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第七百零五章 化雪时(第 4/4 页)

    林君璧有些紧张。

    又有飞剑传信而至。

    晁朴看过密信之后,怔怔出神。

    林君璧轻声道:“先生?”

    晁朴回过神,说道:“我们文脉之内,专门写了一篇道德文章,讲解醇儒何为醇儒。”

    林君璧脸色阴沉,“是被人幕后怂恿,还是发自本心?”

    晁朴丢出那封密信,以拂尘拍碎,冷笑道:“是真蠢。”

    林君璧双手使劲揉脸。

    老儒士自嘲道:“突然有些羡慕崔瀺了。”

    剑修除了那座居中的飞升城,在刑官一脉的率领下,修士与凡夫俗子,一起在城池周边地界,一鼓作气开辟出了八座灵气沛然的仙家山头,处处大兴土木,或者依山建府,或者临水筑城,并且打造出一个个山水阵法,不断秘密安置压胜之物。

    等于圈画出了一道涵盖方圆千里的另类禁制。

    这将是飞升城在第一层山水地界,此后自然还会不断向外扩展。

    一位远游至此的剑修,成为第一拨拜访飞升城的客人。

    其实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客人,甚至可以算是半个自家人。

    因为他是皑皑洲邓凉,作为剑气长城的旧隐官一脉剑修,昔年待在避暑行宫,长达数年之久,与徐凝、郭竹酒他们自然再熟悉不过。

    离开倒悬山时,作为元婴境瓶颈剑修的邓凉,年轻隐官就写了一封亲笔密信给他。

    邓凉所在宗门,很快就开始秘密运作,以便让邓凉进入第五座天下,在那边寻找破境契机,会有额外的福缘。无论是对邓凉,还是对邓凉所在宗门,都是好事。

    年轻隐官在信上,提醒邓凉,如果能够说服宗门祖师堂让他去往崭新天下,最好是去桐叶洲,而不是南婆娑洲或者扶摇洲,但是关于此事,决不可与宗门明言。最终在嘉春二年末,万事俱备,邓凉选择了北俱芦洲、宝瓶洲和桐叶洲这条远游路线,北俱芦洲的太徽剑宗翩然峰,中部的浮萍剑湖,还有宝瓶洲的落魄山,风雪庙,邓凉都故意路过,但是都没有登门拜访。

    哪怕宗门已经与文庙一座学宫打过招呼,帮助邓凉讨要来了一份极具分量的通关文牒,可邓凉还是有些担心意外,担心那个太过天高皇帝远的桐叶洲,个个都是脑子一团浆糊的,事实上,究其根本,还是邓凉对桐叶洲印象太差,连带着对那边的三座书院都观感不太好,邓凉甚至做好了在那边吃闭门羹的准备。

    邓凉是在嘉春三年的春夏之交,到的桐叶洲大门。然后邓凉改变主意,在那边待了将近三年,与左右前辈、剑修王师子一起镇守大门,直到大门即将关上的最后一刻,邓凉才进入第五座天下。

    然后他才一路御剑,往飞升城而来。

    邓凉在半路途中,凭借那三年与左右前辈并肩作战的守门厮杀,积攒下来的剑意,再加上左右前辈的指点,终于在崭新天下跻身了玉璞境。

    刚好在这座飞升城东南方的紫府山,邓凉遇到了那个正在督促阵法打造的刑官领袖,同样是跻身了玉璞境的齐狩。

    齐狩对邓凉的到来,显然也很意外,更加热情,亲自带着邓凉游历这座紫府山,看了那块已经被设为禁地的古老石碑,铭刻有两行古老篆文,“六洞丹霞玄书,三清紫府绿章”。齐狩与邓凉并无任何隐瞒,坦言在那山脚处,已经挖出一只形制古朴的玉匣,只是暂时无法打开,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担心一个不慎就触发古老禁制,连匣带物,一并毁于一旦。

    哪怕邓凉出身于旧隐官一脉,对这位曾经多次出城厮杀的外乡剑修,齐狩的真诚,还真是发自肺腑,因为在战场上,双方有过一次合作,配合十分默契,事实上,齐狩对曹衮、玄参这拨年轻外乡人,观感平平,唯独对邓凉,十分投缘。

