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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百六十五章 猜先(第 4/4 页)

    老道士年轻时候学了点雷法,按照巍巍白玉京那边订立的金科玉律,度师唯一,决定了一位道官这辈子的法统道脉,极难更换,但是道官修习别家术法,并无拘束,几乎没有什么禁忌,多多益善。洪淼就掌握了一手旁门雷法,是年轻时候跟一位奇人学来的压箱底本领,按照道书所言,元气烟煴聚而成物,其中一点真灵彻底涣散者,是为野鬼游魂。而天地间的春雷声,对那些邪秽阴物而言,好似催命鼓。只可惜洪淼受限于自身根骨,学道不精,只能通过年复一年在那金秋时节正午时分炼化、凝聚出三两重的吹魄风,再配合那一手雷法,可惜对付一头龙门境鬼物,根本不够看。

    洪淼从袖中摸出一串坠有黄穗的九帝钱,自嘲道:“这场架打的,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这是当年洪淼担任灵境观住持后,朝廷那边按例赐下的一件珍贵法器。

    汝州各国朝廷,赏赐各有不同。降妖镜,捉妖葫,符箓等等,种类繁多。

    宋拓脸色凝重,“洪老哥,我可以帮你引荐给白雨帮,我跟帮主刘息关系一向不错。”

    洪淼摆手道:“咱哥俩谁跟谁,你就别打肿脸充胖子了,白雨帮作为鸦山的藩属门派,门槛很高的,何况整个鸦山,尤其不喜欢跟别国道官往来,刘宗师可能愿意白送你宋拓一个白雨帮的客卿身份,但是朋友的朋友,就难说了,换成贫道,多半是不会点这个头的,你何必与刘息伤了感情,这点人情世故,贫道还能不懂?”

    洪淼随即叹了口气,“朝廷刑部那边,加上府城衙门里边的供奉,估计很快就会派人来这边,勘察此事的详细过程,算是走个过场吧。然后贫道就要打道回府了,原本心存侥幸,以为在这边会有点作为,道官也好,进士也罢,只要能够帮着颍川郡出这么一个人物,就可以凭借这桩功德,打破那个观海境瓶颈了,结果倒好,还跌境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过如此。现在就只求前人栽树,能够有个后人乘凉了,自个儿落不着半点实惠,总是还能落个心安。就是不晓得,在贫道闭眼之前,还能不能等到这一天的到来了。”

    这就是老道士的最大私心了。

    主动要求来这边担任灵境观住持,就是图这个“万一”。

    万一这边冒出了个本土道官,老道士那可是有一笔功德在身的。

    当然不是只有洪淼看到了这一点,事实上,想来这边碰运气的 ,那些个前任道观住持,十个有九个,都是奔着这个来的,至于最后一个不是的,当然是混官场不如意,被上司或是同僚排挤,给打发来这边坐冷板凳了。

    修士跌境,之所以后患无穷,除了修为大跌,诸多压箱底的神通术法难以施展,最大的问题,还是阳寿一事。

    洪淼光靠那颗丹药,是不顶事的,就算砸锅卖铁,也要去那些仙家渡口,或是相熟的山上仙府,买来几颗续命的灵丹妙药。钱不钱的,还计较什么。

    宋拓憋了半天,也只能憋出一句安慰的言语,“好心有好报这种事,还是要信上一信的。”

    洪淼笑着点头,“也对。”

    老道士望向窗外,有些惆怅,也有些茫然。

    洪淼也曾有过高远的志向,有那道法造诣,成为一个被道书誉为“人心方寸天心方丈,无杂念者的得道高真”,又比如比如受满初真、中极、天仙三坛大戒,得到朝廷敕建宫观内某位“律师”真人的传法授箓, 又或者是在那汝州首屈一指的某个丛林宫观内,举行升座仪式,担任方丈。甚至是成为一位结金丹的地仙,陆地常驻,当个最名副其实的 神仙老爷。

    最大的奢望,是一个老道士都不太敢经常想的事情,当然是那梦游白玉京五城十二楼!

