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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三十一章 《赎罪》(完)分段上(第 3/4 页)

    手指捏着靠背,关节已经捏的发白,急促的呼吸声并未被埋藏在靠枕中的萨拉听见,邦尼不再说话,蹒跚的走向餐桌,服下随身携带的药,安静的忍耐着痛楚,萨拉并未发觉异常,反而因为刚才简单的几句争吵,没有看邦尼一眼,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开门时,她没有直接进去,背对着邦尼不知在犹豫什么,几秒后,她并未回头,进了房间,关门时将门锁死。

    ……

    第二天。

    邦尼按时起床,收拾好个人卫生后,简单煎了几片面包,冲了两碗麦片后,走到萨拉房间轻轻敲响了房门。

    “该起了,吃饭了。”

    门并未上锁,甚至连门闩都未卡入门槽中,拳头轻而易举将木门推开,在一阵牙酸的合页惨叫声后,邦尼看到的是空荡荡的房间。

    没人,在没有惊扰到邦尼的情况下,她便离开了,这让邦尼脸色很不好,但并未怒骂出声,只是那种本就不算温和的脸变的更加冷若冰霜。

    房间很简洁,并未是萨拉爱干净,床下地毯上随意丢弃的三角裤头便是一个懒丫头最直接的证明,只不过是邦尼没有那么多钱来为萨拉购置更多女孩子应该拥有的家具罢了。

    被子也没叠,扭的像根麻花一样扔在床上,他走近,手掌伸在被子下感受着温度,还带着一些余温,看样子并未走太久,此时是七点一刻,根据经验推算,她离开家时最早不会超过六点三十。这让邦尼沉重的心情略有转晴,起码不是半夜溜出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虽说这种街区白天治安也不算好,但总比晚上强上不少,清晨算是这条街最安全的时间段了,如果萨拉敢半夜溜出去玩的话,他一定会让萨拉知道什么是禁闭,成年后才能解除的那种,毕竟绑架和囚禁,邦尼可太有经验了。

    推测出萨拉离开的时间段,他放心了些,将她随意乱扔在房间内的衣物归拢到一起,放进脏衣桶后,他并未立刻出去寻觅萨拉,虽然本身没什么胃口,但依旧忍着不适将早餐吃完,在病后努力照顾自己,也是一个老人应尽的责任,吃饱饭,才有力气活着。

    他这才注意到沙发前茶几上,水杯压着一张纸条,经过折叠后不大一点,他翻开,萨拉在上面写了不少字,一是抱怨他管的太宽,对于昨晚邦尼的态度,她感到很不满,现在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春心萌动过于常见,尤其在贫民窟内,这么大点的孩子有些就已经完成了成人礼,向着加辈前进了,十五六岁做父母对于这些连小孩嗝屁套都舍不得买的贫民窟孩子而言也算正常,只有活在过去的,那些经历过意大利经济复苏,三观塑造在教育水平过高的年代的老人和新时代中产以上家庭,才会认为这种事非常他吗的离谱。

    而贫民窟的这些难民和最底层的无业游民对于太早生育这件事的态度则与社会主流认知恰恰相反,要知道生育补贴对于无业家庭的帮助是巨大的,虽然他们得到的救济金和补贴基本不会花到孩子身上就是了。

    生活在这种环境下,萨拉也难免会觉得邦尼管的实在太宽,只是互有好感而已,还什么都没做,就要求和男孩保持距离,这样强硬的态度自然无法让甜蜜感上头的十四岁女孩满意,于是她也对邦尼做出了警告,如果再要干涉她的私生活,那她可能会在将近临盆时才会回家。

    看到这儿,邦尼耳朵真的嗡鸣了一下,这张纸条像是压缩了大量的瓦斯,在邦尼将它翻开后,瓦斯开始泄漏,接触到了邦尼内心的怒火后,瞬间将邦尼引爆。

    他穿上外套,左轮手枪插在后腰,拎着车钥匙气冲冲的出了门,他要去找萨拉,狠狠收拾她一顿,即便他再宠着萨拉,这种威胁也让邦尼下了狠心,另外也要见见那个小子,让他知道知道死字该怎么写。

