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三 你做初一哥十五(第 3/4 页)
歪楼内有条走廊,两旁分隔成十余个房间,幽长的走廊中间,只挂着一盏灯笼,灯光昏黄,十分昏暗,进入廊中,两旁房间传出此起彼伏的齁声与梦呓声,有的关着门,有的开着门,走廊里充斥着汗臭脚臭与狐骚臭,店伙捂着鼻子,走到走廊尽头,,打开单间的门,进入房内,点亮一盏油灯,只见房内,放着一张单人床与被褥枕头,别无它物,床头有扇小窗,屋内空间狭窄,只容一人行走,转个身都得留点神,不然就会碰头磕脑。
店伙说的没错,一般客人,见了这房会骂娘,不过三哥不会,对在江湖底层混饭吃的苦哈哈,三哥特别好说话,三哥道:“总算找到一张床啦,谢谢小伙。”
店伙被李广大骂蔫了,没了说话兴头,从单间出来,走到门口,对三哥道:“不客气,客官,这就是单间。”
三哥道:“嗨,小哥,不高兴啦。”
店伙道:“无缘无故挨喷,即便是泥菩萨也有土气,能不气么,跟这票货,没天谈。”
这票货,当然指的是李广大。
三哥道:“别往心里去,当他放屁就是了。”
店伙咒道:“朝老子飙算啥能耐,你有能耐,朝柳三哥飙去,愿他明早一出门,就撞上柳三哥,给他个‘一剑飘红’,看他还飙不飙。”
柳三哥的“一剑飘红”,天下人全知道。
三哥笑道:“嘻,小哥,你咒得有点过。”
店伙道:“过?他过我才过,自找的。”
店伙嘴里嘟都囔囔骂骂咧咧,捂着鼻子,走了。
柳三哥关上门,躺在床上,气沉丹田,假寐片刻,约到三更时分,从包袱内取出头套套上,剑插背上,悄悄开窗,脚尖一点,从窗口飘了出去。
龙长江闻讯我在杭州,带着人马,去杭州找我,今晚碰个正着,他找我,我也找他呢,咱俩的账,该算一算啦,南不倒母子平安否,一问即知,也省得成日价忧心忡忡,寝食难安了。
如今,三哥武功只有六成功力,要想靠近龙长江,谈何容易,既然三哥决定去会一会龙长江,当然会有办法,世人只知三哥武功好,殊不知,三哥的办法,比武功更好。
夜色沉沉,人影一闪,三哥靠近安泰楼。
安泰楼下环绕着一带竹子与树木,楼门口挑着盏风灯,三哥潜行到楼下,见有棵高大香樟树,枝繁叶茂,脚尖一点,上了树梢,藏身密叶间,察看动静,夜色迷蒙,只听得虫声唧唧,时不时有夜禽啼鸣,三哥双眼在四周搜索,没找着李广大,他将手中的一枚石子,向安泰楼墙角掷去,咕咚一声响,却不见有人出来,周遭依旧夜色沉沉,虫唱鸟啼。
莫非李广大打盹了?没听到石子的声响?
不会吧,李广大是老江湖,多半知道那是一枚探路石,他沉住气,假装没听到,要看看投掷石子的人在哪儿呢。
柳三哥从来不敢轻视任何一个对手,尤其是今夜,龙长江身边好手云集,自己的功夫已大打折扣,稍一不慎,便会直着进去,横着出来,三哥贴在树上,纹丝儿不动。
李广大也没动,谁也没现谁,过了一会儿,四周依旧夜色深沉,悄无动静。
你耗得起,哥可耗不起,再耗下去,天若放亮,哥就更没戏。
三哥正想掠到楼后,另辟蹊径,忽听得“咿呀”一声响,安泰楼的门打开,楼内走出一条大汉来,三十来岁,虎背熊腰,面如锅底,满脸赤须,低声呼道:“李爷,你在哪?”
