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赤壁之战(第 2/4 页)
讨伐黄祖之战方结束不久,此时的孙权正在柴桑,故而第二天一早,周瑜的信便呈到了他手中。九年过去,孙权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有些懵懂骄矜的少年,而已蜕变成威震江东的吴侯。虽无孙策那般沙场破敌之武功,但若论御人谋事,权衡利弊,丝毫不逊于他兄长。
包括张昭、鲁肃在内的几位谋臣便匆忙应召而来,参与议事。孙策死后,鲁肃在周瑜的引荐之下开始为孙权效力,很快便成为孙权器重的智囊之一,唯有张昭对鲁肃这等青年后辈得以与自己并列很是不忿,经常在孙权面前诋毁他不够谦虚等等,孙权却全然不放在心上。
见众人到齐,侍卫方去大帐之后通传,不一会,身着玄紫色深衣,头戴鎏金冠的孙权信步从屏风后走出,众人立即起身行礼道:“参见吴侯!”
孙权摆摆手示意众人免礼,随即单刀直入对众人道:“今晨得到的消息,刘表已病逝,将荆州牧之位传给其幼子刘琮,长子刘琦对此大为不满,正准备联合刘备讨伐刘琮,荆州恐陷入内乱之中。故而孤晨起便召众位爱卿前来,乃是为了商议究竟该如何应对此事,是趁机发兵,还是……”
众人见此,都面面相觑,荆州事务虽然所有人都很熟悉,刘表因偏爱后妻蔡氏而偏袒刘琮也是人尽皆知,可值此局势微妙之际,也不知孙权是否早有决断,故而谁都不敢说什么实质性的表态,唯恐自己违背了主公的意愿。孙权听得头昏脑涨,略有不满地问身侧的张昭道:“子布卿,你有何见解?”
张昭拱手一揖,对孙权道:“臣以为,我军去岁刚讨伐过黄祖,国库粮草消耗不少,如今恰逢秋收时节,不宜立即用兵,此其一也;荆州内斗,兄弟相争方始,尚未削弱彼此,若我贸然用兵,恐使两兄弟握手言和,一致对外,此其二也。刘琮有蔡氏一族支持,刘琦亦有刘备作为外援,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此其三也。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宜静观其变,待胜负将分之时,再出兵不迟。”
张昭此言一出,在座的众位文官都不由赞叹点头,附议不止。鲁肃却并未跟随,反而心中有些焦急。张昭所言的确在理,却也仅仅是从荆州本身来分析,并未考虑外部因素。如今曹操在邺城大练水军,摆明了是存了渡江南下,攻取荆州的心思,无论是刘琮还是刘琦,都不可能是曹操的对手。若荆州落入曹操之手,则江东危若累卵。只是,张昭对自己一向心存不满,如今也并不知道曹操究竟何时才会真的挥师南下,自己这一番说辞,孙权会接受吗?
正当此时,黄盖站了出来,对孙权道:“主公,臣有异议。螳螂捕蝉虽好,可黄雀却并不止我们一只啊。曹操已北征乌桓,肃清袁谭、袁尚之后患,归来已有半年之久,西凉亦不再是其威胁。年初曹操已于邺城玄武湖大练水军,若我等因坐山观虎斗错失了良机,令曹操先于我们南下讨伐荆州,可就悔之晚矣!”
张昭不屑一笑道:“曹操方征乌桓归来,虽得大胜,却痛失郭奉孝,正该是休养军队之时。训练水军,不过是为将来做准备,且水军哪里是一年半载就可训练出的,实在不足为惧。”
黄盖虽然久经战场,但要论口才,绝不可能说得过张昭。孙权虽然较倾向于出兵,却也没什么理由来反驳。正在左右为难之际,身后的帐帘突然被大大掀开。众人愕然回首,但见竟是孙尚香走了进来。
此时的孙尚香已是二十出头的俏佳人了,却不爱红妆爱武装,别的女孩闺中大都放着锦缎绣线、奇花异草之类,她的闺中却全是金盔银甲、刀枪棍棒。自十六岁起,想要与孙家攀亲的江东各族高官显贵不计其数,要说长得标致的也不是没有,可孙尚香却全不放在眼里,在她眼中,唯有像她逝去的长兄孙策那样的沙场英雄,才能配得上她。为此,她求了孙权给她挑选足足一百名侍婢,而标准只有一个,就是除基本的照顾饮食起居之外,每个人都必须精通一门兵器,平日里教她舞剑弄枪,一旦有年轻男子上门提亲,就让这一百名侍婢手持一百般兵器在前院列出阵仗,只要对方能过得了这一百名侍婢的关,就可以娶自己。谁知一晃九年过去,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符合条件,而她这“枭姬”的名号也越传越远。对此,孙尚香倒是全不介意,反而乐此不疲,平素亦经常带着她的“百女队”出入军营,甚至不经通报就可随意出入孙权的营帐。
孙权对此亦不以为意,反而十足宠溺他这个霸气十足的妹妹。见孙尚香进来,立刻喜笑颜开道:“妹妹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不顺心?”
