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第 3/4 页)
男人开始做自我介绍,他姓张,叫张迟,他妹妹叫张秀秀,兄妹俩是涪陵人老张家以前就是以算命下卦为生,结果连续几代天缺,要么生来残疾,要么成年后得罕见病。
听到这里,李追远可以基本确定,应该是老张家有一代人,坏了规矩。
算卦这一行,其实不会遭受天遣,泄露天机也没什么关系,李追远本身就擅长这个,现在看见一个陌生人先看其面相几乎是他的一种习惯。
真正会招致反噬的是,你泄露天机的目的是为了给自身谋利,人有贪婪本性,尤其是对于有本事的人而言,这贪欲基本很难控制。
可你若是因此获利,那天道就会让你加倍吐出来,或许不会报应在你身上,
却能让你子孙生来就有原罪。
但就算明知如此,这一行永远不缺犯忌讳的人,若是剔除掉那些没本事的骗子,正儿八经真懂点门道的,基本都「有缺」,渐渐就形成了刻板印象,普通人觉得你不瞎不残,就没本事。
张迟没有正式行礼报家门,李追远也就简单回应了已方二人的名姓,没做发散。
本意只是坐坐,故地重游,李追远打算走了,天亮前还能回去睡一会儿,明天上午还要开会。
可刚起身准备告辞,张迟就开口劝阻道:「两位还是再等等,这会儿出去,
不太合适。」
林书友:「怎么了?」
张迟:「若是普通人这会儿出去走夜路倒没什么,可二位是能看见那些东西的,这会儿出去,容易受影响。」
张秀秀抬头看了一眼挂钟,说道:「哥,到点了,要来了。」
张迟伸出手,对妹妹道:「秀秀,推我过去。」
其身下的凳子,是一张木质轮椅,秀秀把他从柜台后推出,来到门口,再掺扶着哥哥下轮椅,寻了个垫子他跪下。
紧接着,秀秀就张罗起了供桌,布上烛台火盆,摆在店铺门槛内侧。
做完这些后,张秀秀就抬头,注视着时钟。
外头街面上,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
张迟:「来了。」
秀秀马上去将门板拆下,然后退回来,跪到哥哥身边。
街面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哪怕李追远没走阴,却也能听到幽幽而起的奏乐和鸣锣。
另外,哪怕是站在店内,也能看见前方后方映照而出的好几道烛火,意味着像张迟这般开鬼店的,不少。
张迟回头,对李追远道:「二位若是想看,就跪下来,若是不想跪,就请回里屋,要不然,会引起麻烦。」
说着,张迟就从自己身侧又拿出了两个垫子,摆在自己身后。
他大概是觉得,这两位客人应该会愿意跪下。
谁知,在他说完后,两位客人就退到里屋去了。
张迟微微一愣,也没多想,又摆正回姿势,低头。
脚步声临近,很快,有身穿统一袍子的人,列成两队,自街面上行过。
他们一个个面容深白,白到五官在脸上都成了一种极不和谐的累赘。
紧接着,一张大出现,有身着不同制式衣服的「人」,将其抬着,上方惟慢轻晃,坐着不知是哪里的阴间贵人。
虽是退到里屋,可依旧是能通过衣服间隙看到外头景象的。
林书友问道:「小远哥,这是丰都鬼街每晚的固定节目么?」
阿友觉得,要真是每晚都这样,那游客来丰都旅游是真值了。
白天有活人表演,晚上有众鬼游街,简直全天都没节目空档。
李追远:「不是。」
上次李追远来时,就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而且最近也不是庙会日。
再者,上次整条街,只有阴萌的爷爷在这里开鬼店。
这次不光是晚上多出了这个,鬼店数自也一下子多出很多。
这说明,这段时期,这儿的客流十分充足,要不然也支撑不起这么多鬼店。
一轮又一轮的队伍过去,每一轮队伍都有一个主位,或乘或坐轿或干脆一张大台面,上面的贵人有些看不清楚似不愿露面,能看清楚的,也往往千奇百怪。
林书友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他老家那儿本就有游神传统,类似的活动多得很,但都是人来扮演,前后呼应、搭台起龛,可那只是人为活动的模仿,哪里有这般原汁原味?
当然,这里是丰都,出现这样的情况,能够理解。
要是自己老家也出现这种规模的百鬼夜行,那官将首岂不是得忙死?
