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 1/ 页)

    林母和众人在殡仪馆一个房间里等待着，房间里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一秒，一秒，时间似乎被拉得很长，长得变成了等待着的人心里细碎的煎熬。林嘉儿穿着黑裙独自坐在一条长凳上，林母坐在对面仍是默默落泪，大姨和哥哥一直陪伴左右。林嘉儿看着窗外，临窗的法国泡桐枝干粗壮伸向天空，每一片碧绿的叶子都在阳光下极力舒展，密密堆叠成树冠，仍有阳光从叶片边缘之间漏出，投在房间的地板上斑斑点点。不知是不是因为哭过了一场，此刻她觉得没有那么难过了。她突然觉得很喜欢窗外的法桐。翠绿耀眼，满满的生命力，扎根于地下很难被轻易撼动。看着满目青翠，心里也仿佛透了一口气。

    “来了！回来了！”有人推门进来说。林母抱起准备好的黑白照片和衣服，被大姨和哥哥掺起走出门外。门口的人安静地立在两边，都是父亲生前交往亲密的朋友和同事。林建海的尸体盖着白布被送进房间，入殓师和家属跟着进去。白布被缓缓揭开，露出林建海的脸，僵硬了但很温和，是妻女熟悉的样子。林母再也无可抑制地扑倒在丈夫身上痛哭失声。

    “老林，你怎么突然就走了？你不管不顾这个家了吗？嘉儿还没出嫁，你怎么忍心这么早就抛下我们？……”尽管事情已经发生了数日，可是见到丈夫冰冷僵硬了的身体时，心里却怎么也无法接受他的离开，忍了再忍还是失态地伏在地上痛哭。走的时候他说如果这个会开的顺利以后就把公司重心转回国内，不用常常出差了，她嗔怪说不相信，让他干脆别回来了。没想到一语成谶，回来的时候却是永远地离开了。

    林嘉儿亦是忍不住地痛哭，但听到入殓师提醒说差不多到时间该整理父亲的仪容了，林嘉儿还是懂事地上前扶住林母的肩膀说：“妈，咱们不哭了，给爸爸整理好仪容吧，不要耽误了安葬的时间。”

    林母被搀扶着艰难地站了起来，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没有倒下。她接过大姐递来的手帕擦干了眼泪，伸手拢了拢散落在耳边的碎发，说：“开始吧。”大姨拉起林嘉儿的手走出门外等候。

    林母亲手给丈夫擦拭了身体，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梳齐了头发，抚了抚额头上的皱纹。林建海的尸体越过千山万水回到家，由妻子的手安置在棺桲里。

    走进墓园，太阳已开始西沉，金黄的余晖斜斜地打在棺桲上，也打在每一个人脸上。这个夏天的阳光似乎格外得好，好得令人难以忘记。

    棺桲被下放到已经挖好的墓穴里，一块小小的黑色墓碑已经立起来，林母走上前，盖上第一捧泥土，然后是林嘉儿，大家轮流撒下盖棺的黄土。棺桲渐渐被覆盖，哭声低低地响在黄昏的暮色里，一个人的一生就此渐行渐远。人生无论如何漂泊如何沉浮如何起落又如何精彩纷呈，入了土才算是最终安定了，一切纷扰纠缠的都追不上，一切割舍不下的也带不走。

    但，世事丝丝入扣，所以这个世间的故事才从未停止过上演。有的人已谢幕离场，有的人却猝不及防地被推上舞台中央。人生才刚刚开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