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0一章 验报(第 2/4 页)
冰黎终于在芳菲洞前停下,叹息一声道:“姑姑,我也要回去了,不知不觉,我来此已有三个年头,我本来想再为你守墓一年半载的,但是这段时间看到族人忙得热火朝天,谢一孔叔他们安排得合理有度,我想起了我那头的族人,他们没有人带路,不知道我在哪里,不知道我现在怎样,心里肯定急坏了。姑姑,你要原谅我,我现在如同当初很想见你时的心情一样,也很想见到他们,所以我必须马上回去。”
她停了片刻,又娓娓而言道:“我回去什么也不用带,就只有一样,那是你的心思,你闷在心里,无人可告,当年告诉了我,现在难不成我把它也带回去?”
福先生慌乱之中,听她要说起一桩心思,也是福嫂的心思,更加用心倾听。
冰黎的口气透露出幽怨和怜惜来,似乎在扪心自问:“他那么稳重睿智,为什么会犯这种不可理喻的错误,害人害己!”
福先生怦然心动,已经有所预感。
冰黎接着道:“那时小慧已经把话挑明,这也不是他有意为之,只要和德族人说清,无非留下一个遗憾,真想不到他为什么会走极端:刺激金先生、嫁祸德族人,害得人家家破人亡,自己妻离子散,二族从此势如水火,你才心中对各方内疚,愧奔宁湖,等到人家德族人找到宁湖,又为他以身偿命!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冰黎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伤心,忍不住哭出声来。
福先生心如刀绞,哪里敢往深处想,但他于亲历之事情又怎能蒙蔽,往事一幕幕呈现在眼前,他痛悔万分,呆若木鸡,任由老泪簌簌而落。
冰黎又忍不住在痛诉:“难道他仅仅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忘记了老家亲人的嘱托!不顾中途留下族人的守望!无视闫族人和德族人的期待!忽视族人生者的信赖和死者的遗愿!“
福先生连连摇头,脸上涕泪滂沱。
冰黎的声音越发凄厉和尖锐:“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他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福先生再也坚持不住,以手抱头,呼呼哭道:“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发疯一样冲了下去。
冰黎的哭声紧紧跟在他的身后,那么伤心,那么绝望!
他跌跌绊绊地一路狂奔,直到奔跑不动,一头扑倒在地,继续放声痛哭,边哭边呼喊:“我为什么要那样做?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直哭得麻木了,才爬着坐起,眼睛空洞无神,脸上汗水、泪水、鼻涕和泥巴和在一起,比一只刚从烂泥坑中打过滚的野猪野狗也不如。
羊姑背着行李,深一脚浅一脚的赶上来,站在他面前直喘粗气,却不敢说话。
他却使劲地和她挥手,粗暴道:“你来干什么?我是坏人!我是恶人!我是罪人!你快离开我!”见羊姑不动,又爬过去推她:“我求求你,你离开我吧!我罪大恶极!我死有余辜!我天理难容!”
羊姑被他推得连连后退,只好放下行李,跪在他的对面,扶着她的肩,流泪摇头,一副楚楚可怜相。
福先生赶不走她,竟然伏在她怀里大哭起来,羊姑搂着他,由他哭泣,任身上的衣服也都都被湿透,直到他昏昏睡去。
“我和族人在老家时,无论多么努力,都是常常饥寒交迫,在自然灾难面前,只能感慨人类的柔弱和渺小,就是金先生带我们来此的途中,也曾困于水、阻于雨,经历过严寒酷暑,他也没有办法 。
直到到达这里,遇上德族人,知道他们凭着半部王书,便能越过千山万水到此;看到德远哥哥凭着所习书中的技能,轻松击退来犯的海妖,我才知道人类也可以和自然抗衡,甚至利用自然。而我又自负自己的天赋要强于德远哥哥,如果我能够得到他那半部王书,成就肯定在他之上,那样的话,我的族人就不用担心自然灾害的威胁了。
我心中盘算怎么能够取得德远哥哥那半部王书,正好他一家都看中了小慧,希望书和小慧结合,我利用他们的迫切心理,先尽量从书口中套出他们那半部王书的信息,再设法挤走金先生,然后趁书情迷意乱的时候陷害了他。
我那时没有想到过亲情、友情和恩情;没有想到由此引发的灾难后果;没有想到自己灵魂畸变暗弱后的可耻可悲,我全部的思想都落在那半部王书上。结果,我害惨了德远哥哥的族人,害苦了我的族人,许多可亲可敬的生命因此陨灭,我自己也来到大高原,昏昧十年。”
福先生说到此处,痴痴地问羊姑:“我可恨不可恨?可恶不可恶?可耻不可耻?”
