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0一章 验报(第 4/4 页)
“没有,老头子,我们回去吧。”
福先生没有答话,心中却想,如果那几个德族人出现,如果那半部王书是自己的,自己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回家了。
但是那几个德族人一直没有出现,连那个少年也找不着了,他们似乎已把他二个忘记,四下里只有风声和小虫的鸣叫声。
天已经黑透,也开始变得寒凉,羊姑打了个噤,疑问道:“他们怎么又不理我们了,又没有什么害怕的。”
福先生心中又是一动:难道他们冷静下来,自觉惭愧,甚至想索性将王书据为己有?那样的话,他们当然不想再问下去,也当然不想再见到自己了。他精神一振,问羊姑道:“你还记得和他们说话的地方?”
羊姑道:“记不得,但地方不大,也能找到,老头子,他们不想见我们,我们还是回去吧。”
福先生仍没有答应她,反而和她道:“你先带我去看看。”
他既有心寻找,精神大涨,反而主动搀着羊姑前走,羊姑哪里还有怨言?他既有心寻找,怎么能找不到?不久就看到一篷亮光,连忙走过去,羊姑扯着他的胳膊道:“就是这里。”
福先生对书祖母的居所已经没有印象,何况他现在根本无心回忆,居所外面也没有动静,洞屋的里口却摆了一张简易案台,上面奢侈地点了一排亮晃晃的羊油灯,一支支灯火跳跃不停,一道道黑烟袅袅而上,福先生虽然觉着诡异,却一眼看到案台正中摆着的王书匣子,他稍稍愣得一愣,急步上前。
匣子已被打开,福先生走到案台面前,顿时呆住,头脑里一片空白:匣子里哪里有什么书,只有一摞整齐叠着的油木片!
正惶惑间,黑暗中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喝道:“奸贼,叫你今日知道报应!”他闻声抬头,疾风响处,忽地面上剧疼,大叫一声,捂着脸倒下身去。
羊姑本来心中害怕,一直跟在他身边,此刻低头看时,魂飞魄散,但见他满脸是血,面孔上戳着一把亮灿灿的金剪刀!她呼的扑到他身上,大声号哭起来。福先生趁着还有余力,奋力把她推开,拔出金剪刀,往喉咙窝中一刺,立时气尽。
那天清晨,冰黎因为极度的伤心和怨恨,对福先生的突然出现竟不闻不问,事后也未提起。
倒是第二天,老眼昏花的孔定,竟然在模糊的晨曦中摸着了一块石头,他觉着蹊跷,打扫完芳菲处,也不走开,直等到谢一兄弟过来,将石块拿给谢光鉴定。谢光一看之下,惊呼出声:“这是老族长的手迹!”说着一字一字的指念给众人听:“金安好,无须找;三子安,不日还。”
众人都围上去争睹过,知道重华和冈邦、仁吉等人无恙,齐都放心。当天也不出活,急忙散开队形,寻找老族长,直到天黑,只无消息,谢一福孝只好通知族人呼应而归。
福孝没有回家,直接来到留芳处,在芳菲洞前跪下,和母亲求恳:“妈,你一定知道父亲在哪里,叫他回来吧,别让他再在外面受罪了。”然后坐到石几上休息。
他此刻也是累极,心情却最为激动,他已经长大成家,也度过了人生中最为困难的阶段,但是父亲是他心目中的偶像,是他生命中不可逾越的高山!十多年前,因为父亲的误判出走,使得族中巨变,损失惨重,族人由是对父亲毁过于誉,但从小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的他,知道父亲是正直的,无私的,睿智的,所为无不是为了族人着想,只有他对于父亲的出走,最是心疼和怜惜,所以他盼望父亲能回来,和族人消除误会,安度晚年。
他正想得出神,谢一兄弟过来,跟着福云、福阳、小眉都来,众人围坐在着石桌,借着月光,议论白天的搜寻情况、商量下面的办法来。
小眉先道:“老族长回来又出走,身上肯定还有事情,难道去了德族人那边?”
