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黑店五毒迷魂香(第 3/4 页)
顺子笑道:“不好意思,小人忘了。爷,掌柜的到你屋里来干啥呀?”
柳三哥道:“他问我,对客房满不满意,我说满意极了。”
小顺皱着眉头道:“你说,那陌生汉子是干啥的呢?”
柳三哥笑道:“住店的呀,还能干啥。”
小顺子道:“掌柜的跟陌生汉子咬耳朵干啥呀,有啥见不得人的事,要瞒着旁人呀,我看不是好事。”
柳三哥笑道:“小孩子家不懂事,也许,汉子想要个姑娘陪夜,托掌柜的找呢,也是人之常情,这又不是光彩的事,怎能大喊大叫呢,说你小,还不服气。”
小顺子噗哧一声乐了,道:“对了,大老爷儿们,骚不拉几的,离不了那事儿。你这么一说,小顺心里透亮啦。哎,爷,你要不要小妞,喜欢胖的,还是瘦的?小人给你去找个来。”
柳三哥道:“累了,不要不要。小顺,世间啥事儿都是有因果的,点破了,就不稀罕了。”
小顺道:“那倒不一定,爷,人与人的事,还真说不准,有些人见着就顺眼,特别合得来,好说话,也愿意为他帮忙出力,这就是缘分,就象咱爷儿俩,一见如故,特别投缘;有些人见着就讨厌,越看越不顺眼,话说不到一起,办事儿,总是绊手绊脚,不是你坏了他的事,就是他坏了你的事。你说,这有因果吗?没有。”
柳三哥道:“得,年纪轻轻,说的话,却象个上了岁数的人。这样的事,有是有,不多。”
小顺醉了,也忘了客套,只管往自己杯里倒酒,喝酒。他道:“别看我岁数小,我可是死过一回的人啦,什么人头没见识过,什么场面没经历过呀。”
“说你胖,还喘起来了。”
小顺道:“爷,你看得起小顺,小顺就跟你多说几句,你可不能跟旁人说呀。”
“这个当然。”
“千万守口如瓶,严守秘密呀,爷。”
“知道了。”
小顺压低嗓门,道:“我杀过人。”
“啊,杀过人?!”柳三哥甚感意外,惊道。
“别怕,我杀的是该杀的人,是虎山关牢城里虐待犯人的牢头禁子与官兵,哼,倒在我刀下的,少说也有五六个。”
“喔,是嘛。”柳三哥看着小顺稚嫩的脸,还是个孩子啊,真有些难以令人置信。
小顺道:“你以为我在吹牛吧,我小顺从不吹牛,在牢城里,我们吃的连牲口都不如,还得象牲口一样的修长城,我饿,饿的象一只狼,见着虐待欺压我们的牢头禁子,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撕了他们。终于,囚犯们要暴动了,我小顺的任务是为各位大爷通风报信,暗中为囚犯打开枷锁。”
“虎山关牢城暴动,你是参与者?!”柳三哥讶异之极。
小顺道:“爷,小顺没有吹牛,我的真名不叫小顺。”
柳三哥问:“叫什么?”
小顺道:“同花顺子。”
“咦,同花顺子,这好象是一付纸牌呀。”柳三哥记起了老军爷讲的虎山暴狱案了,虎山暴狱案中同花顺子是个关键人物,他故作糊涂,信口胡说。
同花顺子道:“我不是一付纸牌,我是一条汉子,是虎山暴狱案的铮铮铁汉。”
柳三哥道:“我好象听说过有这么回事,听说,虎山暴狱案死了许多人,有囚犯、狱卒、官兵,从虎山牢城逃出来的囚犯没几个呀,大概只有七八个。”
同花顺子道:“对,我就是越狱的囚犯之一。出来后,我就往北跑,跑得离虎山远远的,从此,再也不到这鬼地方去了。当初,我是因为小偷小摸进了牢狱,哪知牢狱竟如此黑暗可怕,简直就是十八层地狱,吃尽了苦头,出来后,发誓从此再不干犯法的事了,要凭自己的两只手,挣钱吃饭,做个安分守己的老实人。后来,经朋友介绍,就在聚仙客栈当了伙计。”
柳三哥道:“这就对了,做老实人不吃亏。”
同花顺子道:“就是吃亏,也能忍了,学乖了。”