    到了紫府山,邓凉就不着急进入飞升城了。

    反正他要到百年之后再次开门,才能离开这座连个名字都没有的崭新天下。

    邓凉还不至于痴心妄想自己能够在百年之内,就可以连破两境,跻身飞升境。

    所幸还有个年号。

    据说时辰、斤两,这两事,目前一样没有定论。

    齐狩听闻此事后,微微错愕,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两件事的意义所在。

    邓凉也不藏掖,直接与齐狩说了这两件事为何不容小觑,一个牵扯着时令、历律的某种大道显化,一个决定了世间万物重量的衡量计算。

    至于如今飞升城内,刑官、隐官和财库泉府三脉的暗流涌动,邓凉稍稍思量一番,就大致猜得出个大概了。

    毕竟要说这些宗门事务、山头林立,浩然天下的谱牒仙师,实在是要比剑气长城熟稔太多太多。

    邓凉更不会主动掺和其中。

    所以邓凉跟着齐狩去往飞升城,却没有恢复隐官一脉剑修身份,而是担任了飞升城历史上的第一位记名供奉。

    然后邓凉去见了董不得,一个让邓凉懂得自己注定求而不得的姑娘。

    董不得当时刚刚返回飞升城,去了叠嶂酒铺那边喝酒,邓凉走在那条并不陌生的大街上,发现铺子没了大掌柜二掌柜,生意依旧还不错,不过代掌柜却成了个身形佝偻的外乡汉子,这会儿正在陪着董姑娘同桌喝酒,罗真意和郭竹酒也在,刚好一人一张长凳,就姓郑的掌柜一个男人,难怪他满脸笑意,唾沫四溅说着些宝瓶洲的风土人情,邓凉落座的时候,那个男人正好说到了骊珠洞天与年轻隐官的一些陈年往事。

    没人会跟邓凉客气,打过招呼就没什么客套寒暄了。邓凉说了句终于破境了,至多是罗真意道贺一句,郭竹酒鼓掌一番,董不得甚至都懒得说什么。

    邓凉反而喜欢这样的熟悉氛围,因为没把他当外人。

    郭竹酒一直帮着郑大风倒酒。

    郑大风便继续说那陈平安送一封信挣一颗铜钱的小故事。

    董不得来这里是为了喝酒解闷,随便郑大风瞎扯,郭竹酒却是缠着郑大风多聊他师父。

    而罗真意,便只是听着,偶尔喝酒,她不说话。

    郭竹酒听到郑大风说她师父,少年时每天奔走在福禄街、桃叶巷和栅栏门,然后就在那边第一次遇见了宁姚。

    至于那位英俊潇洒酒量好的郑掌柜,当然便是双方的见证人了。

    郭竹酒只觉得听见了天底下最精彩的故事,以拳击掌,“不用想了,我师父肯定第一眼瞧见了师娘,就认定了师娘是师娘!”

    这些事情,师父当年没说过,师娘也从来不提的。

    郑大风点头道:“是啊是啊,那会儿绿端你师父,其实就已经很老道,早早晓得女子学武和不学武的区别了,把我当时给说得一愣一愣的,好几天才回过味来。也不用奇怪,穷苦孩子早当家嘛,什么都会懂点。”

    郭竹酒微微歪头,皱着眉头,郑掌柜这话怎么听着不太对劲。

    罗真意微微讶异,低头默默喝了口酒,依旧不言语。

    郑大风咳嗽一声,说我再与你们说说那条泥瓶巷。那边真是个风水宝地,除了咱们落魄山的山主,还有一个叫顾璨的混世魔王,以及一个名叫曹曦的剑仙,三家祖宅都扎堆在一条巷子里边了。说到这里,郑大风略微尴尬,好像在浩然天下说这个,很能吓唬人,唯独与剑气长城的剑修聊这个,就没啥意思了。

    郭竹酒趴在桌上,突然说道:“师父那么些年,一个人在泥瓶巷走来走去的,离了祖宅是一个人,回了家也还是一个人,师父会不会很寂寞啊。”

    郑大风揉了揉下巴,点头道:“约莫是有些的。反正你师父每次远游返乡,都会先去泥瓶巷祖宅坐一会儿。”

