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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演武(第 3/4 页)

    跪坐在床榻上的改艳,伸手拂过宫妆绸缎长裙,愈发曲线毕露,说道:“陈先生,你劝劝这个死脑筋,他听你的。其实如今我们地支一脉,就数他内心最佩服你了。”

    袁化境恼羞成怒,“不要在这里摇唇鼓舌!”

    改艳抿了抿嘴唇,妩媚笑道:“陈先生也不给我机会呀。”

    宋续咳嗽几声,提醒你改艳就算要闹幺蛾子,也别在我们地支结阵对敌的时候,陈先生收拾你一个,就是收拾我们。

    隋霖、陆翚几个俱是头疼得直接揉眉心。

    陈平安置若罔闻,想起一事,问道:“有没有预备一副合适的皮囊?”

    袁化境点点头,“有一副九境武夫的妖族肉身,是用战功换取来的,一直没机会找到合适的傀儡。”

    陈平安便让袁化境取出这副肉身,再将那蔡玉缮从幻境中丢出,塞入妖族肉身中。

    不用陈先生提醒,袁化境便一剑削掉了“蔡玉缮”的脑袋,后者瞬间沦为傀儡。

    袁化境惊喜道:“灵智极高。”

    也不管袁化境那处洞府如何安置蔡学士,一袭青衫来到一座古遗址的点将台,意态闲适,双手笼袖,拾级而上。

    余瑜就站在这边,她拎着一只长竹筒,里边搁放着一杆杆用以发号施令的彩旗,还有几枝锈迹斑斑的古老箭矢夹杂其中。

    余瑜,戌。

    兵家修士,境界不高,年纪虽小,她却是地支一脉的智囊,她也一贯以狗头军师自居。

    少女来自上柱国“马粪余氏”,在家族辈分不低,皇后娘娘余勉若是回家省亲,都要喊她一声姑姑的。

    余瑜本来是最不怕陈先生的地支修士之一,身正不怕影子斜,即便被陈先生将他们所有人给“砍瓜切菜”了一次又一次的,她都不虚的。不是我的排兵布阵有问题,实在是陈先生过于老谋深算、阴险狡诈了嘛,兵无常势,不愧是坐镇避暑行宫的末代隐官。

    但是先前出现了一场变故,有那在国师府担任文秘书郎的余氏嫡房子弟,竟敢串通同僚,勾结外人,在崔瀺卸任、陈平安尚未补缺期间,试图用一些看似高明的官场手段,在规章制度之内彻底掌控两座官厅,以此悄悄架空整座群龙无首的国师府,徇私舞弊,谋取更多的隐形权柄。

    此人被容鱼和符箐揭发之后,很快就被丢到刑部吃了牢饭。

    很快余氏家族就有了那场变故,一场有那司礼监掌印太监就在门外等候结果的家族祠堂议事,何其愁云惨淡,最终结局,就是马粪余氏彻底退出了大骊边军,此外接下来整整一代人的仕途就此断绝。上柱国余氏,在接下来大骊朝廷二三十年之内的风云变幻,总之他们都将是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京城和地方官场上都不会有余氏官员的任何声音。

    所以余瑜现在见到陈先生,就很怕了。

    此刻瞧见了青衫长袍的陈先生,余瑜几次欲言又止。

    余瑜的肩头之上,站着那位“剑仙扈从”,感知到主人的混乱心境,他便转动脖子,眼神冷漠,盯着那位坏了主人道心的罪魁祸首。

    忘了是谁说过,我们的“记忆”,就是一场发生在人身天地之内的道化。

    陈平安说道:“因私废公,胆子不小。余军师确实一如既往的心宽,都敢不把一位十四境当回事了,撇开境界不敢,就你这份道心,得有十五境?”

    余瑜脸色微白。

    陈平安自言自语道:“马粪余氏出人才。”

    余瑜使劲绷着脸色,小姑娘既惶恐又伤心,只是不忘拍了拍肩膀,让那位扈从稍安勿躁,惹谁也别惹陈先生。

    有地支成员想要提醒心神不宁的余瑜,只是想到陈先生就在她身边,想一想还算了。

    委实是陈先生这句话,可伤人了。

    是说那个连累整个余氏家道中落的“年轻俊彦”,他还闹了两个笑话,一是在国师府官厅,走路踉踉跄跄,就跟抽筋似的,而且绝对不是演戏。

    二是他到了刑部大牢,余氏家族的老人去探望,给了他一个几乎可算明示的暗示,既然你该揭发检举告密的,反正都已经一五一十说清楚了,就算是给了朝廷一个交待,那你现在就该给自己的家族、给大骊王朝的马粪余氏一个交待了。

