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令初行(第 1/ 页)
楚天阔接着道：“这事说来话长，有一物还请桑翁先过目。”取出一面略微发黄的白绫递给桑安。桑安打开一看，是一付全身人物肖像。画中人剑眉星眸，器宇轩昂。桑安心头一惊，紧接着细细查看白绫和墨迹的年份，最终确认至少在五十年以上。起身将画展开在桑永寿面前，又将鉴定结果说了。楚天阔又道：“这画像上之人，乃是晚辈的堂叔楚风玉。晚辈这位堂叔生性厌武，不事修行，有次出门游玩，被歹人害了性命。堂叔生育的三胞胎男婴，也在之后不久失去了踪迹。说来也巧，晚辈有次碰见张浩宇兄，观其容貌竟与我堂叔九成九相似。诸位前辈想必都听说过，我楚氏有一门灵术唤作‘同根生’，只要在七尺之内，便能检测出两个人是否有血缘及血缘之远近。”
“晚辈因心中存疑，便找机会悄悄用此术测了一次。结果，张浩宇兄与晚辈血缘极近。所以，晚辈再无怀疑，张浩宇兄应该便是晚辈堂叔的孩子，也就是晚辈的堂兄弟。之后，晚辈刻意结交张浩宇兄，问他有没有兄弟姐妹。他说只有师父师叔、师兄师弟。晚辈当时便想告诉他关于他身世的疑问与晚辈测定的结果，想了想，这么大的事应该由族中长辈核验之后，查清真相，厘清事实，才显庄重。找了个借口，采了张浩宇兄的一点血液。后来觉得只凭血液不够严谨，又悄悄拔了张浩宇兄几根头发。这么大的事，晚辈生怕前次所测有误，回到家族中受到长辈的责骂。为了准确起见，就将张浩宇兄的血液和头发用“同根生”测了一次，结果使晚辈大吃一惊。血液和头发竟然不是同一个人的。”向春明忍不住插嘴道：“说不定是你自己学艺不精，测错了。”楚天阔不接这茬，接着道：“晚辈心里当时就有了几分明白，后来又验证了几次，发现在桑二小姐身边的张浩宇兄，竟然是三个人轮流替换。说到这里，诸位前辈想必都已经明白了。晚辈以项上人头担保，所说每一个字都属实。之所以此时此地将此事公之于众，一是桑翁伟业，公正之名，天下钦敬。我楚氏以光明磊落立族，三位张浩宇兄虽尚未归宗，但既身怀楚氏血脉，不管是自愿还是受胁迫，我楚氏都决不允许族人作出欺瞒桑翁的事来；二来晚辈劣名想必诸位前辈略有所闻，晚辈窃以为每一名女子都应该嫁其所爱，归其所喜，无论是富家千金，还是寒家贫女。不知江津派让我那位族兄迎娶桑姑娘？三来晚辈三位族兄流落在外，失了家族庇护，全赖江津派将之抚养成人，楚氏感激不尽，自有报谢。然而晚辈有一疑问，名字乃是一人独立于世的表征，为何晚辈这三位族兄只能共用一个名字，难道晚辈这三位族兄连各自拥有名字的权利也没有么？”向春明浑身发抖，不知是惊是气，口中连声道：“荒谬，荒谬！”楚天阔说的有理有据，拿出的画像也确实与张浩宇有九成相像，他心里也有几分相信。但站在江津派的立场，接到掌门指令之前，是绝不能承认的。只能对桑永寿道：“桑翁，既然楚氏号称光明磊落，为何早不将此事说清楚，早不赶晚不赶，偏偏这个时候说出来，岂不是故意让桑翁难堪？再说了，我江津派也不是蝇营狗苟之辈，浩宇那孩子桑翁也是见过多次的，若是真如这小子所说，在桑翁火眼金睛之下，岂能不露出破绽？分明是有人见不得咱们两家结亲，刻意离间。再说了，就凭一个黄口孺子，空口白牙几句话能说明什么问题？现在老夫一样可以说九盟楚家包藏祸心，栽赃陷害。”他对事情真相并不清楚，只能从情理上反驳，但世事往往在情理之外。桑永寿心底喟然叹息，他一直竭力避免子女受到生意纷争和势力倾轧的影响。现在看来，终究难免。面色不变，淡然道：“向真人说的有理。”话虽如此，称呼已经改了，透露的信息不言而喻。向春明一颗心直往下沉。同样心沉到底的还有余书元。在楚天阔说到张浩宇与他有血缘关系的时候，余书元就知道自己上当了。在楚天阔陈述过程中，他迅速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很快理出了九盟计划大概。以楚家的势力地位，族中婴儿怎么会凭空失踪？肯定是有意为之。当做棋子伏入江津派中，待其长，暗中扶持登上江津派的高位，借机影响乃至控制江津派，为的是什么？当然是“九盟舞剑，意在东华”。没想到这个计划中途发生了意外，这三个孩子竟然要做桑永寿的女婿。这就意味着他们和他们背后的江津派有了源源不断赚取资源的机会。也就意味着九盟控制他们的筹码变轻了，轻到与他们所冒的风险不匹配，人家之后说不定根本就不理他们那茬了。这就偏离了九盟的计划。九盟要的是小弟，而不是盟友。盟友有自己的利益框架和生存空间，会按照自身利益指向行事。这与九盟将江津派打造成干扰、对抗东华派的前哨的计划不符，九盟要的是依附于自己才能生存、指哪就会打哪的小弟。这样的大事，靠血脉是行不通的。利益不合，亲兄弟都有反目成仇的，何况由外人抚养、从未感受过家族温暖的子弟。看到计划要黄，九盟果断出手，切断江津派和桑永寿连接在一起的纽带，并且在江津派和桑永寿之间制造嫌隙和怨恨。巧不巧，这郭威令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让三个弟子扮成一人追求桑永寿的女儿。云洲人谁不知道桑永寿最宝贝自己的子女，这下好了，把这盖子轻轻一揭，不管你桑永寿高不高兴，是我九盟楚氏避免了你女儿婚姻受辱，这份人情你得记下。同时，也在桑永寿和江津派之间制造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为了应对与桑永寿交恶和接下来桑永寿的报复所造成的后果，江津派必然要另寻依托，这时，那三个孩子就又成了九盟楚氏和江津派联系的纽带。从目前的局面看，江津派狠狠得罪了桑永寿，又不甘愿归附东华，郭威令几乎可以肯定会接受九盟的条件。但郭威令也不是吃素的，有他在，九盟让江津派做它小弟的想法，根本不会成功。余书元把前前后后理通，还未思量接下来如何应对，耳中传来卓苍穹的传音，无他，只有“哈哈哈，哈哈哈”两声长笑。余书元心头郁闷，知他在笑自己跳进了九盟挖的大坑，原本掺和上一脚是为了踩江津派，谁想连带着自己也踩进陷阱里了。偏头看了一眼楚风烈，楚风烈也在看他，嘴角眼角都是笑。余书元暗哼一声，竟被这草包耍了一通，不过事情还没完，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一时间，花厅中静寂下来。桑永寿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来。其中关窍自然瞒不过他。他在等郭威令的回复，而且也已经猜到了郭威令的回复是什么。但就像做买卖一样，猜到了对方的底线不作数，必须得从对方嘴里说出来才算数。所以，他同时也在琢磨，怎么收拾江津派，起码要让他十年直不起腰来。其他人也在等着看江津派如何解局，毕竟得罪了桑永寿可不是小事。眼下向春明最着急，消息早传回了门派，他也知掌门需要时间衡量利弊，但在众人目光审视之下，滋味不好受，索性闭目入定，不管身外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