    郭竹酒低声道:“郑掌柜,我师父少年时的模样,是咋个模样啊,无法想象唉,师父小时候,我就更无法想象啦。”

    郑大风笑道:“成天风吹日晒,黝黑瘦瘦的,个头还不高,所以很不起眼,再小些时候……除了同样穿草鞋,大概也是差不多的光景。”

    郭竹酒挠挠头,继续趴在桌上,盯着自己眼前的那只白酒碗,“我还以为师父嗖一下,就变成了少年,再嗖一下,就变成了我熟悉的那个师父。”

    郑大风抿了一口酒,不再言语。

    邓凉突然说道:“先前有人评选出了数座天下的年轻十人,单单将不说姓名的‘隐官’,排在了第十一,最少说明隐官大人还在剑气长城,而且还跻身了武夫山巅境,还是一位金丹剑修了。”

    郭竹酒猛然坐起身,“真的?!”

    邓凉点点头,笑道:“千真万确。”

    邓凉瞥了眼罗真意。

    董不得瞪了一眼不安好心的邓凉。

    邓凉自罚一碗酒水,结果连罗真意也对他没好脸色了。

    邓凉只得转移话题,问道:“宁剑仙就一直没有返回城中?”

    郭竹酒叹了口气,“么得法子,师娘肯定比谁都想师父啊,又不好意思当着我们面借酒浇愁,只好一个人跑远了,然后在谁也瞧不见的地方,可劲儿想念师父,唉,师娘捎上我多好,还能借用一下袖子擦擦眼泪来着的……”

    郭竹酒的脑袋突然被人一把按住,额头紧贴桌面。

    脑袋抵住桌子的郭竹酒,只能先笑哈哈,再闷声献殷勤:“师娘师娘……你咋个回来,也不在天上御剑炸出一连串雷,我都没机会敲锣打鼓昭告天下嘞,师娘是如今咱们这座天下的唯一一位仙人唉……”

    宁姚使劲按了两下,郭竹酒小脑袋咚咚作响,宁姚这才松开手,在落座前,与郑大风喊了声郑叔叔,再与邓凉打了声招呼。

    郑大风这是当年骊珠洞天一别,第一次重新见到宁姚。少年已不再是少年许多年,昔年少女如今也已是惊世骇俗的仙人境。

    郑大风笑道:“宁姚你放一千一万个心,最少在那由我看门多年的落魄山上,陈平安绝对没有对谁有半点歪心思。”

    宁姚一笑置之。

    郭竹酒坐在宁姚身边,抬起手,小声道:“师娘,你来之前,我掐指一算,就算到了师父已经是山巅境,而且马上就是玉璞境剑仙了。”

    邓凉有些无奈,可惜顾见龙和曹衮、玄参他们仨都没在,不然别说玉璞境,飞升境都是隐官大人的囊中物了。

    这第五座天下。

    哪怕扶摇洲和桐叶洲两道大门已经关闭,依旧乱象横生。奇人异事,更是数不胜数。

    天隅洞天洞主蜀南鸢的独子,蜀中暑,打造出了一座超然台之后,与一个登门拜访的黑衣书生,相逢投缘。

    后者名为陈稳,来自北俱芦洲,却不是剑修。

    然后一些个原本还觊觎那处超然台的桐叶洲修士,得知此人竟是那年轻十人之一,差点没当场吓破胆。

    一个名叫杨横行的练气士,擅长符箓,脾气极差,跟桐叶洲修士纷争不断。结果惹了众怒,被近百号练气士追杀。不曾想这厮在这座天地悄悄跻身了元婴境,以及远游境,一大拨修士,被他反过来杀了个大半。