    至于萨拉在哪儿,纸条上已经写清楚了,她今天正常上课,只是不要邦尼送,晚上也会回家,今早的离家出走,只是给邦尼一个下马威。

    带着满腔的怒气,疾驰到学校,他这辆老爷车差点把保险杠颠掉了,他没进学校,而是将车停在了一个隐蔽的角落,抓贼要抓脏,抓早恋也要抓个现行,只要看到两个小屁孩有任何逾矩的动作,就可以站在制高点对其进行批评,不给萨拉任何反驳的余地。

    看中午放学还早,他个哈欠,自从患病后,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力下降飞快,精神头也越来越萎靡,健忘、嗜睡、无力、疲惫、各种负面状态让他应付如今的生活越来越吃力,若非如此,当萨拉离开家关门的一瞬间,他绝对会被惊醒。

    他打了个盹儿,一觉睡到放学铃响,下车,找个隐蔽的角落蹲守,毕竟这种学校除了他,也没几个能接送孩子上下学的家长,明晃晃的站在学校门,那萨拉先发现邦尼的概率远比邦尼率先看见她的几率大。

    很快,他便见到了人,这让他长舒一口气,起码她还在上课,没有打算跟某个混小子浪迹天涯,不过他没有彻底放下心来,毕竟未来会不会发生这种事谁也不能保证。

    他下车,背靠着车等着她缓缓走出校门,本来窝着火的心也因为见到孩子平安而逐渐落地,只是两条眉毛却不自觉的皱起。

    她好像很孤独。

    自打她从正楼出来后,就没见过她跟哪个同学打过招呼,甚至连点头说句再见的人也没有,其他的孩子在嬉戏打闹,甚至有些不知廉耻的男孩会趁着女孩笑容满面时占女孩的便宜,搂搂抱抱,触碰一些不该触碰的地方,但他们却全部都避开了萨拉,像是对某种不祥之物有着极大恐惧而与她保持距离。

    邦尼的记忆力还算不错,他很清楚的记得有几个与萨拉同时走出校门的孩子跟萨拉是一个班级的同学,但比起其他陌生的孩子,他们似乎对萨拉更加的抵触,哪怕是与她并肩行走,对于这些孩子而言都是一种难以克服的障碍。

    而萨拉则低着头,步伐缓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时不时的触摸着对她而言有些大的硬耳耳机防止掉落。

    很快,其他学生都离开了学校,只剩她一人落在后面不急不缓的走着,一缕柔和的风吹动她的头发,柔软且富有光泽的发丝有了波动,在阳光下闪耀着一阵阵的波光,只是她似乎被右侧刘海中那一缕略长的头发刮到了眼睛,突如其来的不舒适让她停下脚步,白皙的小手搓揉着眼角,双眼紧闭后,又使劲眨了眨眼,睁眼时,眼睛微红,应激的流下了一滴泪水,她不自觉的抬头,发现自己才走到校门口,而校门口外,一个穿着朴素大衣的老人正皱着眉头望向她。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微风吹动地面上的枯黄落叶,在两人之间那长达二十米开外的广阔空间中飘然划过,耳中没有了同学的嬉闹声,没有了学校难听却对她而言如同天籁的铃声,没有了嘈杂的汽车引擎轰鸣声,只有风拨动树上还在咬牙坚持未曾掉落的树叶而发出的沙沙声响。

    一滴眼泪终究还是掉落了下来,将正巧飘落在她脚边的细长树叶打湿,将它擒住,只留还未打湿的叶子边角在微风中挣扎。

    邦尼忽然理解了萨拉昨晚为何那般开心,被这种孤寂感包围着的少女或许真的需要一个男孩对她展露笑容,需要那个男孩抚摸她柔亮的发丝,给她炙热的拥吻,给她克服被恶意排挤的勇气,而这个被遭人排挤恐惧的女孩,能回报给男孩的,也只有比体温还要更加热烈的情感。

    这是他一个老人所无法给予的包容,是他这个老人不想接受却又能够理解的感情,这并不代表着他就同意萨拉去跟那个未曾谋面的男孩正式发展,对于那个男孩,他还需要进行考验,直到他通过了自己这道关卡,才能让时日不多的邦尼放心的把萨拉这个不省心的孩子托付给一个他讨厌,又不得不接受男孩手上。

    “怎么就你自己?”

