,不瞒你们说,李林甫大人也常来舍下拜托我,用餮鼎诛杀他的政敌。”
钱益这话说得貌似谦恭,实际上却是在暗中提醒三人,他的后台是当朝尚书左仆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李林甫,夏硕一个区区六品官员,绝无可能动他一根寒毛。
夏硕一声长叹:“早听说李大人口蜜腹剑,手眼通天,今日一闻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我不知道,以李大人的性格,为何不干脆夺走饕餮鼎,反而甘心受制于你?”
“因为这鼎只有老朽能用,”钱益闷哼一声,终于说出实情:“其实在这小屋之下,埋有那位山民的骨灰,将小屋建得和山民居所如出一辙也是为了让饕餮子以为仍在服侍旧主,所以古鼎一旦离开小屋,是绝对不能发挥功用的。”
“腐骨祭,川疆蛊女的邪术!"夏窈瑶低呼一声,“你还认识川疆蛊女的人?!”
“老朽不知道什么川疆蛊女,”钱益回答,“多年以前,我曾遇到一位大理寺官员,是他告诉我如何使用饕餮鼎,又如何诓骗长平子,让他为我封印蛊灵,然后找机会巴结苏家。”
“大理寺官员?“夏硕一惊。
“那位官员姓锰。”钱益回答。
“锰冲!”谷玉东双目圆睁,想起红线岭的痛苦回忆。
“果然和反贼有关,”夏硕若有所思,“可是你说饕餮鼎离开小屋就不能使用,但现在的确有人盗走饕餮鼎,并且在屋外施咒害人。”
“老朽也想不明白。”
“没什么想不明白的,”夏窈瑶接腔道,“还记得蛊灵头上的缠魂丝吗?有川疆蛊女的邪术,这都不成问题,我看川疆蛊女和反贼,一定是相互勾结,蛇鼠一窝。而且,我司还查到一个远在北方的组织,叫蛊魂殿,其手段也很诡异,恐怕蛊魂殿和苗疆蛊女暗中推波助澜反贼,想颠覆我大唐。”
“哦天,黑恶势力结盟我不关心,我只关心谁偷了饕餮鼎,”流氓青年谷玉东说,“这是老奸商的心肝宝贝,我看那个乳娘祝妈妈是偷不走的,除非在老奸商床上打滚,咦,等等,我好像发现了什么?”
“贤弟请不要胡思乱想,”夏硕打断流氓青年,“这盗鼎人是谁,我看钱老爷心知肚明,不然在我想要追查的时候,不至于一味搪塞,百般阻拦。”
“夏大人果然机敏,”钱益眼神疲倦,忽然苍老了许多,“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们,我怀疑凶手是我的次子钱无欲。这孩子打小就孤僻内向,不讨我喜欢,最近又和一帮古怪的方士混在一起,我想是他指使祝妈妈夫妻俩,想用巫蛊术暗害我。”
“害你有何用?他们的目的可是大唐,况且……”谷玉东一脸疑惑,“既然早就知道自己家窝有反贼,为什么不告诉夏兄,让他把钱无欲绳之以法?”
“老朽岂能如此啊!”钱益老泪纵横,“虎毒尚不食子,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的亲生骨肉,弄咒做蛊是因为老朽慢待了他,都是我咎由自取,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没想到他居然盗走了饕餮鼎,狠心害了他的大哥!”
“钱老爷,我能理解,”夏硕一声长叹,“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使是子女利欲熏心要取自己性命,也只能咬牙包容,希望他们有一天幡然悔悟,改过自新。”
“我一点儿都不理解,”流氓青年谷玉东回答,“我天生天养,没有爹妈,管你们家有什么勾心斗角、豪门恩怨,我只知道你们不该害到王良玉头上!”
“这我也能够理解。”夏硕又一声长収。
“夏兄,你怎么又能理解?做人应该有点儿原则。”
“我是碰巧都能理解,”夏硕表情很尴尬,“你想,张贤弟迷路之时,看到管家秦四在和一位神秘人烤腊肠,这位神秘人想必就是钱无欲的同党,所以他才想杀人灭口。”
“这个王八蛋!”
流氓青年十分愤怒,从桌上抄起花瓶两个、水果刀一把,要去找钱无欲拼命。
“银燕子”一把拉住,劝说道:“贤弟稍安毋躁。
“稍安毋躁?”谷玉东很不平静,“我兄弟马上要入土为安了!”
“凡事要讲真凭实据,”夏硕解释,“如果我们此时前去,钱无欲矢口否认,我们不仅拿他毫无办法,反而会让他小心防备,这对张贤弟没有任何帮助。”
“那该怎么办?用爱来感动他?
