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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四十九章 横剑在膝四顾茫然(第 4/4 页)

    火龙真人刚要埋怨自己几句,头顶便有一拨御风去往婴儿山的修士,瞧见了那年轻道士的窘态,一个个放声大笑。

    张山峰顾不上这些,头晕目眩得很。

    老真人却悄无声息不见了,来到两位御风地仙身后,一巴掌按住一颗脑袋,笑眯眯道:“啥事情这么好笑,说出来听听,让贫道也乐呵乐呵?”

    那两位地仙只觉得头皮发麻,立即缩着脖子,两只鸡崽儿似,其中一人硬着头皮朗声道:“见着了老神仙,开心!”

    另外那人相对后知后觉,赶紧亡羊补牢道:“高兴,偶遇老神仙,今儿贼高兴!”

    火龙真人轻轻一推,让两位地仙修士踉跄前冲,笑着返回张山峰身旁。

    张山峰浑然不觉自己师父的一去一返。

    张山峰站起身后,擦了擦额头汗水,“师父,可以赶路了。”

    老真人笑道:“不着急,慢慢来,修道之人,光阴悠悠,走得快了,容易错过风景。”

    张山峰埋怨道:“我还想早些将水丹送给陈平安呢。”

    老真人点点头,掐指一算,这件事,确实可以着急。

    金甲洲,遗址当中,刘幽州打着哈欠,那位白衣女子依旧在不断出拳,看架势,是真上瘾了。曹慈依旧不还手,不言语,只是看那些横七竖八的倒塌神像,曹慈有些时候会面朝它们,会稽首,会双手合十,也会作揖。那个拳意越来越高涨的女子,只是出拳,刘幽州不是纯粹武夫,只是觉得她出手越来越没有章法,随心所欲,出拳也不再次次倾力。

    不过对于曹慈而言,好像也没啥区别,依旧是你打你的拳,我看我的神像。

    突然之间,她停下身形,双手十指和整个手背,都已经白骨裸露,不见皮肉,她沉声问道:“依旧是错?”

    曹慈转头笑道:“怎么,打不倒我的拳,便是错的?那天底下的同龄人,有对的拳法吗?”

    曹慈难得言语,更破天荒了一次说了两句话,“天下根本没有错的拳法,只有练错的武夫,和意思不够的出手。”

    女子咬牙道:“不是‘打不倒’,是打不到!”

    曹慈嗯了一声。

    又不再言语了。

    既然事实如此,只要不是睁眼瞎就都看在眼中,心知肚明,他曹慈说几句客气话,很容易,但是于她而言,裨益何在?

    若是一位志在登顶的纯粹武夫,连几句真话,几个真相,都受不了,如何以拳意登山,并且最终站稳山巅?

    这一点,当年在剑气长城那边遇到过的那个同龄人,做得真好,愿意认命,其实一直是为了能够做到有朝一日,不认命。

    曹慈继续前行,记起一事,问道:“你记得自己出了多少拳吗?”

    年轻女子摇摇头,“没记这个。”

    背对她的曹慈缓缓说道:“那接下来就只记这个,你完全不用去考虑如何出拳,力道收放,只记出拳次数。”

    年轻女子皱了皱眉头,“曹慈,你为何愿意指点我拳法?”

    曹慈抬起头,望向天幕,“谈不上指点,不过是值得我多说几句,我便说几句,这又不是什么多了不起的事情。你以后遇上其他武夫,也可以如此,想必也会如此。武道一途,可不是你死我亡的羊肠小道,武运一物,更是……算了,与你说个,好像有些不妥当。”

    她苦笑道:“那是因为你是曹慈,注定不会遇上让自己感到绝望的同龄人,才可以这么说。”

    曹慈点头道:“我没必要想这个。”

    她有些牙痒痒。

    曹慈说道:“真正武夫,就在纯粹,不会每天让人觉得是那匹夫之怒。”