    他勉强自己露出笑容,迎接着女孩来到他的面前,接过女孩空空的书包,掏出手绢递给萨拉,她没嫌弃,即便她至今理解不了为什么有纸巾这种快捷省事的产品的当下,还会有人土里土气的时刻备着一张洗过无数次,却依旧洁净的手绢。

    车子停放的地方离校门还有些距离,两人走着,没有再因为男孩的事发生任何争吵,就像往常一样,前后脚的前行,萨拉握着手绢,手有些颤抖,使劲擦了擦眼睛,却发现越擦越多,为了控制情绪,避免邦尼发现她的“不正常”,她努力调整着呼吸,勉强控制住了眼泪,她望着邦尼的背影,还是没有忍住,小跑了几步,将不大的手掌塞进了邦尼的手心中。

    “可以牵着我吗?”

    邦尼脚步一顿,转身低头看着这个仰头看着自己的孩子,轻轻弯腰拿过她手中的手绢,轻轻擦拭着她的通红的眼角,带着一丝笑意,又起身,将小手紧握在自己宽大的手中,接着朝前走。

    “好,牵着你。”

    他终究还是老了,老的不成样子,即便是一只胳膊的距离,他微笑着在前面走时,也未曾听到被他牵在身后的女孩,隐隐约约的啜泣。

    ……

    公车上她双眼无神的靠着车窗,任凭心仪的男孩握着她的手,他似乎是想传递给萨拉某种精神上的能量,但绝望的萨拉并不能接收到这股能量。

    车到站,地点并不是两人日常碰头时的老地点,他不放心这样失魂落魄的女孩独自回家,便主动承担下了护送女孩回家的责任。

    她仍然有些头重脚轻,但是比在医院内需要被人搀扶才能勉强站立起来要好的多,步履虚浮的她,至少现在已经不在需要靠乔森架起她的胳膊。

    这还是乔森第一次到这边来,环顾四周将路标记住,他跟随女孩直到楼下,听到女孩说话才回过神来,看向脸色苍白,双眼红肿的女孩。

    “我到家了,你回去吧。”

    “自己可以吗?”

    “没事,你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牢记女孩的叮嘱,他用力点点头,稍微后退了几步,但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希望目送女孩上楼后,再准备离去,可见萨拉脱力的样子,连步伐都难迈出一步,他心里就像被刀割了一下似的,没有忍住,快步冲过去,将萨拉抱在怀里。

    “坚强一点,我会陪着你的。”

    “可是我还想要他陪着我,我昨天又惹他生气了,我一想到我就好后悔。”

    他已经忘了这是萨拉今天第几次在他怀中哭泣,一遍又一遍将他灰色的衬衫打湿,使他胸口处多了一块不均匀的白色轮廓。

    他不知道该去怎么安慰一个父亲被枪杀,被母亲抛弃,现在连最后一个亲人都要失去的女孩,哪怕是他这种穷到家里人生病就喝止咳糖浆,目睹过好几个亲人并没有因为“神药”而起死回生,最终死于疾病的男孩,也在憎恨上帝为什么对于他的心上人这般刻薄。

    许久,将女孩再次安慰好,把上次海洋馆的“意外收获”全部交给女孩,他承诺要将她所爱的人留的更久一些,即便听医生说,那是一笔他从未敢想拥有的天文数字,但他这只生活在富人狗窝都不如的贫民窟蟑螂,还是想尝试着,为自己喜欢的女孩努力,为她逆天改命。

    目送女孩上楼,他才离开,双手插兜,有些惆怅的想着到底该去哪儿弄些钱财来给邦尼的爷爷买些必要的药品,一时间头疼的脑子快要裂开,随脚踢开一粒石子,却发现这粒石子滚落在了一群少年的脚边。

    “萨拉的新姘头?”