    结果这家伙本该撞墙也好,拿筷子捅死自己也罢,他都不做,舍不得死,每天该吃吃该喝喝,反正就是不肯自行了断。

    余瑜听到这件事后,差点就一个没忍住,去刑部牢狱那边亲手做掉他。

    如果不是宋续察觉到她不对劲,立即出言劝阻,余瑜就该吃牢饭了,这趟远游斩鬼,就是立功赎罪。

    陈平安淡然道:“余瑜,你不如多学学宋续,他才是真正的明白人。记住,越是心宽之人的一二心窄处,会让人很难受的。”

    余瑜惊讶无言,本以为陈先生会雷霆震怒把她骂一通的,不曾想反而是句劝慰人心的温暖言语,小酒鬼的她,跟喝了一大壶米酒酿似的,抽了抽鼻子,点点头,少女闷声说晓得了。

    陈平安伸手揉了揉少女的脑袋,“才多大岁数,想那么多做什么呢,休要自讨苦吃,只管一门心思修行。真想要为谁遮风挡雨,总要自己先学会躲雨,以后才能帮别人撑伞。”

    余瑜咧嘴笑起来,心一定,少女的心情便舒畅了,她朝那改艳和韩昼锦一挑眉头,羡慕不羡慕,嫉妒不嫉妒?

    韩昼锦已经下定决心与那榆木疙瘩明说,便不理睬余瑜的挑衅。改艳却是很捧场的,故作伤心欲绝,泪眼朦胧,泫然捧心状。

    陈平安喃喃低语道:“少年少女们的肩头,不要着急,先挑起杨柳依依和草长莺飞。”

    好像陈先生说过了这句话,蜷缩的心情也跟着舒展起来,就像伸了个小小的懒腰。

    余瑜好奇万分,轻声问道:“若是陈先生倾力出手,是不是就可以一击毙命?”

    陈平安说道:“我只是飞升境,不是十五境。”

    陆翚道场是一座高耸入云的藏书楼,仙鹤盘旋云中。

    陈平安来此登高远眺。

    陆翚,酉。

    儒生,曾经求学于旧山崖书院。陆翚既然是儒家练气士,大道根脚,还是一位青冥天下那边被白玉京列为贼寇的“一字师”。

    不过陆翚一直不清楚自己“俗世”的真实身份,是那中土阴阳家陆氏的偏房庶出子弟。

    简而言之,他与真名陆绛的大骊太后“南簪”都能攀上亲戚。

    在大骊国师庆典期间,陆神去了趟太后娘娘南簪那边,这位都快当了“十四境候补”三千载了的陆氏家主,算是亲自帮她一笔勾销了族谱上边的“陆绛”。

    见他一副比余瑜更加如临大敌的样子,陈平安忍俊不禁,笑问道:“见过你家老祖宗了?是顺势认祖归宗,还是犹豫不定,跟曹侍郎好好商量一番?”

    陆翚也有些尴尬,照实说道:“不敢隐瞒陈先生,下属顺坡就驴,认了个便宜祖宗,不认白不认。”

    陈平安点点头,“见好就收。”

    陆翚说道:“陆神没有骗我什么吧?”

    陈平安说道:“他不敢。”

    陆翚如释重负。天上掉下个老祖宗,赚了。若说“陆绛”因为身份的关系,难免顾虑重重,他陆翚有什么可担心的?

    关键是既然陈先生都没有异议,那他还矫情个什么劲,下次再与陆神见面,给老祖宗多磕几个响头都无妨。

    其实以前的陆翚不是这样的,也曾是个持身极正、行事规矩的读书人。自从上次被神性陈平安收拾得比较惨,就彻底不拘着言语性格,听说连酒都喝上了。

    原来离开大骊太后寝宫之后,陆神就顺便找了一趟陆翚,主动与年轻人讲清楚了来龙去脉,从骊珠洞天讲起,期间陆氏如何谋划,至今日庆典。作为临别赠礼,陆神还传授给了一篇替既是陆氏陆翚、又是一字师量身打造的道诀,杂糅极多,例如稍微涉及到了陆神作为大道根本的地镜篇。