    刘幽州啧啧称奇,难得难得,曹慈愿意一口气唠叨这么多。

    大概这就是曹慈自己所谓的纯粹吧。

    要知道这个女子,一旦以天下最强六境跻身了金身境,曹慈就等于白白多出一位同境对手了,最少境界是相当的嘛。

    至于到时候双方拳法高低。

    想必她最清楚不过,依旧是倍感绝望吧,以六境打七境,如此狼狈,还算好,若是以七境打七境,还是如此摸不着一片衣角,刘幽州都要替她感到憋屈了。

    青冥天下一座州城内的繁华街道上,一位风流倜傥的年轻道士在路边摆摊,说是看手相一事,是那祖传的看家本领,少女妇人尤其多。

    至于他的那位小师弟,在看过了一场关于修士复仇的悲剧故事后,此地是小师弟的家乡,不过选择了锦衣夜行,少年找到了一个情同手足的同龄人,与一位青梅竹马的少女。

    年轻道士一边摸着一位漂亮姑娘的白嫩小手儿,一边神神道道,念念有词,还一边想着自己的那位小师弟,会不会放过那个原本如同亲兄长的至交好友,会不会祈求自己带走那位少女一起返回白玉京。这就又是一个不太喜庆的小故事了,小师弟如何做,年轻道士有些好奇,其实选择很多,可归根结底,还是小师弟如何看待所谓的向道之心。

    陆沉轻轻放下那位好看姑娘的小手儿,与她说了些姻缘事。

    他转头望向某处,谈不上失望,但好像也没什么意外和惊喜。

    那位小师弟,正抱着一位同龄人的尸体,默默流泪,少女站在旁边,好像被雷劈过一般,落在陆沉眼中,模样有些娇憨可爱。

    只是杀了一个人,便死了三条心。

    这买卖做的,都不好说是划算,还是赔本了。

    陆沉单手托着腮帮,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朝一位在远处停步朝自己回眸一样的妇人,报以微笑。

    年轻妇人大概没想到会被那英俊道人瞧见,拧转纤细腰肢,低头含羞而走。

    女子笑颜,百看不厌。

    陆沉估摸着就算再看一万年,自己还是会觉得赏心悦目。

    陆沉叹了口气,小师弟还算凑合吧,杀人即杀己,勉勉强强,过了一道心关。

    不然他是不介意又一把掌下去,将小师弟打成一滩烂泥的。

    只不过距离他这位小师兄的最好预期,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人身即天地,道人修大道,怎的天地与清净两个天大说法,意思就这般小吗?

    陆沉越琢磨就越不开心,便气呼呼从签筒当中捻出一支竹签,轻轻折断。

    那位小师弟,便被好似被飞剑拦腰砍断一般,没死,半死而已。

    毕竟是身怀三件白玉京仙兵至宝的小师弟嘛,哪有这么容易死。

    又一个陆沉出现在断成两截了都还能挣扎的小师弟身边,蹲下身,笑道:“小师弟,加把劲,将自己拼凑起来,肯定能活。”

    至于路边算命摊那个陆沉,笑逐颜开,伸出手,递向一位已经落座的少女,“贫道精通手相,测姻缘之准,简直就是那月老的拜把子兄弟。”

    南婆娑洲醇儒陈氏的大河之畔,水边石崖上,刘羡阳第一次发现那位老儒士比自己更早站在上边。

    走上石崖后,刘羡阳作揖行礼,喊了一声老先生。

    两人经常见面,老人说自己是教书先生,由于醇儒陈氏拥有一座书院,在此求学治学之人,本来就多,来此游历之人,更多,所以认不得这位老人,刘羡阳并不觉得奇怪。

    刘羡阳发现今天的老先生,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不像以往那般经常询问自己的求学进展,是否有章句疑惑,老先生曾说学问未深,便嚷着不拘章句,脱去章句,不太妙,若是学问渐深,癖在章句,空守章句,也不妥,世间学问,到底是需要循序渐进的。

    老儒士站在崖畔,眺望江河,沉默许久,转头问道:“刘羡阳,你觉得醇儒陈氏的家风与学风,如何?”