孙尚香吐了吐舌头,笑道:“清早起来练武,看见公瑾哥哥属下的信使往这边来,所以好奇跟过来的。可是这信是密信,我读不了。”说着,将一封信笺递给了孙权。
孙权正欲接过信笺,孙尚香却突然收回了信,对孙权道:“哥哥可得告诉我信里都写了什么,不然,我不给你。”
众人见此,都不由莞尔一笑。孙权哈哈笑道:“好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来,快给我看看。”
接过孙尚香手里的信,孙权用随身携带的显影水令字显行,脸色却忽然大变。孙尚香焦急地问:“哥哥,里面写了什么呀?”
孙权持信的手无力地垂下,悻悻道:“对不住尚香,这次为兄须得食言了。”
孙尚香急问:“怎么了?不会是公瑾哥哥出了什么意外罢?”
孙权摇了摇头,却不解释,眼神中是不容辩驳。
孙尚香咬着嘴唇沉默一瞬,不等帐外的侍卫进来请人,便自己大步走了出去。方才活跃了几分的帐内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待孙尚香离去的脚步声走远,孙权才道:“公瑾在荆州安插的内线来报,曹操暗中已派张修来过荆州,与刘琮一党勾结,刘表之死,怕是与曹操脱不了干系。”
黄盖惊问:“张修?可是从前袁术部将张勋的那个侄子?”
孙权没有接话,他自然知道张修是何许人,也知道他才是九年前害孙策命陨之人。可此事兹事体大,若是广而告之,一来证据不足,二来当值的蒋钦、周泰二人就难免死罪,亦会给其他心怀不轨的宵小之徒长嚣张气焰。故而此事仅孙权、吴夫人、周瑜、鲁肃四人知晓,对外则只称是许贡的门客所为,就连当日被掳的孙尚香,亦不知其详,故而孙权才不顾兄妹情面一力支走她。鲁肃见左右迷茫的眼神,知道此时非自己说话不可,于是鼓起勇气,起身拜道:
“主公,荆州与我们江东相邻,水流顺北,外带江汉,内阻山陵,可谓是固若金汤。其间沃野万里,士民殷富,若我等能够占据,就能成就帝王之业。如今刘表方逝,刘琦与刘琮向来不睦,军中将领亦各为其主。刘备非池中之物,与曹操的矛盾亦很深,如今暂时借居荆州,没有得到过重用。为今之计,可做两手打算:若刘备能辅佐刘表之子,令荆州上下一心,我们就应当予以支持和安抚,结盟抗曹;如若刘备打算取而代之,我们就应果断出击,以成就大业。臣请求主公派我去荆州吊丧,借此探明局势,若不速去,恐怕会让曹操抢占先机。请主公速做决断!”
鲁肃说完,叩首大拜。众人听罢,皆明白鲁肃此去乃是为自己揽了一桩棘手的苦差事,故而虽不一定赞同鲁肃,却并未出言反驳。孙权听罢,十分高兴,当即道:“好!若人人都有鲁子敬这般胆略,孤的大事可成。”说罢,将桌上的令牌递给鲁肃道:“此一去不比平日,万望注意安全,若有变故,可直接以此令牌联络最近的驻军,调兵遣将。”
鲁肃再拜道:“多谢主公!”