柳三哥道:“对呀,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同花顺子叮嘱道:“爷,我是个孤儿,没有亲人,今儿个,见着爷就觉着特别亲热,把闷在肚子里的话,一股脑儿全吐出来了,觉着一身轻松,爷可得替小弟保密呀,小弟的事要泄漏出去,就麻烦了,此地虽不属明朝管辖,可在辽东到处张贴着小人的通缉令呢,悬赏三十两白银,活的死的都要,都是三十两白银,小人的脑袋还值几个钱呢。”
他酒喝多了,连乌黑的眼珠子都发红了。
柳三哥道:“兄弟,放心吧,爷的嘴紧着呢,爷不是见财起意,出卖自家兄弟的那种人。”
同花顺子道:“好,仗义,爷,咱俩再干一个。”
脖子一仰,同花顺子又干了一杯,这一壶酒,他喝了三停中的二停,而且,喝的是快酒。不久,便扔了杯子,一头栽倒在炕上,沉沉睡去。
三哥将同花顺子抱起,在炕正中躺下,头朝炕沿,在他头下垫个枕头,同花顺子呼呼大睡,酣声大作。
三哥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脱下身上的羊皮短袄,扔在同花顺子身旁,将狗皮帽放在同花顺子枕头旁,又从包袱内取出胡须等物,将同花顺子打扮成自己的模样,一会儿,同花顺子变成了一个收山货的小贩,与自己活脱活象,毫无二致。然后,三哥扒下同花顺子的外套,扔在炕沿上,拉过被子,将同花顺子盖上。
之后,三哥穿戴上同花顺子的外套与羊绒帽子,照着铜镜,将自己易容成同花顺子,直到自己满意了,才作罢。
三哥起身,将后窗推开条缝,以备不时之用。
这才学着同花顺子的步态,哼着小曲,装作喝醉的模样,推开北屋的门,顺手带上,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出了西院,拐过一条走廊,又穿过一个月洞门,见四下无人,便脚下轻轻一点,飞身上房,借着黑夜的阴影,悄悄掠回西院,从北屋后窗穿窗而入。
这时,西屋的刺客即使目不交睫地盯着北屋的门窗,也无法察觉自己来去的行踪了。
三哥蹑手蹑脚,将北屋的门栓上,转身看看睡得正香的同花顺子,哑然失笑,道:“小子,真能睡,把你卖了,都不知道是咋回事。委屈你啦,暂时让你顶替我一下吧。”
接着,三哥噗哧一声,吹熄了灯,北屋一片漆黑。凝思片刻,他溜出后窗,将窗户关严实了,掠上屋脊,伏在屋顶阴影处窥探西院动静,见庭中寂然无人,西屋的灯已熄灭,一片漆黑,里边的刺客一定紧盯着北屋吧;东屋依旧黑着,还空着呢。四周是鳞次栉比的屋瓦,没有异动,客栈内人声渐歇,柳三哥飘然落地,贴着墙根的黑影,溜进了没人住的东屋。
他在东屋炕上盘腿而坐,东屋的窗户移开一条缝,正好对着西屋的门窗,三哥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西屋。
这是个黑店,还不是个普通的黑店。
是七杀手散布在全国的无数个黑店中的一个,平时,这些店非常正常,老板做人低调,合法经营,从未涉及违法行为,暗中却结交官府豪强,收集当地头面人物的背景,以备不时之需。当遇到非常时期,黑店便成为七杀手逃亡、联络、隐蔽、潜伏时的藏身之所。
今儿深夜,大约杀手要动手了,动手的时间应该是在三更。
无论是**中的鸡鸣狗盗之徒,抑或是一等一的顶尖杀手,还是那些白道上混的,六扇门里的鹰犬,都认为三更是动手的最佳节点。
三更,这是个充满凶险的血腥时间。
要杀的人,当然就是我,七杀手的眼中钉、肉中刺:千变万化柳三哥。
理由呢?理由不会错,沈掌柜的盘问有点儿过分了,这哪里是客套啊,分明是在核对身份,在找人,他要找的人就是我!