「咔唻..—咔唻..—咔喀—..—
这摩擦声,虽带点飘渺,可明显是金属质感,而且,与前头队伍的脚步整齐不同,它现在很杂乱。
不一会儿,当新一轮的队伍出现时,两边开路的,是一群甲士。
都是破损的甲胄,上面坑坑洼洼,里面的兵士和前面的一样,面色惨白,行进时步调不一。
队伍中间的那位,这次没用人抬,而是自己骑着马,身姿挺拔,器宇轩昂,
却没有头颅。
而且,伴随着队伍的前进,这些身穿甲胃的士兵,会脱离队伍向两侧跑去。
外头几处烛火,也因此出现了摇曳,应该是有好几家鬼店都进了东西。
有两个鬼卒,在成衣店的门口停下,脱离队伍后,走了进来。
张迟对这一幕并不奇怪,他示意妹妹开始烧纸。
秀秀将纸钱点燃,置于火盆中。
可两个鬼卒并未满意,还站在张家兄妹面前,其中一个,更是将自己那惨白无比的脸,向秀秀靠去。
张迟:「秀秀,加供。」
秀秀应了一声,拿出一个瓶子,将里面红色的液体倒入火盆中,当即「滋啦」一声,一缕灰雾升腾。
两个鬼卒开始猛吸,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惬意。
可它们,依旧没挪动脚步离开。
先前的血应该是畜生血,可以是鸡血也可以是牛血,裹入香灰静置过的。
如果把普通的纸钱比作白米饭的话,那加了料的这种,等同于炒饭,会更好受用一点。
只不过普通人做祭时,不用去搞这些花样,若是不懂配方擅自加血,容易把本来温和的鬼物刺激出凶煞。
眼前的两个鬼卒没有被刺激出凶性,它们只是过于贪婪,不觉满足。
张迟:「秀秀,倒酒。」
其实,供桌上本就有酒,但那是普通的酒。
秀秀拿出另一个瓶子,将塞子拔出,把酒水倒在身前地上。
以走阴视角来看的话,那本该向下落去的酒气逆势而上,被两个鬼卒吸入。
鬼卒的身形开始摇晃,惨白的脸上也流露出红晕。
见状,张迟如释重负,以为应付过去了。
可谁知,其中一个鬼卒在「喝」完酒后,进一步地把自己的脸,贴向了秀秀,鼻子在上面嗅着,像是打算汲取些什么。
另一个鬼卒,没去理会秀秀,反而朝着张迟靠去,在张迟面前,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林书友:「小远哥,这是什么意思?」
李追远:「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骑在马上的那位无头将军,它自己没兴趣下马做什么,但也没控制自己手下鬼卒去收取孝敬。
鬼街上绝大部分还是普通人开的店,不少人都是以店为家,可鬼卒只是袭扰鬼店,没去普通人家冒犯。
这意味着,丰都的秩序,其实还在。
它们晓得,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万万碰不得。
但相对应的,针对鬼店的勒索和占便宜,就算是一种潜规则了。
一是因为能开鬼店的,都不算普通人范畴:
二是鬼店想继续营业下去,就不能得罪它们,哪怕心里一万个不情愿,还是得该巴结巴结,该孝敬孝敬。
在这一点上,无论是阴间还是阳间,都是相通的。
阳间反而能更便宜一些,实在不行大不了不千了,可开阴店的,求的不是金银财富而是阴德,就比如张迟,他是希望自己的病情不会继续恶化下去,也希望自己妹妹不会和自己一样生起怪病。
有这一需求在,他们的容忍度就更高。
可再怎么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秀秀面前的鬼卒,明显是想轻薄于她,虽然它没实体,却也能意淫造幻。
就比如有些特定情况下的鬼压床发生时,你也不清楚那只鬼压在你身上到底在做什么事情。
秀秀身形渐渐向后趴去,她紧咬着牙关,双手紧,眼里冒出怒火。
张迟咬住嘴唇,手伸向自己袖口。
这个店已经开了有一段时日了,门前百鬼夜行的情况一开始是没有的,后来有了大家也能应对,无非是做个表面形式给予尊重,给它们打发了事。
遇到贪心的进来,那就把提前准备好的孝敬取出,基本吃了孝敬它们也会很快退出,不会再做什么过分的事。
可今晚,却遇到了特例。
它们,它们竟然贪婪到如此境地!