谢光摇头道:“我和谢显前一天刚去那里,没听阿汤和德琳说起。”
福阳问:“会不会去了宁湖?”
谢一道:“我已经请孔队长去那边看了,明天应该有消息。”
谢光又道:“其它也没有地方了,难道去了大船破坏处或者大妖消灭处?”众人都不能确定。
谢一道:“现在不要去帮金老爷了,大家全力找到老族长,明天请小慧和冰黎向东走一趟;二弟,你再去隽秀峰问问;福孝兄弟,你就在此处候着,说不定他老人家又突然回来;其他人还如白天这样找法。”
众人都点头,福阳道:“地方太大了,还要派人登高了望。”
“这个主意好!”
正议论着,福孝忽然惊讶道:“有哭声?”
众人随即住声,侧耳倾听,果然听到北方传来哭声,声音很小,却很凄厉,一丝一丝的,直刺人心,众人汗毛倒竖,全都站起来,面面相觑,心生不祥。
“快去看看。”福孝喝一声,率先冲进了旷野的夜幕中。
在山坡下面的总路口,他又碰上闻声赶来的福慧,慌慌的和他道:“弟弟,怎么回事?我的眼睛一个劲的猛跳。”福孝不能回答,拉住她的手疾奔,福慧却没能感觉出他手中也是湿漉漉的。
越向前跑,哭声越清晰、越凄厉,众人越惊心。
众人白天搜寻累了,一通急奔后,都是气喘吁吁,还好前面传来问话声:“前面是谁?我是阿汤。”
谢光听了忙答道:“阿汤,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都在。”
说话间,双方已走到一起,众人连问带看,对方除了阿汤,还有雅雅和德琳,雅雅也在哭泣,但却不是众人听到的哭声,那哭声还在前面。
“雅雅妹子,不要紧张,发生了什么事情?”谢一安慰道。
雅雅止住哭声,看了一眼福慧姐弟,和谢一道:“族长,我先和你说。”
福孝已知大事不妙,却镇定道:“雅雅姐,你就当着我面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能承受。”
雅雅又哭出声来道:“弟弟,老族长出事了。”
“他怎么了?”
“他,人没了。”
福孝大叫一声,仰面便倒。一边的福慧愣了一下,号啕大哭,随即又向前奔去。
众人无不悲痛呜咽。雅雅等谢一悲痛劲儿童稍缓,把隽秀峰上白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长话短说了,然后抽抽噎噎道:“老祖宗随后也走了,她临走前让我们即刻将老族长的遗体包裹好,连夜送到元宝山,又叮嘱族人:‘一事归一事,此事已了,大伙儿要对福族人像自己的族人一样。’”
谢一哽咽着点头,一时也没有主张。
先前的哭声还在,前面又传来猛烈的号哭声,众人都听出是福慧的声音。
谢一忽然想起,忙和福孝道:“兄弟,你赶紧冷静一下,前去看住小慧,防止她发起狠来,再闹出大事。”
福孝已被人扶着坐起,脸孔更加扭曲,双手乱拍乱打,听他一劝,仰面嘶吼道:“为什么都是我!”
众人听了,又都为他痛哭,谢一却等不得,继续劝他:“兄弟,老族长当是见德族人的怨气还没有化解,才要以生命排除旧恨,他的想法和做法和当年主母一样,你是他们的儿子,一定要体会到他们的良苦用心啊。”
福孝咚的一拳砸在地上,爬起身来,向前飞奔。
众人都跟上,谢一边跑边问雅雅:“那个女人是谁?哭得这么伤心。”
雅雅忍不住掩面道:“她叫羊姑,是老族长在大高原遇到的,老族长一倒下,她就也趴在他身上号哭,不让人近身,我们没办法才将她拉开,她就一直跟着哭,晕过去好几次了。”
说话间,众人已见着福先生的尸体,都扑上去悲哭,羊姑知道他们是自己男人的族人,一口气松下,又晕了过去。
福慧仍哭得呼天抢地,她因为自己的任性被双亲赶出家门,再见面时,竟都是阴阳二隔,她此刻真的哭得很伤心,但她心中一点儿都不后悔,只是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