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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九十三章 山中多美好(第 4/4 页)

    大概是不着天不着地的空想,和彻头彻尾的醉话吧。

    霁色峰之巅,貂帽少女蹲在栏杆上,她朝山门口那边抬了抬下巴,“见着了郑大风真人,有没有觉得有点眼熟?”

    小陌点头道:“样子变了,气质没变。”

    万年之前,战事惨烈的登天一役,就只有那尊身披大霜甲的神将,明知必死而死守天门,寸步不退。

    要知道这位神将当时面对的敌人,都不是人间剑修或是练气士,而是那位身为天庭五至高之一的持剑者。

    毫无悬念,神将最终被一剑洞穿甲胄与身躯,钉死在大门上。

    此刻的谢狗,与平时判若饺耍神色冷漠,眼神清冽,问道:“你当年与那位青童天君打过交道吗?”

    小陌摇头道:“我当初跻身飞升境后,只是靠近过飞升台,不曾登上那条神道,与这位男子地仙之祖,就从没见过面。”

    谢狗说道:“我见过。”

    小陌对此将信将疑。

    谢狗沉声道:“我在成为地仙后,曾经走过一次飞升台,却不是女子该走的那条,我偏要以女子剑修身份,走另外那条道路。”

    小陌立即就相信了,深信不疑,因为这确实是剑修白景做得出来、并且是一定会做的事情。

    谢狗抬起双手,抱住头顶貂帽,撇撇嘴,“意气用事要不得啊,境界不够高,当时剑术不济事,差点狗头不保。”

    小陌说道:“青童天君与另外那位,对人间修士还是十分善意的。”

    谢狗点点头,说道:“那是因为他们都保留了很大一部分的人性,这在远古天庭是无法想象的事情,我至今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小陌默然。

    人心难测,一团乱麻,故而口是心非,言行不一。

    远古神灵则不然,好像五至高和高位神祇除外,所有言行举止,心思念头只作笔直一线。

    修道之人,除去万千术法各行其道,若是追本溯源,不过是学那高高在上的神灵摒弃杂念、凝为一心而已。

    谢狗其实早已察觉到小镇那边的几股熟悉气息,满脸讥讽神色,啧啧道:“天地作陵谷,沧海变桑田,可怜昔年吞舟之鱼,陆处则不胜蝼蚁。”

    小陌打算挪步离去,谢狗突然问道:“小陌小陌,我这个蹲姿是不是不太雅观?”

    小陌一言不发,谢狗一个后翻,屈膝落地,站起身,扶了扶貂帽,看着头戴黄帽的小陌,她觉得真是绝配。

    走在小陌身边,少女开始长吁短叹,明明是一桩天造地设的命定情缘,为何还是如此辛苦呢。

    小陌突然问了个大煞风景的问题,“你与我说句实话,撇开你我之间的私事不谈,你这次赶来浩然天下,所求何物?”

    谢狗眨了眨眼睛,既不愿欺骗小陌,又不宜实话实说,她就只得开始装傻扮痴。

    小陌手持行山杖,走在霁色峰与集灵峰间的山路上,语气淡然道:“不愿意说也无所谓,反正我不敢兴趣,但是我有言在先,不管是什么重宝,不管你如何拿到手,记得别违反文庙规矩,别让我家公子觉得为难。”

    像他和白景这样的飞升境剑修,在万年之前,几乎都是喜欢单独游历“天下”的,所以事实上,如今的几座天下,对他们来说,其实是既陌生又熟悉。虽说岁月悠悠,万年以来,走过人间的修士,数量多如牛毛,导致万年之前的诸多机缘、重宝,几乎都已经被攫取、搜刮殆尽,但是难免会有几条漏网之鱼,始终不曾被后世修士察觉,小陌猜测白景这趟远游,必然是寻宝而来,她绝对不会空手而归。

    谢狗尴尬一笑,“哈,贼不走空。”

