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三 香兰客栈祸临门(第 3/4 页)
于是,同花顺子依旧扮成乞丐,鹑衣百结,提着打狗棒,拐着破篮子,到蚕桑镇要饭去了,他身后,远远的有一个老道士,赶着辆驴车,不紧不慢地跟着。
同花顺子在香兰客栈转了一圈后,果然发现了蹊跷,客栈的大门,边门,后门,都有闲杂人等,不即不离的守着呢,就连僻静的后门旁,也多了个卖杂货的挑子,戴着顶草帽,靠在墙边打盹,听见脚步声,即刻睁开眼,一些儿没有瞌睡的模样,帽檐下眸子贼亮,在小龙头身上扫了一遍,见是个乞丐,才又闭上眼,佯装歇息打盹。
通常,卖杂货的小贩,专挑闹猛街巷叫卖,哪有窝在背街小巷打盹的道理,一看,小贩就不是个正点子。
小龙头说的没错,香兰客栈确已被盯上了。
同花顺子又在蚕桑镇上转了一圈,见距香兰客栈不远处,有个茶馆,茶馆里的茶客,精壮汉子多达十几人,面前各摆着一杯茶,长衫下,隐隐露出剑鞘刀把,交头接耳,嘁嘁喳喳议论着啥,也不像个喝茶的样子,倒像是在等着什么人,或者是消磨时间,大约是满堂彩老板以防万一,安在此处的打手吧。
若是白天动手,要想逃离对方视线,几无可能,师娘母子断乎难以走脱,那么,就只有晚间动手了。
听司空青说,举报者是满堂彩赌场的老板,同花顺子恨得牙痒痒,特地去看了看赌场的位置,也好日后来找赌场老板算账,路上碰着金蝉子赶着驴车而来,俩人使个眼色,算是打过招呼了,装着素不相识的模样,交错而过,之后,两人离开蚕桑镇,先后回到刀茅庙。
同花顺子道:“道长,香兰客栈确已被盯上了,怎么办?”
金蝉子道:“看来,小龙头不像撒谎,咱们就子夜动手救人吧,要走在龙长江的前头。”
同花顺子道:“好,我想,我想扮成跑单帮的,先去客栈住下,也可离师娘近一点,便于暗中保护师娘母子,若是情况有变,可伺机动手。子夜一到,请道长务必到后门接应,如何?”
金蝉子道:“妙。”
***
丁飘蓬赶了个“后马梢”。
他是在毒姥姥恶搞老妖狼的第二天傍晚,才赶到镇江白狐岭的,可惜,来晚了。
不用说,他没找到柳三哥。听坊间传闻,毒姥姥十分钦佩柳三哥的为人,解了三哥身上的剧毒,将三哥放了。
传说是真是假,无从考证,不过,丁飘蓬是个实在人,他要见了三哥,才会信,不见三哥,什么都不信。
听说,昨天夜里,老妖狼折损了许多弟兄,岭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一窝狼帮徒的尸体,傍晚时分,丁飘蓬上了白狐岭,却没见着一具尸骸。
听守坟的坟亲说,一早,一窝狼的人,便派来了车马人手,将山上的尸体用白布包裹,编上号,写上姓名,装上车,运走了。
老妖狼向来十分重视对战死者家属的抚恤,他不惜花费人力物力,将尸体洗净美容后,运回老家安葬;若遇上酷热的夏季,尸体无法保存,就将尸体火化,放在骨灰盒里,送还死者家属,同时送上一笔丰厚的抚恤金。
帮徒因无后顾之忧,故而,对帮主忠心耿耿,十分卖命。这也是阴山一窝狼虽履战履败,人员损折惨重,却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老的死了,新的来,历久不衰,成为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黑帮。
天黑了,丁飘蓬在白狐岭上巡视一周,除了垒垒坟茔,啥也没见着,啥也没找到,他怀疑毒姥姥与老妖狼的事,会不会是江湖好事者杜撰的呢?
