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乡野遗贤,根株牵连(第 2/4 页)
乃至之后的种种,弃官归乡网罗名士结社、领导抗税运动驱逐宦官、发展学生游行冲击衙门。
依靠庞大的关系网络,直到养出天下大望,数十万学子视其为领袖;直到将结社发展至朝廷,使得士人儒门事其为二主;直到遥控当朝首辅,把持科举,僭称为民间皇帝……
这就是复社的发家史。
难怪,竟然是从嘉靖年间就开始经营了。
明朝群众运动的最高潮,原来是这么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朱翊钧缓缓起身,在甲板上踱起步子。
眼前毫不起眼的小事,莫名与后世的记载,对应到了一处。
宛如拨开历史迷雾一般,其中脉络走向陡然清晰。
以这一例管中窥豹,朱翊钧对李白泱口中江南的政治生态,突然有了实感。
这就不是区区一个苏松管粮参政的问题了。
江南士族……文人结社……社会形态……民间思潮……
皇帝走来走去,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
李白泱见状,忍不住唤了一声:“陛下要去处置正事?”
话是这样说,语气难免有点幽怨,早知道下次再转述自家祖父说的正事了。
轻声细语在朱翊钧耳畔响起,下意识回过头。
他迎上李贵妃委屈的神情,后知后觉自己想事入神了。
入神归入神,却也不是什么急事。
朱翊钧将正事按在心里,摇头道:“小事罢了,没这么急。”
他顺势坐回躺椅上:“太岳公还说什么了?”
李白泱耸了耸鼻子忍着笑:“就这些了。”
她突然又想到什么,有些无奈地看着皇帝:“末了还提了一句,我年岁不小了,若是有恙不要讳疾忌医。”
朱翊钧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老李头估计是看吴婕妤后入宫的已然有孕,心里替孙女急坏了。
这事实在不好说。
突然,鱼竿动了一下,朱翊钧如蒙大赦地岔开话题:“呀!鱼漂动了!”
李白泱撇了撇嘴,口中附和道:“哎呀,又有陛下亲自钓的鱼泡用了!”
朱翊钧正装模做样起竿。
骤闻虎狼之言,瞬间尴尬到脸色泛红,在料峭的湖风中,逐渐满头大汗。
太液池泛起粼粼波光,几艘小舟自远而近。
“陛下,贵妃娘娘,太后说差不多该用膳了。”太监的声音插入了二人世界。
彩云如同玉蝀一般,连蜷着自碧落垂下。
明媚的春光洒在龙舟上,大大小小的身影,各自忙碌。
……
有人休闲惬意,八……申时行这边可就惨咯。
外面都说他如今乃是独相,位极人臣,权重摄主。
殊不知。
有权无责的独相是天上甘霖,有权有责的独相,就是被累死的命。
每日事无巨细地过目数百本奏疏,还要完成皇帝加派的任务,脚不沾地都是轻的了,申时行感觉自己已经快灵魂出窍,飘然欲仙了。
内阁值房。
到了午时,申阁老屁股都没挪窝,只匆匆吃了两口饭。
他将垫在餐具下的报纸扔在一边,等着票拟的几摞奏疏再度摆满了桌案。
申时行叹了一口气,双手捂脸用力地搓了搓,聊以醒神。
张居正下月就回京了,王锡爵届时也会入阁,日子应当就轻松多了。
还有一个月。
想到这里,申时行振作神色,抓起奏疏,开始逐一票拟。
“丈江西六十六州县官民塘池,除原额外,丈出地六百一十四万五千九百五十四亩。”
塘池是土地的类型划分之一,指人工开凿或天然形成的蓄水池塘,以及塘堰堤岸、塘边滩涂等与池塘直接相关的土地,也就是所谓塘田。
度田已经好一段时间了,各省都有一定的进展。
江西去年就度完了旱地,小半年过去又丈量完了塘池,耕地、旱地等,尚且还在继续。
申时行不假思索,写下一句“抵补该省节年小民包赔虚粮”,将其放在右手边——这是已经廷议过,或者不需要上廷议的事,只等着皇帝过目批红,就可以直接回覆江西。
“丈南豊县召佃租田四万七千三百石,武宁县未卖没官田三百七十一亩,认价得银三万六千四百九十两。”
租出去的田,以及没收还没卖的田,都是国有资产。
申时行想了想,写下“解部济边”四字,放在了身后贴有兵部字样的匣子里——用在军事上的方向肯定没问题,但具体怎么分,兵部得有个轻重缓急。
“先是山西丈田,晋府与宁化王府争田,其晋府庄田坐落太原等处,实在地七十二万零三百五十亩有奇;宁化府坐落聂营等屯,实在五万七千五百五十二亩有奇。”
显然,这一摞是度田专题。
山西宗室争田,僵持不下,特意派了御史去,这已经是第二次回覆了,好歹是有了定论。
申时行摇了摇头,没有拟票,只是放在了左手边——涉及到宗室,得廷议上走一遭。
“阁老,通政司左通政使倪光荐、右通政使周子义求见。”
申时行正埋头苦干,值房外一道声音响起。
手中的活计被打断,他无奈地停下笔,抬头与值内阁中书舍人吩咐道:“请来大堂,我这就出去。”
说罢,申时行合上奏疏,将笔搁置,缓缓起身。
朝双手哈了一口气,双手往鬓角一抹,低头对着铜镜打量一番后,才推门而出。
铜炉焚香、盆栽插花的东西房,乃是辅臣值房的雅趣,专用于议事会客的大堂就肃穆多了。
青砖灰瓦,进深宽阔,两侧列紫檀木椅,供人落座。
申时行方从值房内走出,便见倪光荐与周子义已然在大堂内落座。
后二者见到申时行,纷纷起身,率先行礼:“叨扰申阁老午休了。”
申时行苦笑着摇了摇头:“在朝为官的劳碌命,说午休这等陌生字眼作甚。”
说着向两人回礼,示意二人落座。
申时行理所当然做上主位,看向周子义:“还未恭喜以方升迁。”
周子义落后倪光荐半个屁股落座,接上申时行的话:“承蒙陛下信重,让我一介愚痴执掌新闻版署,日后但有差错,还望申阁老与诸同僚多多担待。”
三人一阵客套寒暄。
申时行终于问起正事:“银台也是内阁稀客,难得登门,不知所为何事?”
通政司自然是稀客。
自从职权被内阁侵夺后,通政司廷议排位一落千丈,往前站都甚至会挨打。
实权之少,可没什么由头往内阁跑。
也就这些年另添职权,才能偶尔在内阁现身。
倪光荐与周子义对视一眼。
前者主动说明来意:“今日以方升迁,从我手中接过新闻版署,有些棘手事宜尚且需要交接,便来寻申阁老拿个主意以便做个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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