    陈平安独自离开宅子,陈灵均被郑大风盛情挽留下来,双方挤眉弄眼的,又开始打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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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行之前,陈平安从咫尺物中取出几只大罐子,全部装着“清水”,虽说清水,却值钱,因为是那长春宫的灵湫,云霞山龙团峰的浮钱泉,还有两份,是裴钱出门游历途中,从别洲汲水、收集而来。最早是曹晴朗去大骊京城参加会试,郑大风只是开了个玩笑,让曹晴朗金榜题名后,抽空绕路跑一趟长春宫,买不着,就算是偷也要偷来几大壶的灵湫泉水,以此煮茶,女子喝了可以驻颜。其实郑大风的良苦用心,是让曹晴朗这个书呆子,去那莺莺燕燕仙子扎堆的长春宫长长见识,开个窍……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曹晴朗就当真了,只是那灵湫之水,是长春宫酿造长春仙酿的来源,戒备森严,是一处禁地,曹晴朗即便是大骊榜眼,开口求水也没用,况且当时曹晴朗手上没有承载灵湫水的方寸物和咫尺物,他是事后几经周折,才好不容易找人托关系,再通过仙家渡船送到了牛角渡。

    至于那两小青瓷缸来自龙团峰的浮钱泉水,陈平安曾经走过一趟云霞山,怎么来的,可想而知。

    郑大风看着那些瓶瓶罐罐,一阵无语,自己早年的一句玩笑话而已,结果一个个的,竟然都当真了。

    只是郑大风有些为难,自己怎么保存这些极容易变质转浊的清泉美水?

    陈平安撂下一句,你找魏山君帮忙去。

    缓缓走上台阶,走桩练拳拾级而下的岑鸳机,她身形小如芥子,一个登高,一个下山,双方擦肩而过,陈平安一直走到山顶,坐在台阶上,怔怔出神,因为那枚梭子的出现,陈平安都开始怀疑昔年囊括蝉蜕洞天的括苍洞,是不是早就被杨老头暗中收藏了?然后只是故意泄露了蝉蜕洞天的行踪,之后就有了陈清流的那场跨洲远游,居中修行。

    最早负责水运具体流转的天下真龙,曾经与人间修士暗中缔结盟约,最终叛出天庭。

    而斩龙之人的陈清流,曾经在括苍洞内炼剑多年,并且在此地证道。

    算不算是杨老头对叛徒的一场清算?

    如果真是如此,算计之深,谋划之远,确实可怕。

    按照吕喦的说法,作为远古天庭两座行刑台之一的斩龙台,在登天一役期间,被某位剑修摧破崩碎,四散遗落人间,最大的两座“山崖”,一为“真隐,天鼻,风车,寮灯”古名众多的龙脊山,从此古蜀地界剑仙与蛟龙皆多,另外一座斩龙石崖就在剑气长城,代代相传至宁姚。

    陈平安这么多年来,始终珍藏有一块斩龙台,不管他再财迷心窍,再吃了熊心豹子胆,都不敢有丝毫造次,就将它放在方寸物内,一直随身携带。陈平安始终不敢、更不舍得用来砥砺剑锋。

    因为是陈平安第一次游历剑气长城再离开,在那倒悬山鹳雀客栈,宁姚让张禄帮忙转交,送给陈平安的临别赠礼。

    那块用棉布包裹的斩龙台,大小如手掌,正反两面各篆刻两字:天真,宁姚。

    定情信物!