    陆神还告诉陆翚,以后如有修行上的疑惑,可以去那座与落魄山当邻居的天都峰,找他陆神当面解惑。当时见陆翚神色古怪,不敢随便点头答应下来,陆神笑言一句,你们国师是晓得所有内幕的,你小子不必疑神疑鬼,白白错过一桩机缘。

    陆翚却是让这位刚认的老祖宗稍等片刻,原来要当场询问陆神关于那篇道诀的疑难、精妙,何必多跑一趟远路呢。

    看看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一个字的太后南簪,再看看直接撂下一句“老祖宗且留步”的陆翚。

    当时陆神便觉得如今的大骊人氏,好像是真不把“修士和神仙”怎么当回事啊。

    好像大骊境内,以前山上的修士有多横,如今就有多怂。山下的老百姓以前有多犯怵,现在就有多不怕。

    其实在陆翚当面与陆神请教道诀之前,他们因为随便挑衅陈先生,余瑜没啥事,陆翚在内几个,却是有了大道隐患,注定会在元婴境瓶颈之时生出心魔,再与“某个他”厮杀一场,那还怎么赢?以至于那位“罪魁祸首”,让陆翚先自己想办法,将来哪天,再去落魄山找他传授一门儒家炼气的“破字令”。

    这就像一个人把差点你打死了,他收了手,你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他说你需要自己去养伤,哪天觉得自己确实没救了,再去找他讨要一个保命的药方。

    袁化境在拜剑台炼剑闭关,陆翚早先就是袁化境这个山头的,双方关系莫逆,陆翚就直接寄信一封给袁化境,信上措辞比较混不吝,陈先生所谓的“将来哪天”破境无望了,这个将来,就是今日。我反正是扛不住啦,心灰意冷啦,一颗道心稀烂缝补缓慢得如同乌龟爬爬,袁化境你帮忙求求陈先生……

    陆翚的信上内容,袁化境难以启齿,没脸帮忙捎话转述半个字,他就直接将那封信往桌上一拍,有劳山主自己过目。

    陈平安倒是不以为意,就让袁化境离开拜剑台的时候,携带一枚能够承载道意的秘制玉简,记载了儒家炼气的“破字令”。

    如此一来,陆翚既学了儒家破字令,又从陆神那边请教了那篇道诀。

    而且陆神以心声提醒陆翚一事,别管用上什么捷径,不用计较会不会留下什么隐患,近期一定要抓紧跻身上五境,过时不候。

    陈平安问道:“擅自将家学泄露给外人,你就不怕陆神今天传道、明天就跟你算账?到时候陆神真要搬出执行家法、清理门户的名义,曹侍郎未必拦得住。”

    陆翚说道:“那就说明陆神识人不明,关我陆翚什么事情。”

    陈平安笑着拍了拍陆翚的肩膀,“读书读出精髓了。”

    陆翚苦笑道:“实在是由不得我不换个活法。”

    陈平安转头看了眼隋霖那边,改艳掩嘴娇笑道:“还不速速破境。”

    隋霖苦笑道:“我也不是陈先生那种什么都能学、学了就能拿来用的修道天才啊。”

    改艳娇滴滴笑道:“怕什么,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能够提升一点修为是一点。”

    周海镜抬起手臂,伸手搓捏一支珠钗,笑道:“男人快不得快不得。”

    蚬无法破阵,陈平安却是如入无人之境,来到一个小光头身边,一起坐在台阶上,背后就是一座大雄宝殿。

    法号后觉,辰。小沙弥身穿素纱禅衣,来自京师译经局。最喜欢裹了头巾、方便遮掩那颗小光头,去庙里给佛祖、菩萨们捐香油钱,也不求他们帮助自己成佛,成佛总是一件莫向外求的自家事嘛。但是求他们保佑自己走在求佛路上,少些横祸灾殃,毕竟自己年纪太小,佛经读得还不多,不过如今自己有点道行了,感觉眼中已经没有什么和尚啊男人啊了的,到底女人还有一些,不漂亮的也没了,漂亮的,还有些。

    小沙弥疑惑道:“陈先生,我师父说绣虎曾经跟他说过一句话,‘庙内佛法非神通,庙外烧香真本事。’”

    小沙弥挠了挠光头,“我琢磨出了好多的见解,总觉得不对路,依旧不确定到底是啥意思。”

    陈平安问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别教典籍看不看,看得多不多?”

    小沙弥使劲点头,“看啊,怎么不看,多啊,非常之多。有了好些书上看到、心中点头的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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