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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第 3/4 页)

    钟倩笑道:“客气啥,小姑娘喊我一声娘娘腔好了。”

    龙袍少女捂住心口,笑呵呵道:“好重的杀气。”

    乌江使劲绷着脸,若非听说这个小娘们是个精通水法的得道精怪,境界比起湖山派高君差不了太多,乌江早就起身言语了。

    陈平安始终持竿,面朝湖水,微笑道:“魏良,人是你带来的,你就不管一管她?”

    魏良抱拳致歉道:“她天性桀骜,是我疏于管教了。”

    陈平安哦了一声。

    魏良解释道:“她说话随意惯了,回去之后我一定严加约束。”

    言下之意,就是众目睽睽之下,陈先生好歹卖我一点薄面。

    陈平安微笑道:“明明知道我的身份,还这么眼珠子长在天上,私底下是怎么个桀骜不驯,可想而知。管了这么多年还是如此,魏良,好像你说这种话,很难让人信服啊。”

    魏良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龙袍少女眯起一双狭长眼眸,自己只是说了几句话,这位据说是“老天爷”的陈剑仙,就要打打杀杀不成?

    陈平安骤然提竿,一条鱼线响起破空声响,瞬间裹住龙袍少女的脖颈,再一个抛竿,就将后者“打窝”了。

    龙袍少女重重砸在好似“冻冰”的湖面上,当场晕厥过去。

    陈平安面带微笑道:“未能争过高君,第一个结丹,私底下怨天尤人也就罢了,还敢有脸怨我?魏良,落魄山给你脸了?”

    魏良满头汗水,立即低头抱拳弯腰,“魏良不敢!恳请陈山主息怒……”

    “这场大木观议事,你魏良就别参加了,立即回你的南苑国皇陵道场。”

    陈平安将鱼竿放在脚边,站起身,一身障眼法消逝不见。

    一袭长衫,外罩青纱法袍,背夜游剑。

    魏良不敢抬头,颤声道:“谨遵山主法旨。”

    钟倩倒是神色如常,我在咱们落魄山,那也是见过大世面的。

    乌江暗自点头,确是陈剑仙,如假包换!

    袁黄有些头疼,觉得画匣内的那张符箓,好像有点烫手。

    乞花场山神娘娘瞪圆一双眼眸,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至于先前那拨围着钟倩大聊特聊的,此刻俱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亡羊补牢,还来得及吗?

    大地震颤如平地起雷,罡风强劲,岸边众人皆是后退不止。

    只见秋气湖岸边至湖心大木观之间,剑光长掠,如挂青虹。

    ————

    狐国。

    一处密室内,粗如手臂的红烛燃如坠泪。

    女子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哭泣声,咒骂声,此起彼伏,最终动静越来越小。

    狐国掌律一脉修士,主要成员都聚集在此,今天大清早的,就开始拷问一个勾结外人的叛徒。事关重大,由不得他们不上心。

    已经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可怜女子,双手双脚都被钉在墙壁上。

    脚上一双月牙白绣花绣鞋,早就湿透了,灌满了鲜血。

    她是一头洞府境狐魅,她前些年按例得以走出狐国,去外边的红尘历练道心,但恰恰就在这个期间,她竟然胆敢背着护道人的师门长辈,秘密勾搭上了一位湖山派练气士,数次将狐国情报往外传递。

    除了正在被挂在墙上行刑的犯人,一个手持烙铁插入火盆的年轻男子,宽敞密室内,搁放两张桌子,其余掌律一脉修士都坐着。

    狐国掌律,是位腰杆挺直的老妪,手持一柄铁杆拂尘,习惯性攥住拂尘那团丝线,发出一阵细微的沙沙声响。

    老妪必须亲自负责这场审讯,此刻她脸色铁青,难看至极,国主前脚才走,就闹出这桩丑事,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老妪死死盯住那个活该被千刀万剐的女子,实在是胆大包天,竟然连“有青衫客昨夜造访国主别业” ,这等机密都敢往外传,当真是不知道一个死字怎么写的吗?

