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天于人乐,去时秋社(第 2/4 页)
平白无故被加了丁税,歙县百姓不可能不愤恨于这位休宁知县一一傅灿哪怕得了朝廷褒奖,同僚夸赞,在坊间仍旧是生孩子没屁眼的形象。
连带着给以邻为壑的其余四县也恨上了。
「随后两县之民,以汪道弘为首,伏阙上奏———”
说到此处,殷正茂突然下拜不起,哽咽朗声诵道:「六邑一邑也,六邑之民一民也,
以二邑之为贾而重困之,然岂尽二邑之民而皆贾乎..—」
这模样,直叫朝臣皱眉不解,
只有一旁的许国耸然动容,这是歙县士人从小背诵的名篇啊!没有一个学堂不教这篇的!
杨子云言,为人父而榨其子为不可,孔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不就如此么?
如何还敢问歙县的怨望来自何处?
殷正茂诵完之后,卷起衣袍,粗犷地将脸上一抹,霍然抬头:「陛下,六邑一邑也,
六邑之民一民也,此说,为徽州府诸县争相否认!」
「歙县百姓,不敢不从!」
我高喊大家是一家人的时候,没人愿意听,既然如此,以后就别做一家人了。
看着殷正茂这幅愤慨的模样,朱翊钧手指敲着桌案,一时无言。
他当然一眼就能看出,休宁知县傅灿的提议多有不合理之处。
难道歙县就全是商贾么?难道其余四县就没有商贾么?凭什么农民要因为商贾富裕,
便增加丁税?
傅灿这厮,但凡有点好心,好列都会设计一下如何对富商征税,而不是这样一刀切。
这就纯粹是为了揽财!
也别问当时的世宗在干什么,敛财的事,世宗高兴都来不及,直接「奏入,不报」。
「增不增税,到底也是世庙的英断,赖在他县百姓身上,未免有些无耻迁怒了吧?」
众人齐齐循声看去。
只见余懋学宛如一只打鸣的公鸡,头颅仰得老高:「相反,歙县挟私报复,唆使讼棍上访,欲将自身人丁丝绢税,摊派五县,才是假公济私,无耻之尤!」
群臣打探别人家务事的时候着实不多,此刻纷纷露出饶有兴致的模样。
朱翊钧更是连连摆手:「余卿说清楚些。」
余懋学官职不高,刻意往前走了几步。
他伸手指着许国、殷正茂,毫无礼数地愤然道:「歙县有一笔人丁税,乃是每年8780
匹生绢,在高皇帝还是吴王时便开始缴纳了!」
「结果从嘉靖年间开始,一直到隆庆四年,每隔一段时日,便有讼棍到巡抚衙门递状,意图将这笔丁税均摊于徽州府其余五县!」
说到底还是真金白银。
歙县多承担一份丁税,心生不满;其余五县眼见要摊派丝绢税,同样怒目圆睁。
闹到兴兵决战的地步,各自的立场自然坚不可摧。
这话落入殷正茂耳中,不由得勃然大怒,下意识将手按在腰间。
许国眼皮一跳,手快迅速按住了殷正茂,仓促回应道:「胡说八道!不是人丁丝绢,
乃是夏税丝绢!该税本就该由六县摊派!」
「你五县之民以邻为壑,推脱了二百年还不够,竟然敢颠倒是非!?」
朱翊钧见状,给朱希孝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上前拦住余懋学,将其迫回了自己的班次。
这时候,许国转身,对着皇帝一礼:「陛下,吴元年,太祖将六县的丝税折麦征收。」
「翌年,六县夏麦歉收,便折成了人丁丝绢8780匹!」
「岂独歙县负担!?」
许国既然出面,便没了回头路,哪怕有乡党之嫌,话也必须说下去了。
他面上怒意勃发,口中滔滔不绝:「摊派摊派,是其他五县死光了么?凭甚就只歙县百姓负担?」
「况且此事从嘉靖十四年开始,便有百姓申状于巡抚衙门,岂能报复嘉靖十七年的事!?」
「抚按陈克宅、宋茂熙,尚有卷宗留存,彼时———”
嘉靖十四年开始,歙县百姓程鹏、王相两人就开始为此事上访,越过了利益相关的当地府衙,直接向巡抚衙门投状子,希冀六县均摊这笔赋税。
彼时的应天巡抚陈克宅、巡按宋茂熙,照常例批示,要求徽州府彻查。
徽州府方面唯唯诺诺,然后就一直拖到两位抚按升迁转走。
歙县继续上访,接任的抚按官欧阳铎、游居敬同样批示,命徽州府召六县合议。
徽州府唯唯诺诺,然后又继续拖,一直拖到巡抚巡按,双双离世,拖到上访的人去世。
当然,这种事总会有人想起来。
隆庆三年时,便出现了新的上访户。
只不过又给徽州府拖过去了而已。
余懋学被按回了末位,声音不得不大了几分:「颠倒黑白!不当人子!」
「府志有载,当年朝廷发现歙县亏欠夏麦,责令他们补交‘夏税生丝」于南京承运库,明文在录!与其余五县何干!?」
「当初程鹏、王相两个歙县刁民诉到巡抚衙门,彼时徽州知府冯世雍,亲自巡院查过版籍,正是歙县单独缴纳此税!」
双方情绪激烈,拳脚相加几乎近在眼前。
咚咚咚!
御案上响起一阵富有节律的敲击声。
群臣下意识敛容肃立。
殷正茂、许国、余懋学纷纷下拜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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