那人也是龙长江的保镖,江湖人称龙卷风王天威,一柄单刀使得泼风也似,十分了得。
“咋的?”香樟树旁竹丛里,传出李广大的声音。
好险,幸亏没动,若动一动,要炸锅。
王天威道:“外面露重,在下年轻,跟爷换一下。”
李广大提着鱼叉,从竹林里出来,走到王天威跟前耳语几句,王天威频频点头,李广大进屋。
王天威手按单刀,站在楼门口,一动不动,如一尊石像一般。
看来,要想人不知,鬼不觉从楼门口进去,是不可能了。三哥脚下一点,身如轻风,在树梢竹林间穿行,飞掠到楼后,想必楼后也有保镖,三哥在竹丛树篱间寻找,果然,有一保镖,坐在树下打盹呢,柳三哥上前,索性点翻了他,扒下保镖衣帽,扎一个包,系在背上。
一般来说,二楼安全些,龙长江应该住在二楼,二楼朝北有两个窗口。
三哥掠上二楼一个窗口,用蜥蜴贴壁轻功,粘在墙上,耳贴窗缝,聆听屋内声响,屋内传出轻微呼噜声;不对,龙长江熟睡时,呼噜声如拉风箱一般,显见得这屋,住的不是龙长江,也许是武当门徒玄武、雪豹之类。
悄无声息,三哥掠到另一个窗口,如法炮制,耳贴窗缝,这时,听到了龙长江的呼噜声,此起彼伏,风箱拉得十分起劲,柳三哥用匕,轻轻别开窗户,人如游鱼一般,滑进窗内,转身将窗户悄悄合上。
房间宽畅,陈设颇为讲究,雕花大床上,白色纱帐内,龙长江拥被而卧,睡得正香,床头挂着一把佩剑,床前烛台上点着盏夜灯,红色灯罩,将灯光晕成一片柔和的淡红色,弥散在房内,床尾椅子上放着他的衣裤。
柳三哥是从北窗进入的,房间东面还有一扇窗户,半开半掩,用来接纳新鲜空气,三哥过去,将窗户关上,插上窗销,又蹑到房门前,将门栓上。
这才来到床前,撩开纱帐,出指点了龙长江哑穴,不料龙长江反应灵敏,霍地,翻身坐起,虽不能呼喊,呼,一掌拍向三哥面门,三哥头一晃,避过来掌,在他腋下又点了一指,龙长江仰面倒下,三哥伸手在他背上托了一把,将龙长江无声无息放倒床上,尽管如此,龙长江身高体重,坐起时,咯咯吱吱,床上响动声颇大,门口保镖浪里鲨李广大听见,觉不太对头,问:“怎么啦?老大。”
柳三哥学着龙长江说话腔调,打个呵欠,道:“广大,没事,做了个梦,正跟柳三哥交手呢。”
李广大道:“哎,老大,别想得太多,保重身体要紧,若有事,吱个声,门口有广大在,大可高枕无忧。”
三哥道:“哎,有你在,本舵主就放心啦,只要楼外没事,楼内就不会有事,凡事你要盯紧点,新保镖嫩着呢,得好好敲打敲打他们。”
李广大道:“是,老大。”
柳三哥学人说话已到炉火纯青的程度,那腔调语气,跟龙长江说话一模一样,一般人根本无法分辨真伪。
也许,世上只有一人能辨认出是谁在说话,那就是京城捕快,大名鼎鼎的瘦猴侯小朋。
李广大不是瘦猴,当然以为,是龙老大在说话呢,打死他也不信,跟他隔门交谈者会是柳三哥。
世上学人说话,学得像模像样的还真有,能学得更柳三哥那样一般无二,足可乱真的人,真没有。
李广大想起,刚才在户外似乎听到有异响,越想越觉得惴惴不安,放心不下,便离开房门,下楼去了。
柳三哥坐在床边,透过红色灯光,盯着龙长江,只见龙长江脸胀得紫,须戟张,怒目而视,嘴唇歙动,想说话,又说不出。
柳三哥道:“龙长江,是龙就给哥盘着,是虎就给哥卧着,哥有事要问,如果,你同意轻声说话,不喊叫,哥就拍开你哑穴,如答应,眨一下眼睛,如不答应,眨两下眼睛,免得吃眼前亏。”
此时,柳三哥对龙长江的称谓变了,老龙头没死前,三哥在人前,按水道规矩,称他为“总舵主”,从不敢以“你”相称,自称则为“在下”。
如今,情势陡变,故称谓自然就变了,称他为“你”了,而且,自我称谓也变,成了不知高低、油腔滑调的“哥”了。
龙长江愕然,眨了一下眼睛,三哥拍开他哑穴。
龙长江倒也遵守约定,也不喊叫,鼻孔里“哼”了一声,讥道:“我知道你是柳三哥,戴面罩有屁用。”
“哥的敌人太多,除了水道,还有一窝狼,对你没用,对别人却有用。”
“做人做得太恶,冤家自然就多。”
三哥道:“军师是恶人,总舵主好者也有限,咱俩彼此彼此,别大哥笑二哥了。”
龙长江叹道:“哎,本舵主一时糊涂,徒慕虚名,铸成大错,噬脐莫及。”
三哥笑道:“喔哟,几天不见,居然出口成章了,哥不由得肃然起敬起来,听得有点汗毛淋淋,全身冷。”
龙长江对三哥的称谓也变了,老龙头在世时,在人前,他称三哥为“军师”,私下称其为“柳叔”、“叔”,因三哥与老龙头是兄弟,即便龙长江比三哥大六七岁,辈份摆在那里呢,也只能屈居侄辈,称三哥为“柳叔”、“叔”,在情在理。
如今变了,称柳三哥为“你”,已是客气之至,只差没有破口大骂了。
龙长江道:“得,少啰嗦,你有话,就快问,”
三哥道:“哥的妻儿在你手中么?”
这是三哥与龙长江会面的中心,若不是为了这个问题,三哥懒得去见这个不可理喻,一根筋的总舵主。
“没。”
“真没有还是假没有?”
龙长江恼道:“本舵主几时说过谎!”
三哥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地了,确实,龙长江从不说谎,这是一根筋的优点。
人的优点与缺点,与生俱来,几乎难以更改,所以,有三岁看到老的老话。
三哥问:“你不是在找她们么?”
“没找到,跑啦。”龙长江愤愤然。
“去哪儿了?”
“大约在南京。”
“你怎么知道在南京?”
龙长江道:“我有可靠情报。”
“情报来自黑衣卫?”
“你管那么多干嘛。”
“听说,黑衣卫挺能耐。”事变前,三哥是军师,而阴司鬼王算盘只是龙长江的管家,只要三哥在,王算盘就永远当不了军师。作为军师爷,对黑衣卫当然有所耳闻,既然,龙长江讳莫如深,三哥就不便顾问。
“不能耐,我要他干啥,钱没地方花,还是怎么的。”
三哥道:“听说,有个无所不知万事通,情报大概来自万事通吧。”
-->>(第 3/4 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