自从孙策离世后,周瑜无时无刻不在为完成他与孙策定下的约定,为拿下荆州做准备。与此同时,他亦四处派人暗中打探张修的下落。只是孙策死后,张修因功已经升任校事府校尉,是曹操手下最得力的耳目,又怎会轻易出现?可饶是如此,周瑜依旧相信,再狡猾的狐狸也一定会有露出狐狸尾巴的那一天,故而无论每日无论军务多么繁忙,处理公务到多晚,都要将密报一封不落地看完,只为了不放过任何与张修有关的消息,这一晃就是九年。
由于每日拼命忙碌,周瑜的身体亦瘦削了许多,不复当初那般壮实,对此小乔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小乔知道周瑜的性子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军中事务她亦无法为周瑜分担,此时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于是她几乎每年都有将近一半的时间在军营,陪侍在周瑜身边,为他煲补汤调养身体。尽管如此,周瑜每日亦是经常夜半才回到寝处,经常是累得话都说不出,倒头便睡。
直到数月前的一天傍晚,当周瑜收到安插到刘表部将蔡瑁处的细作回报,说张修已暗中潜入荆州,与刘表的后妻蔡氏会面时,谁都无法想象出周瑜心中的激动之情。然而为着能探明张修此行的意图,彻底将其一网打尽,周瑜不仅没有命令手下们对张修动手,反而吩咐他们不要行动,以免暴露自己的身份。
周瑜深知,以张修这样同是精于谋略之人做对手,必须要万分谨慎,否则便会令九年的等待前功尽弃。也正因如此,此番周瑜才得以在张修丝毫未察觉异样的情况下,探得张修奉曹操之命暗中毒害刘表的证据。据伪装成入殓师的探报回传,此次张修用的正是稀释了的怪鸟之毒。由于其无色无味且发作隐蔽,寻常郎中无法探知,只以为刘表是年事已高病重而亡,可经过无数次与张修的交手,周瑜早已掌握了检验此毒的办法,这如同蛛丝毫末般的细节自然逃不脱周瑜布下的天罗地网。
如今,孙权已派鲁肃前往荆州吊唁,虽然可能贻误战机,却也是为着谨慎起见。毕竟若事态发展成江东与荆州之争,让曹操坐收渔翁之利,亦不是周瑜所希望的。只是鲁肃此行只身入虎穴,难免让身为挚友的他担心不已,但周瑜也十分相信鲁肃的才干,若论运筹帷幄、决胜沙场,鲁肃可能比不过自己,但若论临危赴命、劝解周旋,整个江东无人能在鲁肃之上。此时此刻,还需静待他这位挚友的佳音。
忽然,帐外的侍卫掀帘走入,将一封密信呈上。周瑜立刻打开,用药水显影,竟是江北的来报。
日暮时分,经过两天的长途跋涉,鲁肃到达了刘表停灵的襄阳城。虽有荆州方面发给的通关文书,但沿途关卡的士兵对于江东来使都严加盘问搜查,让鲁肃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明明有曹操这个强大得多的共同敌人存在,荆州将领却如此警惕提防江东,鲁肃深觉自己肩上的担子又加重了几分。
在负责迎接的官员的带领下,鲁肃到了灵堂。侍卫呈上白巾,鲁肃接过围在头上,到刘表灵前上香,随后起身前来参见刘琮。行礼寒暄罢,鲁肃一面应对自如,一面仔细观察着,只见荆州众人间,孀妻蔡氏与大将蔡瑁姐弟二人围在年仅十三岁的刘琮身边,时而与自己问答,时而对属下发号施令,而刘琮尽管是事实上的主君,却未得置喙半句。尽管心中不满,刘琮却不敢吭声,生怕蔡氏姐弟一怒之下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来。
刘表的后妻蔡氏并非刘琮之母,只因刘琮娶的是蔡氏的侄女,沾亲带故,才顺势扶持刘琮。刘琮深知,自己不过是蔡氏姐弟篡权夺位的棋子罢了,就连那门亲事,亦是在威逼利诱之下糊里糊涂答应的。自己的生母出身贫贱,从小并不被刘表重视,若非蔡氏帮他在刘表跟前美言,他又如何能得到这荆州牧之位?如今跪在自己面前这一大帮臣子,实际上都是蔡氏姐弟的心腹,没有一个是会为了自己赴汤蹈火之徒,故而刘琮除了听从之外,别无办法。
因此,看明白了局势,鲁肃便将重点转向了解蔡氏姐弟对曹操的看法上。待蔡氏屏退闲杂人士后,他旁敲侧击问道:“先侯在时,曾与袁绍结盟,共抗曹操,如今流亡乌桓的袁谭、袁尚已覆灭,荆州已无外盟可依。不知今后……”
鲁肃话说到一半,抬头却见蔡氏并未倾听,而是转身对刘琮道:“今日天色已晚,不若会面便到此为止。”随后转过来对鲁肃致歉,便退了下去。
正当鲁肃有些窘迫之际,蔡瑁走过来拍了拍鲁肃的肩道:“抱歉,长姐平素生活起居习惯使然,只要太阳落山,就不由分说闭门谢客。先生远道而来,想必也已疲惫,不如便由在下送先生到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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