张迟看着自己妹妹,他不可能看着她受辱的,鬼不鬼的不要紧,他既然能看得见鬼,就不可能拿什么鬼不是人又有什么关系来自我欺骗。
秀秀也是一直在强行忍耐着,眼角余光不停看向自己哥哥,等待哥哥拿主意林书友:「小远哥,这过分了吧,我们要不要出手?」
拥有朴素正义感的林书友,自然看不惯这种「匪兵调戏良家妇女」的经典桥段。
李追远:「等人家先出手,要不然你出手了,人家还会怪你为什么出手,让人家生意做不下去了。」
林书友立刻点头,他觉得小远哥说得很对。
李追远其实也是想主动丢块石头进去,探寻一下丰都发生这种变化的原因,
这时候,自然得自己去找切入点。
这百鬼夜行,看起来阵仗很大,但看到现在,少年也没感知到哪怕一个真正够得上大人物的存在。
就比如外头那位骑着马的无头将军,从其鬼气上来看,比自己刚出家门时就遇到的鬼将都不知差到哪里去。
这帮家伙,应该不是阴司的本土势力,更像是外头的鬼,组团过来朝拜的。
当初鄯都大帝一道法旨,就让千里之外的鬼刹为其奔跑灭门,足可见,大帝虽然落座丰都,可影响力,却极为深远。
鬼卒不断压迫下来,秀秀身子继续后仰,就在她将要支撑不住,张迟也准备掏出自己袖子里的戒尺出来打鬼拼命时.
一直在张迟面前嗅来嗅去却被张迟无视了的鬼卒,直起身,端了秀秀面前的鬼卒一脚,眸子里发出红光,似在发泄着某种不满。
鬼卒被端翻,秀秀得以脱离魔爪。
张迟的手着戒尺,没有抽出来,他有些不懂此时的情况。
两个鬼卒互相瞪着,没说话,却像是在吵架,如同一场默剧。
林书友:「小远哥,它们这是怎么了,另一个是良心发现?」
李追远:「一个不平衡,觉得自已没找到心仪的对象,就不想让另一个得到快乐。」
林书友:「对象?」
李追远:「没看上张迟。」
林书友:「鬼里居然也有这种癖好?」
李追远:「鬼的生前不就是人么,人有,鬼就不能有?」
林书友挠挠头:「这个,我以前还真没留意。」
以前,林书友遇到鬼,都是一声「恶鬼,只杀不渡~」,然后起战,将鬼镇杀,哪里会给鬼展露自己独特癖好的机会。
两个鬼卒僵持之后,忽然,集体看向里屋。
张迟先前让李追远二人若是不打算跪的话,就去里屋。
因为那些鬼就算进来,也不会去里屋。
这里有个模糊地带,里屋可以理解成周边普通人住的民居民店,不得侵犯,
可模糊地带的解释权并不在店家自己手里,鬼店的里屋也能认为是鬼店的一部分。
两个鬼卒的「视线」巡过来。
正常人走夜路被鬼这么一盯,那必然会汗毛直立。
林书友则立刻闭上眼,不让自己的竖瞳因受刺激直接开启。
这时,那个先前在张迟面前嗅来嗅去的鬼卒,向里屋走来。
它的身体,穿过了阻挡在身前的衣服,目光,落在了林书友身上。
刚平复好竖瞳本能的林书友睁开眼,看见站在自己前面正死死盯着自己看的鬼卒,不解道:
「小远哥,它这是什么意思?」
「它看上你了。」
林书友:「..—
鬼卒自是没办法看见林书友体内藏着的白鹤童子,但一来优秀的官将首战童,天然就对阴体有吸引力,要不然也无法接受阴神降临;二来林书友的身体被童子改造过后,这真君之体哪怕仅仅是那点外在表现,也足以让阴体视为温床。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撇开带点口音的普通话,书友本人,长得确实英俊帅气。
鬼卒张开嘴,舌头拉下去,一直延伸到脖颈处,一步一步,向林书友靠来。
这下,轮到林书友以求救式的目光,看向李追远。
秀秀和张迟也回头看到了里屋的情况,秀秀面露焦急,张迟则在看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后,低下了头。
他在挣扎,挣扎要不要救,不过既然选择了挣扎,那接下来肯定不会救,此时的挣扎,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稍安。
李追远肯定不会生他的气,只是萍水相逢,刚见面聊了会儿天的人罢了,为让他们不受辱却得罪了外头让自己的店没办法开下去,正常人都做不到。
毕竟,不是谁都是林书友。
不过,李追远依旧觉得张迟的选择很白痴,这个鬼卒找到心仪对象后,谁能保证另一个鬼卒不会倒退回去继续纠缠秀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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