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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零四章 朱颜敛藏(第 4/4 页)

    颜放抿了一口酒,笑道:“我曾看过不少各国史书、地方县志,打个比方,我帮袁兄篆刻一枚模仿篆刻名家的印章,印文故意更改名字、字号的某个文字,故意给出一个看似破绽、又非漏洞的地方。事实上,偏偏是符合族谱记录的,所以这笔买卖,是定然挣不着俗人兜里钱的,得挣那些看书够多够杂的斯文人,只要稍稍考据一番,他们反而会误以为捡了个大漏。类似这样的偏门法子,还有许多。”

    书商略微心动,“真能成?”

    颜放瞥了眼屏风后的女子,笑道:“事先说好,若是让袁兄亏了版刻印谱的钱,我便喝罚酒,与袁兄赔罪,赔钱,真没钱。若是将来挣着了钱,袁兄记得请我喝上一壶仙家酒酿。”

    一番详细计较过后,书商觉得此事多半可行,最后摇摇晃晃起身又落座,只得让那女儿送颜掌柜离开。

    等到女儿返回后,书商已经端坐酒桌旁,问道:“你确定了,真是那旧朱荧王朝渝州地带的口音?”

    那女子点头道:“可惜不是剑修,是个六境武夫,不过已经很天才了。只要能够确定对方是朱荧遗民,就可以招徕。”

    书商皱眉道:“不像是个贪财之辈,谈吐风雅,十分不俗。”

    女子玩笑道:“袁兄将他真心实意当兄弟,可惜他却想要当袁兄的女婿。”

    书商忍俊不禁,摇头道:“你这狐媚子,未必能够让此人真正动心,若说让他死心塌地为我们许氏所用,更是痴心妄想了。”

    女子犹豫了一下,说道:“可以让我家老祖亲自出马。”

    “说笑话吗?!”

    书商随后跟着犹豫起来,开始权衡利弊,“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吧,除非……”

    女子点头道:“除非此人能够跻身金身境。最好还有一丝希望,成为远游境大宗师。我们清风城,不缺文运,最缺武运!”

    书商说道:“不着急,再观察一段时日。你家老祖要不要现身,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得问过夫人才行。”

    那颜放醉醺醺,走回自家铺子,神色落寞,喃喃自语,“朱雀桥边,乌衣巷口,王谢堂前,百姓家中。昨日何日,今日何日,明日何日……落雪时节与君别,落花时节又逢君……不喝酒时,心想事成。喝酒醉后,美梦成真……”

    背后一个行人快步而行,不小心撞到了年轻掌柜肩头,不料那人反而一个踉跄,说了声对不住,继续快步离开。

    此人绕路返回书商家中,将那年轻掌柜的言语一字不差说了遍,然后说道:“六境武夫的底子,很好。甚至会让我怀疑此人是不是已经七境了。”

    书商和那女子对视一眼。

    眼前这位临时借调而来的武夫,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六境武夫。

    至于那个颜放会不会因此起疑,根本不重要了。说不得没多久就是清风城同僚。

    临近自家香料铺子,在一条有些与骑龙巷相似的僻静小街上,年轻掌柜缓缓走下台阶,在巷子底部有个被大白鹅追赶的棉袄小姑娘,脏兮兮的,黑乎乎的。先一边笑一边跑,被啄后,一边跑一边哭。

    颜掌柜驻足停步,看着那一幕,他眯眼而笑的时候,神色温柔。

    一位女子刚好在巷子下边,缓缓拾级而上,当她抬头瞧见了那一幕,便再难释怀。

    颜放与那女子擦肩而过。

    微风拂过年轻男子的鬓角,身形微微摇晃,男子身上既有腰间那枚香囊的清淡香味,又有些酒香。

    当男子眼中没有女子的时候,反而可能更让女子放在眼中。

    回了暂时关门的铺子,时辰还早,已经有些女子在那边等着,抱怨不已,等到瞧见了年轻掌柜,便又立即笑颜如花。

    今天生意还是很好。

    铺子尚未打烊,但是终于暂时没了客人,颜放端了条小板凳坐在门口,又看到了一对青梅竹马的少年少女,结伴在街上走过。

    片刻之后,少年原路返回,来到年轻掌柜这边蹲下身,闷闷道:“掌柜,我没敢将那香囊送给她。”

    然后少年抬起头,自己给自己打气,“明天吧,明天一定送给她!”

    年轻掌柜微笑道:“没关系,你送了一份礼物给她,她也收下了。比香囊更好。”

    少年纳闷道:“我什么都没送给她啊。”

    年轻掌柜笑道:“送了的。还是一盒胭脂。”

    少年摸不着头脑,“啥?”

