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季杉(第 4/4 页)
她望着空荡的石桌,其上落满了灰尘与杂物……
突有一滴泪水落在桌上,溅起些许灰尘,缭绕于空。
偌大的花园中,便仅剩下她一人……
目光终究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那座“小山丘”上,她绕过杜鹃树,站在了“山丘”前。
一座石碑正直直地插在坟前,其上刻着:慈父司空文仕之墓。
这是司空堇宥立下的墓碑,却不知他何时回来过。
黎夕妤突然摘了头上的斗笠,如今她的头发已生长而出,虽仅有三寸,却令她很是满足了。
那三寸发垂落在耳边,乌黑依旧,有大半都是辛子阑的功劳。
她蓦然屈膝,跪在了坟前。
“伯父,我回来了,我来看您了……”她颤抖着开口,嗓音嘶哑,眼眶却红润无比。
她始终记得初次见到司空文仕时的景象,那是她死里逃生,被司空堇宥救回后,睁开眼瞧见的第一个人。
因着黎铮与司空府的渊源,故而她在很小时便听闻了司空老爷的诸多事迹。
她自幼便知,司空老爷人性和善,对所有人都很友好,他并不追寻权势,是京中少有的随和之人。
可她当时并不知晓,这个慈祥的老爷,最终会那般待她,给了她诸多温暖,给了她短暂却又深刻的父爱。
甚至最终,也因为她……而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伯父,您看,如今我好好地活着,好端端地来到您面前,您在九泉之下……是否安心了呢……”
“伯父,我始终记得您说过的话,我会陪在少爷身边,不离不弃……”
“伯父,这一年多来,我始终……很想念您……”
黎夕妤喃喃地说着,最终却是泣不成声。
从前在黎府,无论遭受了何种欺辱与压迫,她都极少会落泪。
可近两年来,她却频频落泪,时时肝肠寸断。
她在这坟前跪了许久,辛子阑回归后,并未急着赶来她身边,而是在这府中寻了两间房,小作收整。
待他简单整理出两间房后,方才回到花园。
他到得坟前,神色恭敬,却并未下拜。
黎夕妤察觉到他的到来,便缓缓起了身,其间因着长久跪立而险些摔倒,好在辛子阑眼疾手快,将她搀扶。
巧的是,辛子阑收拾出的房间,正是当初黎夕妤初入司空府时所居住的那间客房。
她于房中静坐了一整夜,不曾合眼。
屋外是一片漆黑,她想起许久以前,曾有一名男子为她在这府中挂满了灯笼……
昼夜交替,不过四个时辰。
旭日初升时,又是一番好风景。
约莫卯时三刻,黎夕妤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却见辛子阑正站在院中,手中端着一只瓷碗。
她眉梢一挑,分明一夜未睡,却不知晓辛子阑何时有了动静。
见她走出房,辛子阑立即走了来,脸上挂着几分笑,“快将药喝了。”
黎夕妤接过瓷碗,无半点迟疑,便将其一饮而尽。
随后,她擦了擦嘴角,问道,“我分明记得药材已不足,这些是如何来的?”
“我一早便去往城中药庐,抓了些药材回来。”辛子阑笑答。
黎夕妤点了点头,心底却是一阵怅惘。
看来昨夜,她应是思虑过重,并未留意到辛子阑的动向。
她望着辛子阑,只见其眼眸幽深,似是藏着什么。
“子阑,你可是有事瞒着我?”黎夕妤张口便问。
辛子阑眉头微蹙,踌躇了片刻,终是道,“今早去抓药时,路过昨日那条街道,瞧见……”
“瞧见什么?”黎夕妤心头一紧,连忙追问。
“瞧见昨日那落魄公子,死了……”
辛子阑发觉季杉身亡后,本想径自离开,可最终却还是善心大发,将其尸首带至一处荒凉的深巷。
他念着黎夕妤,不知该不该送其入葬,便先行回了司空府。
此时,黎夕妤赶到了这条深巷里,瞧见季杉闭上了双眼,竟走得那般安详。
“我已诊过,他是吞金自尽的。”辛子阑开口道。
黎夕妤的身子微微一颤,缓缓蹲在了季杉的身侧。
吞金……
是她昨日留下的金子吗?
突然,她察觉出几分异样,便伸出手臂,向季杉的怀中探去。
她的手探进衣襟,最终掏出了一张与他破烂的衣衫全然不符的干净手帕。
她将手帕展开,便瞧见了一行行的娟秀字体。
“你想要的,不过是我孤苦一生,从此孑然一身、直至白发倥偬,膝下无一儿一女!你盼着我无人可依,盼着我颠沛流离,盼着我……苦累终生、肝肠寸断!呵……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我活不到白发倥偬,要先走一步了。夕妤,你一定要幸福安稳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