    刘羡阳有些讶异,这是自己与老先生第一次见面时的老问题了,不知道老先生为何还要再问。

    刘羡阳依旧是差不多的答案,“好。”

    老先生便问,“好在哪里?”

    刘羡阳笑道:“好在有用。”

    老先生点了点头,“那真是不坏了。”

    刘羡阳轻声问道:“老先生先前在想什么?”

    老人笑道:“上了年纪的老人,总会想着身后事。”

    刘羡阳无言以对。

    老人又说道:“年轻人就莫要如此暮气沉沉了,要朝气勃勃,敢说世道有哪些不对的地方,敢问道理有哪些不好的地方,敢想自己如何将书上学来的道理,拿来裨益世道。”

    刘羡阳点头道:“晚辈争取做到。”

    老人感慨道:“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我们这些老人,便要觉得光阴总是不够用,教书先生当得还不够。”

    刘羡阳叹了口气。

    老人笑道:“别叹气,运气会跑掉的。”

    刘羡阳愣了一下,还有这讲究?

    老人大笑道:“小时候,家中长辈就是如此吓唬我的。”

    刘羡阳觉得挺好玩的。

    记忆中,陈平安就从来不会长吁短叹,倒是他和小鼻涕虫,经常无所事事,躺在夏日的树荫下,或是夜间的田垄上,你叹息一声,我叹息一次,乐此不疲,闹着玩儿。可好像那些年里,运气最不好的那个人,反而一直是他陈平安。不知道如今当了家乡的山主,算不算时来运转?

    在十月初十这天,陈平安乘坐凫水岛备好的符舟,去了趟龙宫洞天的主城岛屿,那边香火袅袅,就连修道之人,都有多烧纸剪冥衣,遵循古制,为先人送衣。陈平安也不例外,在店铺买了许多水龙宗裁剪出来的五色纸寒衣,一大箩筐,带回凫水岛后,陈平安一一写上名字,铺子附送了座寻常的小火炉,以供烧纸。在第二天,也就十月十一这天才烧纸,说是此事不在鬼节当天做,而是在前后两天最好,既不会打搅先人,又能让自家先人和各方过路鬼神最为受用。

    水龙宗这边的某些乡俗,让陈平安并不陌生,比如在家乡上坟祭奠之时,除了添土一事,与陈平安家乡如出一辙,又有诸多相似,就像同样有那男磕头不哭、女哭不磕头的规矩。

    这天烧纸,陈平安烧了足足一个时辰。

    看得云海中的水正李源都有些发愣,差点没忍住去看看那么多五彩寒衣上边所写名字。

    只是一想到她称呼此人为“陈先生”,李源就不敢造次。

    在十月十五的水官解厄日,水龙宗举办了声势浩大的金箓道场,设斋建醮,为先人解厄消灾,为逝者荐亡积福。

    相较于之前鬼节购买五彩寒衣的开销,要想在这场金箓法会上敬香点灯,可就不是几颗雪花钱了。

    陈平安主动开启凫水岛山水阵法,李源便假装自己闻讯赶到。

    陈平安详细询问了金箓道场的规矩,最终递给了李源一本记录密密麻麻姓名、籍贯的册子,然后给了这位水正两颗谷雨钱。

    说是请他帮忙参加那场金箓道场,让水龙宗高人帮忙代笔,将那些名字一一书写在特制符纸之上,好为书上这些已逝之人积攒来世福荫。

    李源实在忍不住,便开口询问道:“敢问陈先生,这些亡故旧人?”

    陈平安说道:“尽量弥补过错而已,还远远不够,只希望还有用,还来得及。”

    李源握着那本册子,点头道:“放心吧,天人感应,神鬼相通,别小瞧了自己的诚心诚意。”

    于是李源便亲自去运作此事。

    陈平安来到屋脊上,今天带上了那把剑仙,横放在膝,独自一人,茫然四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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