    若是被落魄山那边知道了此事,别说她这个当掌律的金丹境,恐怕国主沛湘都撇不清关系,连累整座狐国都要遭殃!

    老妪这张桌上,有狐国女修负责提笔记录,其实纸上就没写几个字,她身边坐着一个专门职掌刑罚的老头子,是个上了年纪的男狐,境界不高,连中五境都不是,但是架不住这家伙手段多,所在很得狐国掌律老妪的器重,他从不外出,实在是一座狐国里边,牵来带去的仇家太多。

    他当然每次都是秉公办事,可问题是死在他手上、或是不死也掉一层皮的,他们都不会这么觉得啊。

    他这辈子对待修行破境什么的,资质不行,他也没什么追究,独独好这一口,每有心得,都会一笔笔记录在册。

    老人在这里,如鱼得水,出去做什么,形形色色,各种脸庞、身段、风情,再好看的女子,他在这边也见过嘛。

    掌律祖师答应了,他以后阳寿尽了,成了鬼,会帮他聚拢魂魄,换一身狐皮而已,就可以继续在这边待着了。

    另外一张桌子,就坐着两位与这间密室格格不入的漂亮女子。

    在最不缺美人的狐国,她们俩都是那座出类拔萃的好看。

    正是国主沛湘的两位得意弟子,罗敷媚和师妹丘卿。

    丘卿,洞府境,暂无道号,她被师尊沛湘昵称为小腋。

    师姐罗敷媚,道号“羽调”,小名丑奴儿。罗敷媚尚未三十,就已经是龙门境,在狐国祖师堂,是有位置的。

    一来地仙寥寥无几,再者罗敷媚还有个隐蔽身份,她是狐国掌律祖师的副手,管着谍报。偶尔也会练练手,亲自审问违禁修士。

    当年清风城许氏远销一洲的狐皮符箓美人,作为符箓材质的狐皮,此物由来,可不只是狐族修士“蜕皮”而已,其中不少都是鲜血淋漓剥下来的崭新狐皮。

    早年一座狐国,山头林立,分出多条师承不同的道统法脉,相互间关系不和,私底下斗法的死伤算什么,甚至常有动辄牵连数百狐族练气士的战事,那会儿的国主沛湘可管不住所有势力,她只需要守住她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了,何况其余几脉山头,真正的幕后人,不是清风城许氏的某个老东西,就是那个心肠歹毒的清风城主妇。

    所以清风城许氏也从不管这些狐国内部的厮杀,杀来杀去,你死我活,不都是多出一张张狐皮,不就都是一堆堆神仙钱吗?

    反正只要这座英雄冢温柔乡的大门一直开着,狐族成员就可以一直开枝散叶,来此游历的外乡文人骚客,山上练气士,多如过江之鲫,床笫之欢,贪恋不去。年幼狐魅年年有,一茬又一茬,成年男狐的命尤其不值钱,每有纷争,总是他们先死。历史上甚至出现过两次狐国境内“人满为患”的境况,倒是也不麻烦,清风城就让狐国内部来了两场战事,相互间杀得血流成河。

    少女丘卿也是掌律一脉修士,此刻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盯着那个受刑的女子,认得,平时遇见了,少女都会喊对方一声宋姐姐,闲聊几句。

    在丘卿看来,宋姐姐是一个性格开朗、模样温婉的女子,不该被挂这么在墙壁上挑断手筋脚筋的,她身上被滚烫的铁烙印了很多地方,惨不忍睹,触目惊心,使得整座密室都散发着一种肉焦了的气味。