    乔森抬头,冷静的望着坐在路边护栏上的少男少女,回答:“有事么?”

    被邦尼吓到痉挛的少年依旧狗改不了吃屎,咀嚼着口香糖,脸上露出一抹无法隐藏的猥琐笑容,不停的抖腿,揶揄的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连他都不如少年。

    “没事,就是想问问你,我扔掉的表子你玩的舒服吗?你现在曰过没?”

    “草拟吗的……”

    乔森低声骂了一句,连带着肺部的空气都随着这句脏话一起排出体外,他本就不是一个能很好控制情绪的人,外加萨拉的痛苦也让他心头压了一股剧烈的无名之火,他没有胆怯,直接将手伸进挎包中,掏出一根甩棍,照着找事的男孩头上打去……

    ……

    她必须承认,昨天早上写的那张纸条有一定的报复承认,是对邦尼宣泄着不满,但她并未真的过早离开,而是隐藏在一边,一直盯着楼门口,直到邦尼气冲冲的开车离开后才敢回到家中,前往邦尼的卧室,准备偷出邦尼的银行卡,将海洋馆那份不义之财存进去,希望自家的老头能糊里糊涂,没有发现这笔小财,随手将其花掉。

    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她并未找到银行卡,反而找到了一份病历,以及瓶瓶罐罐的好几种药品。

    绝望的情绪像是肆意生长的藤蔓,不断的攀爬至她的内心,这种无法与命运对抗的无力甚至要超过父亲的离去,毕竟这次……她要亲眼看着自己的最后一个亲人离世,等到邦尼离世后,她将彻底的失去依靠。

    她没有去向邦尼坦白自己看到了这份病历,她清楚自己这个拖油瓶已经成为了邦尼的心理负担,解决她的生存问题是邦尼心里最为急迫的需求,如果这件事从一个人知情变成了两个人知情,那么对于自己的安置问题则会立刻提上日程,她毫不怀疑邦尼会把她托付给一个能信任的人,然后离开再也不会跟她有任何联系。

    混帮派的人都这样,像是野猫野狗一样,逃避家庭的温暖,会选择在某个角落死掉,无论是他杀还是自然死亡,这就是黑手·党的宿命,她父亲是这样,她的爷爷也会是这样。

    所以就装作不知情吧,直到他们再也不会相见为止。

    她在楼道里躲了好久,拿出小镜子仔细检查自己的状态,虽然眼皮还是肿的,可泪红已经消退,她拍了拍脸颊,给自己打气,然后拿出钥匙,在推开门的一刹那,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

    “这个给你。”

    相约在初次见面的那棵树下,一卷用皮筋捆好的散钞砸进萨拉的怀里,乔森带着帽子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靠着隔壁的那颗树坐下,三根手指反向捏住烟嘴,环视一周后,放在嘴里抽了几口。

    钱不多,大概只有管装口香糖一样粗细,也没有什么大额的钞票,零零散散加一起三十几块钱,但对于两个穷苦人家的孩子而言,这已经是非常大的一笔数额了。

    “哪儿来的?”

    “你收着就行,过几天我再给你拿些,加上水族馆那回来的钱,够买些药了。”

    他装作不在意的扭过头去,并没有回答萨拉的问题,将燃烧到尽头的香烟戳在地面上画着圈,直到全部火星都熄灭后,才将烟头丢出老远。

    萨拉却瞬间扑向乔森,一把拽走乔森的鸭舌帽,见他嘴角还渗着血,鼻青脸肿的凄惨模样,不由的红了眼眶,却没有向其他女孩那样嘘寒问暖,反倒是一拳打在了乔森的胸口,好悬没把乔森打背过气去。

    “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老实告诉我,这钱是哪来的?”

    “放心吧,跟我脸上的伤没关系,不过是打次架而已,像你不打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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