    年轻掌柜抬头望向天边云霞,轻声道:“你用心看她时,她会脸红啊。”

    少年想了想,似懂非懂。

    他拎起小板凳,关了铺子。

    回了后院,等到一缕不易察觉的气机涟漪渐渐散去,年轻掌柜依旧躺在一张藤椅上,轻摇折扇,凉风徐来。

    这些年在清风城,这个外乡生意人,都是如此慵懒的。

    手中折扇,自古便有凉友的雅称,又被誉为障面。

    之后某天,有位带着两位丫鬟的妇人,来此购买香料,眼光比较挑剔,年轻掌柜斜依柜台,妇人问什么,便答什么。

    再后来,香料铺子生意太好,年轻掌柜嫌弃实在太忙碌,便雇了一位女子帮忙。

    不料铺子生意,反而一落千丈。

    年轻掌柜依旧不太上心,将铺子生意交给那女子打理,自己躲在后院纳凉摇扇。

    那女子在月色中,掀起一道竹帘,站在后院门口,望向那个躺在藤椅上的年轻掌柜,笑问道:“知不知道我是谁?”

    年轻掌柜依旧摇晃玉竹折扇,懒洋洋道:“反正不是那位许氏夫人。”

    女子说道:“你其实见过她的。”

    年轻掌柜哦了一声。

    女子说道:“我知道,你覆了一张面皮,你若是愿意以真容见我,我便以真容见你。”

    年轻掌柜合拢折扇,轻轻旋转,最后一把握住,轻轻敲打额头,道:“可是我习惯了你现在这张面容啊。”

    女子有些羞恼,轻咬嘴唇,然后蓦然瞪眼道:“既然早就知道我不是什么市井女子,为何一直假装不知?还是说你其实对清风城有所图谋?故意将我留在身边?”

    年轻掌柜稍稍转头,望向那施展了障眼法的女子,微笑道:“你说了算。”

    女子问道:“你到底是谁?”

    年轻掌柜收回视线,望向天幕,“我啊,烂醉鬼一个。”

    女子嗤笑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从不喝酒。”

    他随意道:“明儿就喝。”

    那个即将成为清风城许氏供奉的年轻掌柜,还有一道关隘要过。

    但是女子与他朝夕相处久了,破天荒有些不忍心。

    可一想到清风城许氏家主的手腕,以及自己的寄人篱下,她还是撤去了障眼法,然后轻轻喊了声颜放。

    他闻声缓缓转头,立即打开折扇,遮掩自己的脸庞,不再看她,微笑道:“原来是狐国之主。人间真有眼福。”

    女子皱紧眉头,大袖一挥,将他那手中折扇拍飞出去。

    她瞬间来到他身前,伸出并拢手指,抵住他的眉心处,然后问了几个问题。

    她松了口气,收回手指,看着好似昏睡的年轻人,她抿嘴一笑,重新伸出手指,抵住他鬓角处,轻轻一扯。

    她身不由己,后撤数步。

    她瞪圆眼眸,一手掩嘴,一手捂心口。

    那人微皱眉头,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冷声道:“滚出去。”

    她稳了稳心神,笑道:“呦,原来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金身境。”

    他伸手一抓,将那折扇驾驭在手,站起身,蓦然而笑,走到她身边,以并拢折扇轻轻敲打她的脸颊,他眯眼而笑,轻声道:“乖,以后当我丫鬟好了。以身相许就不必要了,你其实并不好看,我怕吃亏。”

    她微微侧头,偏移视线,继而又与他对视,抬手推开那把玉竹折扇,笑道:“不愧是个烂醉人,很喜欢说醉话。”

    被推开折扇,他反手就是一巴掌摔在她脸上。

    她似乎有些懵。堂堂狐国之主,元婴境修士,竟然挨了一耳光?

    他竟是好似没事人一般,抬头望向夜幕。她嫣然一笑,竟是转过身,安安静静,陪他一起看那夜幕。奇了怪哉,一轮圆月竟是恰好没入云中。

    明月躲云中,羞见身旁人。

    朱敛聚音成线,问道:“我已经等你多年,不能主动找你,只能等你来见我,等你主动现身。接下来我的言语,不是醉话,你听好了。”

    她开始天人交战,凭借直觉,不敢听他接下来的言语,她嘴上却是说道:“你马上就会是清风城许氏的三等供奉了。”

    朱敛笑道:“我当然会继续当这个供奉的。”

    她摇头道:“劝你别说多余的话,容易画蛇添足,一个金身境武夫,稍稍努力,将来是有希望成为头等供奉的。”

    然后她心中悚然。

    不对劲!此人绝对不会只是什么金身境!