    她跟师姐罗敷媚不一样,今天来此,属于职责所在,不得不来。

    至于那些用在宋姐姐身上的刑罚手段,她谈不上畏惧,少女只是安安静静看着整个过程,也从不觉得毛骨悚然,只是内心不喜而已。

    第一次看这些画面,少女就不会觉得反胃恶心之类的,让本来等着看好戏的师姐就很惊讶,说她是个热脸皮冷心肠的可造之材。

    罗敷媚单手托腮,显得很心不在焉,低着头,用大拇指轻轻蹭着其余手指的指甲盖,是她来牢狱之前,才刚染的蔻丹。

    是狐国自家秘制的好东西,采撷百花,女子涂抹指甲油,可以催情,比什么春药都管用,是修行房中术的极佳补物,故而山上山下,都愿意花大钱购买。小小一盒,以往清风城的市价,能卖十几颗雪花钱呢,而且有价无市。

    明面上,那个松籁国湖山派,连同高君在内,总计拥有十六位炼气士,在福地之内属于独一份的声势和家底。

    在这座上等福地,别的门派势力什么的,什么山君神灵、帝王将相的,可能都需要仰视湖山派。

    狐国可不需要。

    只有一个金丹坐镇山头的湖山派,算得了什么。

    狐国祖师堂,抽出半数修士去那边做客,都不用国主沛湘跟着,恐怕就可以让湖山派成为老黄历了。

    老妪沉声问道:“宋嘉书,还是不说吗?反正都是死路一条,死得舒服一点不好吗?”

    墙上那个姓宋的女子狐魅,已经说不出话来,仍是竭力抬起眼皮子,吐出一口血水。

    作为这座牢笼的东道主,老人站起身,搓搓手,跃跃欲试,“胡掌律,不如让我来?”

    徒弟本事不济,他这个当老师傅的,抖搂几手绝活,得把面子挣回来。

    尤其今天罗敷媚那个骚娘们也在场,这让他愈发兴奋不已,总觉得比起床榻上厮杀还要来得带劲,此间妙趣,不足为外人道也。

    当然了,他也不敢让罗敷媚知道自己的这个癖好。或者是她其实知道,一样喜欢?嘿,管他娘的,那头体态丰满的骚狐狸知道了却不说破是最好,就当是一场同道中人的调情了。

    老妪转头望向隔壁桌子,“罗敷媚,怎么讲?换你来?”

    罗敷媚略显惊讶,啊了一声,抬起头,扫了一眼,“我还以为完事了呢。”

    其实除了第一封密信,内容不详之外,宋嘉书寄出的第二封密信,就已经狐国被截获了,之后几封她寄出去的,都是罗敷媚帮忙代写。

    先前那封交给罗敷媚的密信上,都是些根本串不成一句话的文字,显而易见,她跟那位奸夫之间,存在着一部“祖本”书籍,需要第三者翻译书籍才能破解内容。

    但是难不住最喜欢读杂书的罗敷媚。

    用师尊的话说,我家丑奴儿,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宋嘉书的闺房内,藏书不多,也就那二十几本,都在她外出之时,被掌律一脉修士悄然入室,记录书名,一些属于孤本的偏门书籍,就一本本将内容抄录在册,所有摹本都交到了罗敷媚手上。此外,宋嘉书所在道脉的那几部道书秘笈,罗敷媚也算没有白忙活一场,拿到手了,比如那一脉山头的数种秘传术法,罗敷媚跟那位管着狐国钱袋子的前辈狐仙,信誓旦旦保证不学,对方当然不信,罗敷媚自己也不信嘛。不过绝不外泄秘术一事,罗敷媚倒是做到了。

    原本她还想着多花费些功夫和心思,她得亲自去湖山派那边找点线索,不曾想宋嘉书这家伙也太蠢……或者说痴情了,又或者说是对方也太贪得无厌了?既要睡她的身子,还要一种狐国的秘传术法?买一送一,真是好手段,人财两得哩。