如今,我上哪儿去找三哥呢?还是回南京,三哥是从南京跌倒的,就会从南京爬起来。
在南京,三哥蒙了不白之冤,当然,要洗清冤屈,要么是误会,要么是陷害,真相只有在南京才能找到。
于是,丁飘蓬在镇江北固山下的客栈里,只住了一宿,就又匆匆赶往南京了。
丁飘蓬扮成一个落魄的中年贩子,赶着一辆陈旧的双轮马车,在道儿上缓行,没人会对这么一个衣衫不整,精神萎靡的中年人感兴趣。
爱犬阿汪跟着马车,走走跑跑,显得颇为精神。
路边有个茶馆,门前有株古樟,撒下一地清荫,丁飘蓬将马车停在一旁,拣了个清静座头,叫了一壶茶,点了几个茶点,兀自喝茶解闷,小狗阿汪趴在一旁,一对眼睛骨碌碌乱转,却没闲着。
时值金秋,秋高气爽,清风徐来,十分惬意,丁飘蓬靠在椅上,打盹歇息,反正车马行李有阿汪看着呢,足可高枕无忧。
正在睡意朦胧中,“汪汪汪”阿汪连叫三声,这是阿汪向他报警的叫声,猛地,丁飘蓬从睡梦中惊醒,抬眼一看,见两骑小跑而来,到大樟树下,飞身下马,一人脸黄如金,身佩弓箭;一人脸白如纸,腰佩长剑,正是久违了的黄金鱼与白条子。
哈,这两个瘟神也来了。
丁飘蓬向阿汪一摆手,阿汪即刻不叫了,如今阿汪大了不少,也聪明了不少,丁飘蓬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它都懂。
阿汪依旧趴在地上,一对眼睛微闭着,却盯着瘟神。
丁飘蓬心道:看来,阴山一窝狼已倾巢而来,大约是来找茬的,说不定三哥的冤案,就是他们栽的赃。
两个瘟神找个座头坐下,黄金鱼咋呼道:“小二,来壶好茶,再来两客小笼包子,快,快点,别磨磨蹭蹭,像老娘们儿一样。”
白条子则板着阴沉沉的死脸,一言不发。
小二见来了这么两个丧门星,不敢怠慢,忙应声张罗。
丁飘蓬的座头跟瘟神隔了三张桌子,便索性趴在桌上假寐起来,他想听听,瘟神要说些啥。
茶与包子即刻端上了桌,白条子只顾吃喝,黄金鱼却是个话痨,道:“白兄,当家的一会儿要咱俩去镇江,一会儿要咱俩去南京,赶得那么急,却连点子的毛也没碰着,会不会又是空跑一趟哟。”
白条子道:“空跑一趟也得跑,这叫军令如山倒,没辙。”
黄金鱼道:“咱俩如菜篮子一样,让人拎来拎去,穷折腾,依小弟看,当家的也没把咱当回事呀,说到底,咱们是老白的旧部,跟阴山不是一条线上的人,当初的七大高手,只剩了个老四,偌大的家当,算是白白送人啦,也没落个好。”
白条子道:“嘘,隔座有耳。”
黄金鱼道:“白兄,你也有点儿太小心啦,咱哥儿俩说个心里话解闷,也怕得罪人。喝茶太淡,来点儿酒,怎样?”
白条子道:“不喝,不能喝,别忘了,今晚还要办大事呢。”
黄金鱼道:“办大事?依小弟所见,那叫瞎忙乎,人家姓柳的可不是好对付的,弄不好,又得折损几个弟兄。”
白条子道:“金鱼,走吧,去晚了,又得挨训。”
黄金鱼道:“大不了,咱不干了,行吧,全让给你们阴山的人,好不好。”
白条子道:“想不干?哼,没那么容易!要知道‘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哪。’不说了,兄弟,走一步,看一步吧,顺着点,也悠着点。”
两个瘟神,狼吞虎咽的将两碟包子咽下肚,牛饮了几口茶,抓了一把铜板给小二,起身上马,一路小跑,往南京赶。
道上的尘头,遮没了两骑,丁飘蓬方起身结了账,跳上马车,跟在他俩身后,丁飘蓬道:“跟着,阿汪,远远的跟着,别跟丢了。”
阿汪眨眨眼,叫了两声,它完全明白主人的意思,跑在马车头前,跟瘟神相距两三里之遥,悄悄跟着。
黄金鱼与白条子做鬼都想不到,自己已被人盯上啦。
***
香兰客栈的掌柜林福康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大嘴巴刚派人盯上了客栈的正门,偏门,后门,只隔了半个来时辰,林福康就发觉了。
自从接纳了南不倒后,林福康处处格外当心,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其实,对客栈里里外外的动静全都在自己的巡视掌控之中,这种事,不是当耍的,弄不好,被龙长江知道了,竟敢窝藏南不倒坐月子,全家人的性命也就朝不保夕了。或者死于大火,或者死于车祸,或者死于盗贼的抢劫杀人,世上有一百种死法,林家的人,就有一百种死的可能。