    果不其然,那人无奈道:“可惜我没那么多闲工夫啊。至多再待三年,一座清风城,实在没资格让我消耗更多光阴。”

    她冷笑道:“你会死的。可能是今晚,至多是明天。”

    朱敛自顾自说道:“想不想搬迁整座狐国,去一个身心自由的地方?最少也不用像如今这样,每年都会有一张张的狐皮符箓,随人离开清风城。”

    “我不是六境七境八境,而是山巅境。”

    “若是不答应,我就只能一拳打死你了。”

    她颤声道:“你是不是疯了?!”

    朱敛以折扇抵住下巴,笑容醉人,道:“算了,委实是舍不得打死姑娘啊,你要是不答应,就去与那位清风城许氏夫人通风报信好了,然后让那位城主来打死我,我正好领教一下宝瓶洲上五境之下第一人的能耐,前提是他舍得毁掉半座清风城。但是你如果答应,我就与你详细说搬迁一事的具体步骤,三年足矣。听过之后,你应该可以确定,我不是与你痴人说梦。”

    她转过头,死死盯住那张侧脸。不敢多看,也要多看。此人的胡说八道,到底是让她有一丝心动的。

    可是不知为何,她觉得他好像更期待自己的不答应?

    朱敛从袖中取出一张面皮,轻轻覆盖在脸,与先前那张年轻面容,一模一样,动作轻柔且细致,如女子贴黄花一般。

    好像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会被她亲手撕下面皮,又会答应他的那个要求,所以才用得上这张面皮。

    朱敛躺回藤椅。

    她始终站在原地,只是转头望去,再不见先前容颜,让她如释重负,又有些惋惜。

    她问道:“你真名叫什么?”

    朱敛以折扇指了指那张竹帘。

    竹帘。谐音朱敛。

    而清风城许氏,对那昔年骊珠洞天的那座落魄山,十分上心,她作为关系着清风城半数财源的狐国之主,还是清楚这件事的。

    她怒道:“你真以为我不会告诉清风城?!”

    如果不是此人自己主动泄露天机,她如何都无法相信,眼前此人,会是落魄山上那个常年身形佝偻的老管家!

    他挥动那把合拢折扇,道:“过来揉肩。”

    她脸色阴沉,“信不信我这就传信那位夫人?”

    他说道:“你自己信吗?”

    她颓然道:“你说说看那些步骤。我听过之后再做决定。”

    不料那朱敛以折扇敲肩。

    她一咬牙,走过去,蹲下身,她正要忍着羞愤,帮他揉肩。

    不曾想朱敛侧身而躺,与她对视。

    他笑道:“今晚莫要偷溜进我屋子,大夏天的,不用暖被窝。”

    她鬼使神差问道:“揭了面皮吧。”

    他用折扇轻轻敲打她的额头一下,然后重新躺好,“如此明月夜,你我煞风景。”

    她怔怔无言,突然说了一句先前朱敛说过的言语:“其实我还是习惯你现在的面容。”

    他嗯了一声。

    她问道:“你真是山巅境武夫?”

    他轻轻点头。

    崔前辈已逝,李二更早就离开了宝瓶洲。

    自家公子远游未归。

    就连裴钱都去了他乡。

    如今的宝瓶洲,就只剩下个宋长镜是十境武夫。

    他这要还没办法赶紧成为十境武夫,面皮再多,也没脸见人了。

    只是缺一两场架。

    所以先前身旁这位狐国之主的直觉,半点不错,这个武疯子,是真心希望她传信清风城许氏。

    昔年在那家乡藕花福地,贵公子朱敛闯荡江湖的时候,以大醉酣畅出拳时,最让女子心动心醉,真会醉死人。

    她拎了一张板凳,坐在藤椅旁,与他一起赏月。

    两两无言。

    朱敛轻轻打开折扇,扇动阵阵清风。

    清风依次拂过两人鬓角。

    她说道:“朱敛,狐国真能成功搬迁到落魄山吗?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我怕死惜命,更怕整座狐国被我连累。”

    他说道:“先相信自己,再来相信我。”

    她沉默许久,最终忍不住问道:“你这样的人,为何甘心为落魄山卖命?”

    他答非所问:“谁人不是笼中雀,哪个不是人间客。”

    朱敛朱敛,朱颜敛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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