羊姑泪眼婆挲,只是摇头。
福先生凄笑一下,又道:“我当年蒙你父母救命,又和你成家,却从未给你夫妻名分,你不恨我?”
羊姑虽然哭出声来,仍然只是摇头。
“你应该鄙视我!唾弃我!不要拿我当人看!”福先生狰狞着脸,嘶声吼道。
羊姑捂住耳朵,惊恐地看着他,拚命摇头,眼泪四下乱飞。自从她小时候见着他,心里就猜到他身上背负了太多经历、太多的心思,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罢了。奇怪的是,当福先生把这些罪过说出来以后,她不但不害怕,不失望,不轻蔑,反而忍不住扑向他,紧紧地抱住了他。
福先生没有拒绝,由她激情过后,趴在自己身上睡着,心中却反复默念:“金先生,我听你的,她是我妻子,我必须给她名分;德远哥哥,你不要生气,我没有时间了。”
“老头子,我们现在要去哪?”羊姑起来,整理好行李问。
“我哥哥族人的住所就在那边,”福先生面向北面的隽秀峰,漠然道:“我们今天赶到山脚下,等明天把他的尸骨还给他的族人,我们另找一个地方生活。”
“嗯,最好还是回老家。”羊姑满怀期望。
福先生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自己和她说的乃是谎言,但这个时候他已经一点选择都没有了。
他们默不着声地赶路,在离隽秀峰还有一段路时息下,掏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应付嚼食了,福先生便开始教羊姑明天上山时应该做的事和应该说的话,羊姑听到自己要一个人上山,很是紧张,但是她看到福先生悲痛冷漠的表情时,只好无声地答应。
是夜,羊姑第一次抱着福先生而睡,虽然是露天,夜间很冷,二人一夜无话,但是她还是感到很幸福。
来日一早,羊姑按着福先生所教,背着包裹上山。
行至显隐石处,一个异常灵活的少年跳出来,大声盘问她道:“你从哪里来?到这里来干什么?”
羊姑此时倒镇定下来,回答道:“我受金先生的朋友所托,来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样是宝物,一样是德长老的遗骨,要见到你家长辈才能面交。”
那少年正是阿汤,听她所说,不敢轻视,忙道:“你随我来,去见老祖宗。”
到了半山峰上一处开阔地,阿汤远远喊道:“妈妈,有人送东西来啦。”
一个女人正在拾掇,闻声上前迎接,自然是雅雅,先让阿汤接过包裹,然后请羊姑在石几上坐下。羊姑见她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端庄温婉,也松了口气。
雅雅也不看包裹,先问她道:“尊客从哪里来?”
“大高原。”
“哦,该是很远的吧?”
“是的,常人根本来不了。”
“那你是怎么来的?”
“依赖金先生的神通到此。”
“金先生!”雅雅站了起来,阿汤也立时醒悟,娘儿俩异口同声问道:“他在哪里?”
“大高原太阳谷。”
“他还好?”
“本来出了点意外,但他非比常人,已经脱困。”
“那比武抢亲的事情怎么样?”
“这个不大清楚,只知道有大妖侵袭太阳谷,但已被太阳王部族打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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