水道虽属白道,黑起来,其实,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天早中晚,他各要出门三次,去客栈周遭遛湾一圈,看看是否有异常情况发生。
今儿早上,当他第二次出门时,见门口多了两个卖水果的小贩,这是两个陌生面孔,且身板精壮,面目可憎,当即,左眉头没来由地突突一跳,心头一惊,暗道不妙。
不过,他还是劝慰自己,别神经,不要搞得八公山下,草木皆兵啊,也许,只是巧合,来了两个做小本生意的外地人而已,放心,只是小贩,哪来的兵啊。
留着个心眼儿,继续遛湾,他绕到偏门,见门口不远处,树荫下坐着两条汉子,戴着草帽,抽着旱烟聊着天,是四川口音,也是两个生面孔,草帽下的贼眼,有一眼没一眼地瞟着偏门,瞟着自己。
林福康左眉又是突突一跳,不是个好兆头,那俩人,显见得不是闲人,有些个来头,看来,该来的终于来了。
他装着没事人的样子,哼着小曲,慢慢踱到了后门,后门不远处,有两个挑子,一个是卖杂货的挑子,一个是卖现炒百果儿的挑子,两个卖货的小贩,坐在墙根下,窃窃私语,听到有人近前,抬眼扫了林福康一眼,随即又管自聊了起来,不知几哩咕噜,说的是啥鸟语,有点儿像两广的口音。
此时,林福康反而心定了,他面色平和,哼着小调,从小贩身旁缓缓经过。
明摆着,这些蹲守在客栈门口的点子,是来监视香兰客栈的。
看来,南不倒藏身客栈的秘密暴露了。
怎么暴露的?难道是接生婆?
接生婆为人忠厚老实,况且,接生婆深信不疑,她接生的女人,是林老板的亲戚,怎么会想到是南不倒呢?就算悬赏金额巨大,贪图钱财,也不会将这个时候生孩子的女人都当作南不倒呀,况且,要举报,孩子生下来没几天,就该去举报了,为什么要过了半个月,才去举报呢?
接生婆不像举报者。那会是谁呢?
举报的人,肯定来自内部,世上最会坏事的人,就是内贼。莫非是客栈内的伙计?
客栈里的伙计,全是老乡,为人可靠,不过,在如此巨额悬赏金额下,谈可靠,就成傻子了。
林福康不是个迂老头,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关键是,没人能进入后院,更没人知道,后院有个女人在生孩子呀,更不可能联想到,生孩子的女人就是南不倒。
没人进入后院,不等于没人知道后院藏着人呢。
半个月前,柳三哥与南不倒来客栈投宿时,只有一个伙计见过他俩,那就是他平时十分器重的阿四。
阿四是个踏着尾巴头会动的家伙,只要见过一眼,这事就休想瞒过他。
难道是阿四把秘密捅出去的?
不过,不对呀,为什么半个月前不举报,却要过了半个月,才举报呢?
这么看起来,又不大像。
三天前,阿四来告假,说是近来他有些头疼脑热,要在家将歇两三天,林掌柜自然应允了。
阿四很少请假,莫非,他请假跟举报有关?
林老板悬着的心,怎么也踏实不了。
如今,想这些已没有意义了,事实是,南不倒藏在香兰客栈生孩子的事,已被小人揭发了。
还好,十天前,为了万全计,他让在夫子庙开酒馆的儿子一家,关闭酒馆,逃生去了,他要儿子改名易姓,跑得越远越好,如半年后,平安无事,再回南京与家人团聚。
儿子问他为什么?他说:“不能说。”
儿子平时十分孝顺,这次却犟头倔脑起来,道:“你不说,我不走。”
林福康道:“有一句话,你应该听说过,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儿子奇道:“爸,啥意思?你想要我死?”
林福康道:“刚才我说的话,不对,我认为那是屁话,如果,君无缘无故要臣死,那君就是暴君;父无缘无故要子死,那父就是狼父。”
儿子道:“那你说它干啥呀?爸,我糊涂了,你到底是啥意思?”
林福康道:“我的要求不高,只是要你做到‘父要子逃,子不得不逃’。我想你应该做得到,这是性命交关的大事,是为了你好,事后,你会觉得我是对的。儿啊,别问了,明天就逃,记住,你的去向不可告诉任何人,否则的话,逃也是白逃。”
儿子道:“你逃不逃?”
林福康道:“我过两天再逃。”
儿子道:“你不逃,我也不逃,要逃大家一起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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