    谈薮说道:“洪道长,要是不觉得屈尊,可以去我家那边担任清客,一直缺个西席。”

    洪淼即便跌境,也还是个洞府境修士,何况老道士的香火人脉,再者一肚子学问还在。

    不算是个多划算的买卖,但是家族那边,大体上能够保证不亏本,毕竟除了俸禄,肯定还要给出一两颗延寿丹药的。

    老道士笑着摆手道:“何必做些双方都没啥赚头的买卖,贫道要是个闲人,以后去你们河间府谈家登门做客,还能喝杯不花钱的好酒,可要是每天大眼瞪小眼的,就贫道这种本事不大脾气不小的臭德行,迟早要与你们处得不愉快,到时候各自心生怨言,何苦来哉。”

    谈薮刚想说话,只是很快就将到了嘴边的言语咽回肚子。

    洪淼转头望向窗外那边,“总算来了。”

    偏屋檐下廊道那边,并排蹲着的几个,其中陈丛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子,继续双手笼袖,打了个哈欠。

    至于那个马重,已经摸到墙角根那边偷听三人对话了,不过好像没能听见什么。

    三道身形,在灵境观山脚那边就落下身形,选择徒步上山,这不是看得起这座籍籍无名的小道观,只是不敢不把白玉京规矩当回事。

    马重第一个转头,看着那三位走入道观大门的外乡人,赶紧站起身,大气都不敢喘,是正儿八经的朝廷道官老爷,真的神仙!

    土膏拿手肘撞了一下陈丛,抬了抬下巴,示意赶紧瞧瞧那几位贵客。

    陈丛先是转头望向身边的土膏,然后茫然抬头,愣了愣,最后蓦然眼睛一亮,充满了好奇,羡慕,自卑,以及憧憬。

    只见那三位道官神仙,有年轻修士背了一把铜钱剑,有老人腰悬一枚淡金色捉妖葫芦,还有一位少女模样的女冠。

    其实三人都很疑惑,怎么一向太平无事的颍川郡内,会突然冒出个流窜作祟的鬼物,而且境界还不低。

    所以从朝廷庙堂,再到府城,都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后者,始终紧绷着一根心弦。事实上,所谓的害了几条性命,是夸大其词的小道消息,只是两处县城衙署,都被那胆大包天的鬼物戏耍胡闹了一通,其中有两个有道官身份的,一个被魇,成天魔怔了,傻笑不已,之前每天裤裆都要湿好几回,成何体统,还有一个不是练气士的道官,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被剥光了衣服,给赤条条丢到了大街上,这头鬼物简直就是在挑衅一郡甚至是举国道官。

    边境那边,已经有道官展开严密搜索,而他们三人,负责将方圆数百里之内,仔细搜寻了一遍,担心鬼物狡诈,就躲在灵境观附近,他们才来道观这边,除了勘验过程一事,更要确定鬼物是否躲藏小山周边地界,三人进了道观后,不等洪淼客套寒暄一句,那个背着铜钱古剑的年轻道官,就手托一柄照妖镜,御风而起,光芒照耀四方,年轻道士缓缓移动手中铜镜,就连灵境观内的钟楼鼓楼都没有放过,最后身形飘落回院中,作为观主的洪淼隐约露出一抹怒容,但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

    在老道士屋内,一番盘问过后,三位道官将内容记录在册,就此离去,徒步下山后,御风远游。

    他们还带来了一份府城公文,留给洪淼,老道士等于即刻起就不再是观主身份了,返回府城后,另有任用。

    之后老道士便喊来典客常庚,将道观账簿交给老人,洪淼让他们耐心等着下任住持的赴任,财物、账簿和书籍之类的交接一事,都不用他们担心,反正账房那边也就只剩下几十两银子。老道士还说自己在道观几处都张贴了符箓,千万别随便揭下,可以驱邪避鬼的。

    结果之后几天,道观里边人人自危,个个心惊胆战,所幸也没见着啥鬼祟,庙祝刘方一听说此事,本来还想趁着新观主还没来,

    就去洪淼的屋子睡几晚,本来还没啥,反而愈发坚定要躲在灵境观里边不走了,结果一听说洪淼在道观里边张贴符箓了,被吓得掉头就走,飞奔下山,打定主意几个月内,坚决不上山,反正有无庙祝,道观都没差。

    道观后边,邻近一块菜园子,有口早已干涸多年的水井,除了落叶和积雪,什么都没有。

    早年林摅经常吓唬其余几个,故意说那里边,其实有那投井自尽的女鬼。结果被洪淼无意间听了去,把林摅骂了个狗血淋头。

    土膏发现马重这家伙,最近就像转性了,变了个人,原先几个人分工明确,谁都不乐意多做半点,但是马重却主动包揽下了菜园子所有活计,而且经常起夜,经常很久才返回屋子,久而久之,就连林摅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乐见其成,拦着别人勤快做事做什么。陈丛被土膏提醒过后,也觉得确实奇怪,想了想,就与土膏约好,晚上不睡觉,去看看马重到底做什么,结果陈丛睡得像头猪,土膏强撑着眼皮子,明明听到了马重开门关门的细微动静,可土膏终究是胆子小,也怕冷,想了想,睡觉睡觉。