    真隐,天鼻。天鼻,真隐。

    若是各取一字再组合起来,即是“天真”。

    剑气长城,最后一任祭官,消失无踪,摇身一变,成为骊珠洞天的谢新恩,青冥天下的林江仙。

    之后就是宁姚离家出走,她单独游历浩然数洲,最终来到骊珠洞天。

    陈平安至今都不敢说自己已经摸清楚了小镇的底细。

    人之追忆缅怀,伤感和遗憾,宛如古井深潭,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情人间的眷念,一路蔓延而去,风驰电掣,远远乡念念人,好似他与她,转瞬即相逢。

    陈平安轻轻呼吸,揉了揉脸颊,收拾心绪,刚要站起身,突然发现一桩怪事,岑鸳机就站在山脚那边,没有练拳登山。

    也没有多想,陈平安径直下山,折入那条青石板路,瞥了眼老厨子的宅子,再返回竹楼那边,打定主意,今年南苑国京城那场大雪问拳,老厨子你给我等着。

    岑鸳机只等那一袭青衫消失在视野,这才继续往山上六步走桩去。

    她毕竟是一位五境瓶颈武夫,眼力不俗,先前发现山顶那边的山主,好像守株待兔,直愣愣盯着山脚这边,把岑鸳机给看毛了。

    原本岑鸳机还有些不确定,毕竟对这个山主的印象,从一开始的糟糕至极,渐渐有所改观,但是她在山门口那边,发现陈平安的视线,就一直没变过。

    以往她练拳往返,看门人郑大风的视线游曳,还会鬼鬼祟祟,陈平安倒好,目不转睛得如此正大光明,当山主的,就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吗?!

    山脚宅子里边,山主一走,陈灵均和郑大风就开始“排兵布阵”了,因为嫌弃仙尉的偏屋太小,书桌太小,就去了正屋大堂那边,仙尉很快就觉得眼睛不够用了,原来一张八仙桌上,琳琅满目,被陈灵均堆满了各种用来观看镜花水月的山上灵器,青衣小童站在长凳上,双手叉腰,得意洋洋。郑大风频频点头,家底雄厚,颇为可观,朝陈灵均竖起大拇指,赞誉一句不愧是镜花水月集大成者。只是郑大风难免好奇,陈灵均这个穷光蛋,莫非从哪里发了笔横财,否则镜花水月一道,跟私人符舟一个德行,入手才是第一步,之后才是最吃神仙钱的勾当。陈灵均冷哼一声,说有这种规模,都是周首席的功劳,资助了他一大笔谷雨钱,专门用来购买这一类山上重宝。

    当年郑大风还在落魄山,就经常去朱敛那边,再有个陈灵均,关起门来一起欣赏宝瓶洲各地的镜花水月,不过三位同道中人,其实又各有偏好,山上的镜花水月,五花八门,生财之道可谓各显神通,最受欢迎的,肯定是那些靠女修仙子撑场子、挑大梁了,就像以前的正阳山苏稼,神诰宗的贺小凉,不过她们架子大,只是偶尔会露面,陈灵均就喜欢看着类山水画卷,画面既素雅,且有嚼头嘛,郑大风就没这么含蓄雅致了,就喜欢那种小门小派的镜花水月,常有身姿曼妙穿着清凉的女修,舞姿翩翩作为压轴戏,谁砸钱喊谁哥,早年郑大风的俸禄就都在一声声郑大哥声中打了水漂,有些时候为了能够与女修们多聊几句荤话,还会与老厨子打欠条。而朱敛的口味,就比较奇怪了,只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路数,比如兜售各路拳谱、秘笈的,临了来一句,有意者私下洽谈,价格有优惠,批量打包有折扣……要不然就是专门有几个剑走偏锋的仙府,镜花水月不走寻常路,专门设置那种书生撞见艳鬼的桥段,后者先诱人再吓人,透过帷幕薄纱见温泉,有女子嬉戏打闹,一个个婀娜背影,朦朦胧胧,只是等她们再一转头,经常能把凑过去看风景的陈灵均吓个半死,不然就是书生在阴气森森的宅邸内,独自提灯穿廊过道,蓦然有女鬼从梁上倒垂,或是有一只肌肤惨白、指甲猩红的手,轻轻搭在了书生肩膀上……老厨子永远不动如山,捻起菜碟里的盐水花生慢慢嚼着,看得津津有味。