    可如此一来,实在是太没有难度了。

    罗敷媚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很失落,这么简简单单就破案,太没意思。

    退一万步说,即便什么线索都没有,那就剥了那个叛徒的皮,由她罗敷媚穿上那件“新衣裳”,再出门一趟,去松籁国逛一圈,她不信钓不出湖山派那条大鱼。

    虽说宋嘉书跟那个男人,属于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的事,但是这种试图窃取别家道场机密内幕、灵书秘笈等行径,在浩然天下,一向属于山上大忌,只要证据确凿,是可以兴师问罪的,撕破脸皮大打出手,都算师出有名,占着理呢。

    等到罗敷媚站起身,那个老人立即坐下身,掌律老妪明显松了口气,还有那个行刑的男狐也将烙铁放回火盆。

    罗敷媚走到火盆旁边蹲着,伸手取暖一般,抬头望向那个钉在墙上的女子,轻轻搓手,柔声道:“我的好姐姐唉,卿本佳人,奈何做贼不爱身,辛苦修来的洞府境哩,也不晓得珍惜几分,偏要欺师灭祖,连累一大窝子。你的师父,几个师姐师妹,还有上次为你护道的,总之他们一个个谁都别想跑。尤其是你的师父,总喜欢背地里嚼舌头,骂了我好些难听的话,怎么就不谙床笫事啦,我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啊,仔细看仔细听,都用心学着呢。”

    女子嗓音沙哑闷出些动静,可惜含糊不清,谁都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但是内容,很好猜了,无非是求着罗敷媚不要牵连别人。

    罗敷媚站起身,走到宋嘉书跟前,抬起一只脚,轻轻踢着后者脚上被鲜血浸染的红色绣鞋,罗敷媚抬起一只手,翘起手指,晃了晃,再换一只手伸出去,双指捻起可怜女子的眼皮子,罗敷媚踮起脚尖,柔声笑道:“睁眼瞧瞧,我的指甲颜色,跟你的绣鞋是一模一样的颜色。等着吧,你的那个情郎,也会瞧见的,到时候我会带着你的这双绣花鞋,等他看过之后,再一点一点剥下他的皮,从眉心处开始撕开,将他翻转身,一路绕去后背,直到他的雪白腚儿那边再岔开道路,双手扒拉,哗啦一下,停下动作,问他疼不疼……”

    “我只是比较好奇,那个骗了你身子的,与你花前月下也好,床笫交缠也罢,他是怎么个山盟海誓、对你许诺的,我猜是那个男人,用含情脉脉的眼神和斩钉截铁的口气,一定让你活着叛出狐国,在湖山派躲着,成了道侣,白首同心,携手修行?”

    “对了,你是咱们狐国最精通扶龙一脉的狐媚子,你泄露出去的,就是这本秘本,对了,你天生就该去龙床翻云覆雨的,那就是他会帮着你改头换面喽?送你去松籁国皇宫当妃子,与那如今还年轻的帝王日夜欢爱,一具胴-体作盘龙状?怀上龙子?当了皇后?只是陪男人睡睡觉,境界就可以一路提升,偶尔累了,就让男人趴在你身上,动一动,可劲儿鞭挞,娇-喘连连,欲语还休,如泣如诉,是说着莫要怜惜妾身,还是故作开口求饶?”

    言语之间,罗敷媚可一点没闲着,只见她动作轻柔,用指甲在宋嘉书身上多处扯开一点小口子。

    满脸血污的女子,嘴唇微动,却被罗敷媚伸手按住嘴,微笑道:“晚了。说与不说,重要吗?反正那个男人都得死。死之前,我得从湖山派那边讨还一道秘术才算不亏本。”

    这位道号羽调的女子,此刻眼神炙热,“若是帮着狐国增添两本道书,就赚到了。”

    老妪犹豫了一下,说道:“只要宋嘉书愿意开口,说不定可以得到更多消息。”

    罗敷媚转头,满脸戾气,怒斥道:“你这个不中用的老东西,也敢教我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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