    那口水井内,内壁如挂画,是个身穿鲜红嫁妆的美艳女子,真是名副其实的美人如画了。

    这也是她之前能够躲过照妖镜的原因,当时光线如火流入水井,确实让这头鬼物觉得焦灼难忍,只能咬牙忍住,不然总不能跑出去大杀一场,那不是找死嘛。只是奇了怪哉。她最近总觉得小道观里边,有那么点惹人心烦的细微痕迹,她便趁着小道观暂无道官坐镇的空档,凭借一道独门秘术,仔仔细细,勘察了一遍道观各处角落,原来是那个名叫谈薮的小丫头片子,动了手脚,境界不高,却暗中留下了一张家传符箓,就张贴在洪淼屋内的书桌底下,杀手锏?确实能算是心思缜密了,运气好,再过几十年,或者一两百年,说不定老娘还会忌惮几分。

    呵呵,现在跟老娘玩心计,小姑娘你还嫩得很。

    至于那个马重,确实是被她魇了,五迷三道的,但其实她更清楚,如果不是马重自己不靠谱,不会如此顺利。

    不管如何,她打算在此长久修行了。

    南河国京城,一位上五境老神仙的道官,作为护国真人,今夜老真人在钦天监那边,登上高台,夜观天象,收回视线后,坐在蒲团上的老真人幽幽叹息一声,他哪敢将心中某个猜测告诉外人,连皇帝陛下那边都不敢多嘴半句。

    一国礼制,设置道、府、郡和县,其中府不属于常设,多是关键之地,才会有府,比如那个近期有鬼物犯禁的颍川郡,最近百年以来,就一直争取由郡抬升为府。

    之所以在皇帝陛下那边,提都不敢提一个字。

    如今南河国边境线那边,有一处占地不大的隐蔽山水,极有可能,是某位大修士的某种特殊情况下的……道化痕迹。

    比如一位得道之士,山中幽居的道场,然后闭关途中,无法抑制自身道气的流散,怎么都该是仙人境起步。或者说是某位大修士悄无声息的兵解离世,一身道气彻底流散天地间。不管如何,老真人更不敢将此事禀告白玉京。归根结底,除了这处古怪地盘,来历不明,透着股悬乎,但是只说影响,说破天去,终究还是件小事,不过就是多出一头龙门境鬼物罢了。一旦惊动白玉京,可就不是什么小事了,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天大的事情,别说是他,就连皇帝陛下和整个朝廷,都消受不起那个后果。

    要是白玉京大掌教还在,或是陆掌教管着天下事,倒是问题不大。

    说不定运气极好,还能让那位喜好游戏人间的陆掌教,大驾光临南河国京城一趟呢。

    想到这里,老真人又是长叹一声,修道大几百年了,还不曾去过白玉京,只是遥遥见过一位参加观礼的白玉京天仙道官,位置离得远,看得真切,不敢凑上去攀谈半句。

    问题在于,如今是那位余掌教掌管天下事务。

    既然不是什么大事, 一头至多至多只是个金丹的鬼物袭扰,也没闹出什么大麻烦,那就小事化了,只要抓住女鬼就行。

    闰月峰山巅,辛苦停下走桩,微微心动,下意识转头望向一个方向。

    只是最近这段时日,辛苦实在是见到了太多的古怪,就不去深究了。

    尤其是那个林江仙的出现,之后又有碧霄洞主,之前则有那位莫名其妙算了一卦就口吐鲜血的永州龙师……

    颍川郡小县城郊外,山上灵境观内,深夜时分,马重又去了水井那边,径直跳跃下去,落在井底,见到了那幅美人壁画。

    林摅睡得很踏实,鼾声如雷。

    土膏翻来覆去,还是没能壮起胆子,去跟踪马重,在犹豫要不要告知老观主此事,只是突然发现,地址都没有一个,怎么找嘛。

    少年陈丛,躺在距离窗口最近的那边,右手贴着腹部,左手轻轻握拳,手背贴着右手心,攥着一枚作为装饰物的瓷片。

    可能是做了什么美梦的缘故,嘴角微翘,面带微笑。

    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这个皮肤微黑、模样周正的少年,只在心中念念有词。

    “道之在我者就是德。”

    “宛转其中不能出离无明窟宅。”

    现在未来,种种厄难,不如意事,悉皆消除,身心自在,平安吉祥。

    众善奉行,诸恶莫作。拨雪寻春,烧灯续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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