    一洲之地,只有神诰宗、风雪庙这些宗字头,和云霞山、长春宫这类大仙府,诸峰镜花水月才有个何时开启的定例,而且相对频繁,寻常山上门派,因为每开启一场镜花水月就需要消耗山水灵气,最怕亏本,所以间隔长,而且愿意更花心思。

    只因为桌上与镜花水月衔接的灵器,数量足够多,仙尉已经看到了桌上两次出现宝光流转的景象。

    郑大风搬来几坛窖藏酒水,倒了三碗,陈灵均不着急喝酒,双臂环胸,“仙尉道长,是想要看素淡一些的,还是荤一点的?”

    只见仙尉道长坐姿端正,端碗抿了一口酒水,用心想了想,沉声道:“贫道这一脉修行,没有吃素的要求,可婚嫁能吃荤!”

    也就是陈平安不在场,不然陈灵均能吃饱板栗。

    远幕峰,一处高崖,朱敛仰头,双手负后,崖壁上边的字迹铁画银钩,飘逸无双。行书有草书意味,算不得本事,楷体有碑文古气,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可是能够将规规矩矩的正楷榜书,写出一股扑面而来的狂草气,就真是能让朱敛都要自叹不如了,掂量一番,朱敛不得不承认,模仿不来。

    先前有纯阳道人,出海远游复归远幕峰,在此崖刻勒石有一篇道诗,序文极长,内容远胜诗篇。

    再加上序文字体不小,有几分反客为主的嫌疑。

    古者谪仙白也自峨眉而来,尔其天为容,道为貌,慨然无匹,千秋万年一人而已。近者逸人吕喦从此峰而往,飞空一剑,地宽天高,云深松老。诸君莫问修行法,秉纯阳,澡雪精神,寻得水中火,且去死心活元神,吾辈学成这般术,勘破天关与地轴,同道行得这般路,生死颠倒即长生……自古学道何须钱,瓢中只有日与月,曾有紫诏随青鸾,翩然下玉京……人间哪分主与宾,贫道斗胆邀天公,要与人间借取万年春。

    朱敛身边,还站着沛湘,她不着急返回狐国,会跟高君一起返回莲藕福地。

    沛湘因为暂时还不知道那“吕喦”的身份,只觉得这位敢将自己与白也放在一起的崖刻者,既然在山中如此公然与世人“言语”,要么是大放厥词,是个沽名钓誉的道学家,要么就是有的放矢,是那种深不可测的得道高人。可要说是后者,眼前这篇崖刻文字,却无半点道气盎然的气象,一般情况,大修士亲自崖刻榜书,多多少少都会沾点字面意思上的仙气,但是这篇好似青词的道诗,正文连同序文,都没有蕴藉灵气,这点眼力,作为元婴修士的沛湘还是有的。

    朱敛眯眼笑道:“是不是看不出好坏、深浅?”

    沛湘妩媚而笑,点头道:“帮忙解惑一二?”

    朱敛说道:“既是道诀,又是剑阵,静待后世有缘人。你要是不信,可以施展全力,祭出攻伐宝物,看看能不能撼动这些文字丝毫。”

    山路上,貂帽少女与黄帽青年并肩而行,却只有她在絮絮叨叨,小陌是因为谨记自家公子的教诲,多了点耐心。

    “小陌,跟你说个事儿,在长眠期间,我反复做了个同样的梦,可吓人了,用书上的说法,就是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

    “小陌,为啥槐黄县这儿的本地方言,把水之反流称为‘渴’,尤其是宝溪郡那边,好些河流都叫某某渴来着,我觉得这种命名的方法,既巧妙又美好,你觉得呢。”

    “小陌小陌,你陪我说句话呗。”

    “小陌,我觉得你是喜欢我的,对吧,我数十下,如果你还是不说话,就当你是默认了啊,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哎呦,真是美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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