“你不必心急,为兄自有良计。”
农历十一月初九,大雪日。
天贵福厚,忌安葬,大煞西方。
今日钱家有丧事,死者是钱氏家主钱益。
满天的纸钱和白雪一起飘下,庭院里开满了不祥的纸花,长安游侠自以为机关算尽,但依然没能保住老奸商的性命。
钱益是在半夜猝死的,算算时间大概是丑时,那时天寒地冻,游侠又正好饥肠辘辘,所以钱家小姐准备了好酒一壶、小菜几样,请他们在偏厅用膳。
游侠们都认为,夜宵是最难拒绝的东西,所以满口答应,欣然前往。但谁也没料到,他们刚刚酒足饭饱地回到小屋,就发现钱益已经浑身僵硬、一命呜呼了。
此刻,谷玉东倚在大门旁,夏硕站在长桌边,两位男青年心里五味杂陈,看着钱小姐哭天抢地,而美少女夏窈瑶却不在屋中,没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很尴尬,”谷玉东悄声说,“虽然很想安慰钱小姐,但真的不知从们说起,毕竟她亲爹仆街的时候,我正在兴高采烈地啃猪蹄。”
“还是在下来说吧。”夏硕摇摇头,对钱无忧一拱手,“钱小姐,钱老爷遭遇不幸,是我们的疏,还请你大人大量,原谅我们的过失。”
钱无忧没有说话,反而是门外一个人接了腔:“你们没有疏忽什么,自古生死有命,更何況我父亲年事已高,又突遭丧子之痛,所以溘然长逝,根本怨不得他人。”
来人正是钱家二少爷钱无欲。
“你来得也太迟了吧。”谷玉东说话阴阳怪气的。
“作为新任家主,有许多琐事需要处理,所以来得迟了。”钱无欲回答。
“还有什么事比死了爹重要?”谷玉东闷哼一声。
“豪门之事,说了你也不懂,”钱无欲一脸云淡风轻,“如今家父已去,钱府要闭门治丧,列位都是外人,不好久留于此,我已经准备了车马,请各位速速离去吧。”
“深夜逐客吗?”夏硕眉头一皱,“二少爷平日里谦恭有礼,想不到成了家主,也学会了过河拆桥。二少爷不要忘了,钱府里还有使用饕餮鼎的凶徒,这么着急让我等离开,莫非二少爷知道,只要钱老爷一死,就不会再有人遭殃?”
夏硕的诘问让钱无欲闷了半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消失已久的夏窈瑶就冲进小屋,指着他的鼻子一声冷笑:“他当然知道,因为饕餮鼎就在他房里。”
夏窈瑶说罢,将手中布包掷在地上,一个小巧玲珑的青铜鼎从包中掉出,晃晃悠悠滚到谷玉东脚边。
“人间惨剧啊!丧心病狂啊!”谷玉东表情十分之浮夸,“要不是老奸商仆街,你放松了警惕,我们怎能抓住你的把柄?今天长安游侠要代表正义审判你!”
“审我?好大的口气,”钱无欲冷哼一声,“早知你们会坏我好事,你们不要得意,别以为没了饕餮鼎,我就会束手就擒,任你们捉到大理寺。”
钱无欲语气干脆,似乎没想过否认自己的作为,只见他突兀地高笑数声,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黑中透红的树脂,不假思索地送进嘴里。
夏窈瑶是认识这东西的,这不是普通的树脂,而是川疆蛊女的“心药”,说是药,其实是毒,树脂里封有精怪黑血,食用之后能让身体妖血蚀心,把人变成半人半妖的肉身夜叉。
“拦住他!”夏窈瑶一声大吼。
旦这提醒来得迟了些,钱无欲早就将树脂吞落肚中,妖血发作的速度常快,钱无欲片刻之间就失去了人样,他双眼变为血红,孱弱的身体上骨节“咔咔"作响,双肩长出锐利骨突,额头上有尖角外钻,嘴唇被疯长的獠牙顶破。
“当心!这是肉身夜叉!”
夏窈瑶三步冲上前去,左手结印,右手拔剑,挡在钱益尸身之前。旁的夏硕也没有犹豫,当下掏出金丝探云鞭,朝着肉身夜叉卷去。
“两位高手!需要我做什么?”流氓青年一手拿着花瓶,一手护着惊恐的钱家小姐,脸上写满了深深的迷茫与不确定。
“别死就行!”
美少女脱口而出,手中长剑舞出剑花一片,要助夏硕一臂之力,哪知这东西刁钻古怪,腰身一扭,不仅躲过夏硕长鞭,更伸出血色长爪朝她闪电般发难。夏窈瑶当然不敢大意,虚步往旁一侧,虽说有幸躲过敌人攻击,但袖子也被扯了个稀烂。
“知道这件衣服多贵吗?”