我最近的情况,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秃子头上的虱子,是明摆着的呀。客栈上空盘旋的信鸽,给他带来我最近的信息。
***
没错,信鸽给沈掌柜带来了柳三哥的最新信息。
三天来,三尾信鸽,给沈掌柜带来了白毛风的三封亲笔短信。
三天前的第一封短信:柳三哥左肩重伤,往北逃亡,赶一辆四轮轻便马车,马为黑马,脚程极快,我等望尘莫及,奈何,不知会否到你处,请全神戒备,勿忽。白字,某月某日。
两天前的第二封短信:柳三哥一人赶车往北逃亡,易容成中年收山货的小贩,脸色苍白,微须,清瘦,体态高挑偏瘦,佩剑,有可能到你处,见可伺机杀之,万勿纵虎归山,违者斩。白字,某月某日。
今天下午的第三封短信:柳三哥身着羊皮短袄,往北逃亡,十有八九会到你处,请张网以待,虽身受重伤,威力大不如前,切切不可轻敌,见疑似者,设计杀之,违者族。白字,某月某日。
这三封短信摆在沈掌柜的案头,三张小纸条,蝇头小楷,写得密密麻麻,却十分清晰,他读了一遍又一遍,几乎能一字不拉的背诵下来了。
白毛风的语气一次比一次严厉,这件事如若办糟了,自己一家子就全完了,白毛风从无戏言,“违者族”的意思,就是将你合家老小全给做了,不留一个活口。
白毛风说的话就是圣旨,决不改口,哪怕说错了,也会一错到底,决不追回。
若是这件事办成了,自己必定会获得一笔巨额财富的嘉奖,或许,还会连升三级,说不定,帮主会将整个东北的联络网点都会划归自己掌控。
白毛风的嘉奖也绝不含糊,给你的银子,会让你吃惊得一辈子也忘不了。
对帮主白毛风的行事风格,没人比沈掌柜更清楚了。
其实,沈掌柜不姓沈,沈掌柜只是他无数化名中的一个。他本姓宫,名小路,江湖上的外号是“死亡判官宫小路”,是二十五年前暗杀帮北京分舵的舵主。
在任北京分舵舵主期间,他接的最大一票生意,就是柳仁宽灭门案。同年秋,灭门案了结,柳仁宽一家十一口,在昱岭关附近被杀,遗憾的是,听说柳仁宽的幼子被异人救走了,竟不知所终。
不久,宫小路从北京消失了,改名易姓,在闽南泉州任分舵舵主;八年前,又从泉州分舵调到沙河镇,任暗杀帮黑龙江分舵的舵主了。
最近这一两年,听说江湖上出了一个英雄,叫做千变万化柳三哥,除暴安良,扶危济困,且机智通变,擅长易容,武功通天彻地,位列当今江湖武功排行榜的状元。
糟糕的是,听说柳三哥就是前兵部尚书柳仁宽的儿子!
当宫小路第一次听到柳三哥名字的时候,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隐隐觉得柳三哥说不定在哪一天,会来找自己,他仿佛听见,柳三哥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江湖上天经地义的规矩,许多作恶多端的歹徒,最终都落得个暴尸荒野,为世人唾弃的可悲下场。
不过,事情总有例外,好象也有一些杀人如麻的魔王,死得却颇为体面,止少,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并未得到应有的报应。
天心不可测啊,也许,自己也属于这一类侥幸逃脱老天惩罚的人吧。
宫小路尽管如此安慰自己,却时不时莫名其妙地感到寒意浸人,这种寒意,一直从心头直寒到脚底,即便是炎夏盛暑,也感到森寒浸骨。
他天生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干这个行当,相当合适,签下的暗杀协议多了去了,从没有负罪感,多得几乎连被暗杀者的名字都记不清了,唯独柳家的这一单生意,历历在目,不能忘却,不知何故会时不时令他心惊肉跳,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
如今,柳三哥竟真的来了,身负重伤,到他客栈投宿来了。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闯。
哈哈,找死来了。他明白,那股时不时侵袭自己的可怕寒意,就是来自柳三哥,只要柳三哥死了,可怕的寒意便会烟销云散。
从柳三哥一掀门帘进入大厅起,他就基本认定,这收山货的中年人,就是柳三哥。
他的眼睛够尖够毒,在黑白道上打拼的这几十年,早把他的这一双招子练成了人精。
那个脖子上挂着个布条子结成的绳套,左臂套在绳套里的人,正好为白帮主短信中说的“左肩重伤”,作了应证。
接着,白毛风在短信中提及的“身着羊皮短袄,中年收山货的小贩,脸色苍白,微须,清瘦,体态高挑偏瘦,佩剑,赶一辆四轮轻便马车,马为黑马”等等,死亡判官宫小路均暗暗作了观察核对,最后确认,没错,来人就是千变万化柳三哥!
你变,变呀,千变万化也是枉然,休想从我这双招子下蒙混过关!
于是,一切按照三天前制定的暗杀柳三哥的计划,开始周密布置,精心安排了。
三天前,当他收到白毛风的第一封信时,便将自己的下线,催命幽灵招来了,他是催命幽灵的顶头上司,八年来,事实证明,催命幽灵是他忠诚的下属,是个靠得牢,信得过的二把手。
暗杀帮内部等级森严,跟官场的官大一级压死人是一模一样的,谁若想越雷池一步,便必死无疑。谁也不敢犯上作乱,犯上作乱的逆贼,是暗杀帮的大忌,必定会遭到本帮的全帮共讨之,上下共殊之。催命幽灵就是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呀。
八年来,他俩一唱一和,干得风生水起,有声有色。
如今,遇上了这等大事,宫小路当即将催命幽灵招来了。
他俩在密室中敲定了刺杀柳三哥的所有步骤,现在,只是按步骤实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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