    再就是传闻有剑气长城的一位女子剑仙,曾经独自御剑南下,极为靠近那道南大门,剑斩多人。

    而那浩然天下的中土神洲,有人独自出门远游,然后顺便路过那处许愿桥。

    夜幕中,一袭白衣夜读书的许白,独自站在桥上,遥望对面山巅有一轮明月,有一骑策马山脊上。

    许白凝神远眺,便见那红衣女子,身骑白马,腰悬狭刀系酒壶,仿佛骑马入月中。

    皑皑洲马湖府雷公庙。

    裴钱以八境武夫,递出相当于九境圆满的无名一拳。

    柳岁余则以九境巅峰武夫,还以十境一拳。

    互换一拳。

    裴钱那一拳,既问拳也接拳,倒滑出去数十丈,虽然浑身浴血,身形摇晃数次,她仍是强提一口气,使得双脚陷入地面数寸,她这才晕厥过去,却依旧站立不倒。

    柳岁余被那一拳打得整个人撞破雷公庙外墙,在雷公庙内踉跄止步,呕出一大口鲜血。

    沛阿香当时只小声嘀咕了一句话,“又一个姓裴的。”

    裴钱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之后,然后在雷公庙又养伤一月有余。

    在这期间,没有搭理那个叫刘幽州的陌生人,只是与谢姨、举形朝暮他们问了些剑气长城的事情。

    比如师父在她离开剑气长城之后,师父担任隐官之后,做过哪些事,说了什么话。

    也问那谢姨,成为一位金丹剑修,是不是很难。

    最终在离去之前,裴钱独自出门一趟,帮着举形和朝暮,分别打造了一只普通材质的书箱和竹杖,作为临别赠礼。

    既然被他们称呼为裴姐姐,又年长十多岁,其实就是半个长辈了。

    先与沛阿香和柳岁余两位前辈道谢和告辞,裴钱背好竹箱,手持行山杖,在雷公庙外与谢姨他们师徒三人告别。

    她弯下腰,与那两个剑仙胚子笑道:“好好练剑,然后多读书,多行游,要在一起少别离。”

    背着崭新竹箱的举形使劲点头,“裴姐姐,你等着啊,下次咱们再见面,我一定会比某人高出两个境界了。”

    朝暮攥紧手中行山杖,同样小鸡啄米道:“裴姐姐,以后我们去落魄山做客啊,一定要在家啊。”

    裴钱笑了笑,直起腰,拍了拍俩孩子的脑袋,“有师父在身边呢,不要着急长大。”

    谢松花让两名弟子留步,她单独送了裴钱一段路程,两人一起徒步。

    举形和朝暮远远望去,好像裴姐姐的个子又高了些?

    刘幽州坐在门外台阶上,心思悠悠不在雷公庙了。

    他掏出一枚雪花钱,高高举起,真是好看。

    远方,裴钱只是看着地面,轻声说了一句话,“师父曾经在家乡对我说过,他照顾自己的本事,不是吹牛,天下少有,师父骗人。”

    谢松花无言以对。

    裴钱快步走出,然后笑着倒退而走,与那位谢姨挥手告别。

    谢松花笑道:“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

    裴钱重新转过身后,快步而行,走出一个六步走桩,猛然间拔地而起,御风远游天地间。

    刘幽州抬头望去,手中雪花钱好看,今夜月色也好看。

    浩然天下。

    老秀才在那扶摇洲北部现出身形,以心声大喊道:“喂喂喂,白兄弟,在不在,应一声?!他娘的有个家伙说你有没有仙剑在手,都不咋的,搁我我是绝对忍不了的!”

    孙道长毫无征兆地返回两座天下接壤的大门处,朗声道:“还个屁的剑,只管拿去!”

    于是一位原本守着桃花与草堂的青衫书生,一剑随手劈开天幕,重返浩然天下的扶摇洲中部,望向一位王座大妖,读书人淡然道:“好的。白也已至。”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最近更新 从笑傲江湖开始横推武道 神话之后 仙人消失之后 彼岸之主 五仙门 叩问仙道 修真高手的田园生活 玄鉴仙族 阵问长生 长生从炼丹宗师开始 魔门败类 我在凡人科学修仙 山河志异 武圣! 盖世双谐 修仙琐录 过河卒 剑啸灵霄 志怪书 托身白刃里,浪迹红尘中
最多阅读 异香 山河志异 大夏文圣 你们修仙,我种田 苟在仙界成大佬 仙父 仙逆 洪荒之圣道煌煌 天禄星今天又在水群 重生八零娇娇媳 武道天途 我是仙 虚无真解 武圣! 有种后宫叫德妃 我在聊斋当符师 西游之火鳞大王 画演天地 魔天 玄鉴仙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