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逆臣(二十)(第 3/4 页)
孝康皇帝就是朱标、建文帝就是朱允炆,见得李定国仍旧瞪大了眼睛看着的他,陈凯便将他的结论言及:“太祖一朝,从来就不只有胡惟庸案和蓝玉案。空印案、郭桓案、洪武四年录天下官吏、洪武十九年逮官吏积年为民害者、洪武二十三年罪妄言者。前前后后被杀者高达十数万人之多,勋贵才几个,太祖要杀的从来不是勋贵,而是违法害民之徒。因为那些勋贵和贪官污吏、奸商刁民互相勾结,所以太祖尽杀之。”
“前宋权相韩侂胄北伐檄文中有过这样一句话,说是:天道好还,中国有必伸之理;人心效顺,匹夫无不报之仇。太祖亦曾引用过此言。而于我看来,太祖其人,便恰恰深附此言。”
“太祖年少时淮地旱、蝗、瘟疫接踵而至,一门上下几乎死绝。当时的暴元没有赈济吗,事实上是有的,但那些粮食银钱俱被贪官污吏们侵吞了。是故,害死太祖一门的并不只是天灾和暴元,最大的凶徒是那些贪官污吏。也正因为如此,太祖在位的那些年,对贪官污吏之狠辣亦是历朝所未见,正是源于那份藏于心底的刻骨仇恨和对大明未来的担忧所致”
“撑到了太祖驾崩的那十家勋贵,魏国公徐达、鄂国公常遇春、曹国公李文忠、卫国公邓愈皆是早亡,他们的子嗣要么谨守家门,要么有不法事被处罚,但太祖念及旧情未有除爵。信国公汤和、长兴侯耿炳文、江阴侯吴良长期驻守防御张士诚的第一线,这三家与已经和那些贪官污吏沆瀣一气的淮西勋贵们交集极少。西平侯沐英是太祖的干儿子,平生只认太祖、马皇后和孝康皇帝三人而已,洪武十五年马皇后病逝,其悲伤过度而至咳血,十年后孝康皇帝薨逝,更是心伤成疾,短短两个月就病死了。诚意伯刘伯温是浙东人士,与李善长、胡惟庸乃是政敌,亦是被胡惟庸害死的,自也不可能牵扯其中。所以,他们的爵位才能得以幸免。”
这些,是从未有人与李定国讲过的。甚至,这个时代只怕也没有人将这些重新归类,进而引发思考。但陈凯曾经的那个时代却是一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他所知之多放在这样的时代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鸈
“那还有一家呢?”
确实,陈凯只说了九家,但他留下这个缺口,恰恰就是要看一看李定国是否真的动脑子了。此间既然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自然也不会藏私:“武定侯郭英在公侯多置田产的那些年,一介不取,吃穿用度仅凭太祖封赏和俸禄,为人处世更是谨小慎微。太祖对其信任备至,用其久典禁军,其胞妹宁妃后来亦摄六宫事。”
另外九家勋贵确是能够幸免,但武定侯郭英却是个反例,他不光幸免了,还能备受器重。李定国听罢,亦是对陈凯此前的论断又信了几分。可是,这与约束皇权又有什么关系?
“宁宇,太祖一直以来想要建立的就是一个能够让老百姓都可以吃饱饭的国度。可是,到了天启、崇祯年间,尤其是崇祯年间,这天下又变成了什么样子,你可是亲眼所见的。”
“这,我闻李闯曾言,君非甚暗,臣尽行私,定是那些奸佞蒙蔽圣聪!”
封建思想的钢印是何其顽固,陈凯亦是心中暗叹,所幸他本也没打算将李定国全面改造为五四新青年:“嗯,这话我也听说过。但我还听过一句话,说是每次烈皇想要加税,每次烈皇否掉地方上要求因受灾而申请的减免时,都会说上一句:暂累吾民一年。这一年又一年下来,说了十七年,都说成口头禅了。”
这话,后来还被人写成了诗,说是“近闻加赋派民田,暂累吾民又一年”,讽刺的又何尝不是崇祯的虚伪。鸈
陈凯的阴阳怪气直听得李定国当即就愣住了,不是刚刚吃了几年饱饭就能把少年时吃过的那些苦楚就能忘得一干二净:“竟成……”
“哎,宁宇啊,我闻上有尧舜之君,下有尧舜之臣。若非君昏,臣子但凡有个奸邪的,还不早就被斩了。可烈皇登基之后,杀了多少大臣,国事却是越来越败坏。说到底,问题的根子就在他自己的身上。他不像高皇帝,吃过民间疾苦,觉着老百姓苦几年就苦几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却殊不知莫说是几年了,在那连年大灾的年景之下,哪怕是抚恤晚上些时日,老百姓也会成批成批的饿死,而烈皇竟然还有收税。熹宗皇帝驾崩前曾殷殷嘱托烈皇,言吾弟当为尧舜,可他就是这么当的尧舜?分明是言尧舜之语,行桀纣之实!”
那些他原以为已经死去了的记忆此刻不光是突然活了过来,更是正在疯狂的攻击着他的内心,使得李定国面色惨白,汗出如浆。
陈凯很清楚,这番话,对郑成功说、对张煌言说、对文安之说,都不会有这样的效果,因为人和人的经历是截然不同的,他们不曾经历过如李定国般那种曾经长期濒临饿死的绝境,甚至如果不是张献忠收养了李定国,大明也不会有如今的晋王殿下。
“君昏臣奸,残民以逞。我从来不认为你等当年挣扎求活是错的,因为如果你们是错的,高皇帝又怎么解释?无论是李闯,还是你的干大,他们所行的是汤武革命的伟业。只不过,他们各有各的问题,最后全都失败了。所以,成王败寇,他们就是贼,而你、袁宗第、刘体纯、郝永忠、李来亨,你们也同时都是贼。但错的是你们吗,你们从生下来的那天就梦想着要祸乱天下吗?”
“不,我从不曾想过要祸乱天下。错的不是我,错的是那些昏君奸臣!”
一字一句的将这话说出口,李定国已是泪流满面,那些日渐淡薄的记忆重新清晰了起来,在陈凯的推波助澜之下,更是反复冲击着那些他曾经始终认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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