夏窈瑶瞬间抓狂暴走,只见她身形一转,脚踏天罡北斗步,将腰间生圣剑抽出,在场之人顿党寒光流转,屋内剑影纷飞,只在眨眼之间,肉身夜叉身中数百剑,身上千疮百孔,头颅从脖颈之上滚落,死得痛苦不堪,惨绝人寰。
“女侠好身手!”谷玉东倒吸一口凉气。
“妹妹好身手!”夏硕也倒吸一口涼气,然后走到肉身夜叉头颅近前那颗头颅如今已变回钱无欲的模样,不知道是否错觉,夏硕总觉得他脸上带笑。
正在疑虑之时,一直处于惊呆状态的钱无忧终于回过神儿,她大概是认为不哭一下不符合此时的气氛,于是张开樱桃小口,像三岁女童样号陶大哭。
“二哥!怎么会是二哥?”
“钱小姐不要怕,二哥虽然仆街,谷哥仍然健在!”
谷玉东深情拥抱钱无忧,顺便眼晴望向对方胸部,“银燕子”夏硕眼珠一转,走到胞妹夏窈瑶面前低语数声,夏窈瑶点头又摇头,然后也悄声回应了什么。
听完夏窈瑶的回应,夏硕眼中精光一闪,立即挥出探云鞭,将沉迷于爱情的谷玉东拉到身边,并用手紧紧抓住流氓青年的后襟,谷玉东表情十分痛苦,开腔指责夏硕:“夏兄,请不要开玩笑!你能给我最好的疼爱,就是把手放开!
夏硕仍旧不撒手,眼睛盯着前方的钱无忧,一字一句地说:“钱小姐,不必演戏了,把真的餮鼎拿出来吧。”
“夏兄,你发烧了?”钱无忧还未作答,谷玉东已经情绪激动,“有病要去看医生,我为你介绍几个胸大而靠谱的郎中!”
夏硕没有理会流氓青年,继续目视钱无忧:“钱小姐,其实我也不想怀疑你,唐突佳人,大煞风景,但刚才我妹子却说,她的役灵告诉了她个消息。”
“什么消息?”钱无忧止住了啼哭。
“那个小东西说,十日前,有郎中来钱府为钱无欲看病,他说钱家二少爷已经病入膏肓,最多还能活三个月,试问一个还有三个月命的人费尽心机抢夺家产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钱无忧声音干涩,“那是我二哥的事。”
“你当然可以这么说,”夏硕一笑,“而且你二哥也隐藏得很好,就连被瑶妺诛杀时,他脸上都还带着笑,他一定认为你们的计划天衣无缝,以后钱家产业必然归于你手。只是他没有想到,百密一疏,你们犯了个天大的错。”
“哦?什么错?”钱无忧看起来很有兴趣。
“钱老爷死前,你不该来请我们吃饭,我明白,要害钱老爷必须先支走我们,可是这个人应该是钱无欲,而不是你钱无忧。亲父危在旦夕,还请我们喝酒吃饭,而且偏偏选在离钱老爷居所甚为遥远的偏厅,你是这样不识大体的人吗?”
钱无忧没有说话。
“在下承认,你很聪明,”夏硕眨眨眼,“这出戏演得太精彩,我们在不知不觉中,都成了你的戏子,我想你早就知道,我和长安双侠有过命的交情,又听说我在调查钱家和反贼,所以才会放出消息,大张旗鼓寻找长安双侠,你做的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引我入局。”
“夏大人太会开玩笑,如果我是个十恶不放的奸贼,为何处心积虑地弓大理寺官员来我府中呢一一这不是自讨苦吃吗?”钱无忧反问。
“因为你需要一个见证。”夏硕一声长叹,“来自朝廷命官的见证,如果我没猜错,整件事应该是这样的一一你与钱无欲同反贼勾结,先是施用邪术,除去饿食蛊封印,让钱老爷陷入昏迷,然后再将我们请至钱府,支使钱无欲盗鼎杀人,最后再让他故意留下线索,求死为你顶罪,这样一来,夏某便可以为你证明清白,让你名正言顺地接手钱家祖业,成为钱家第一任女家主,钱小姐,我说得对是不对?”
“对又如何,不对又如何?”钱无忧秀眉一挑,“夏大人,断案讲的是证据,这些只能算是猜测,你又能奈我何?”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开口的是谷玉东,流氓青年此刻表情异常复杂,他看了钱无忧很久,用一种微弱的气息低声说,“所以你跟我说的话,都是在骗我一一不,不能说骗我,你只是当成游戏?我知道的,我配不上你,就连诓骗,也是你对我的施舍,好,我自认无能。但是,你不该害王良玉的,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依靠,你耍弄我、嘲笑我都没关系,可为什么要把我仅有的重要的人也带走呢?你有家财万贯,数不清的下人,成群结队的仰慕者,但我只有他,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这么一个即使拼了命也想保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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