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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梧桐更兼细雨(第 3/4 页)

    有好事者评论,如果说那帮吃饱了撑着的男子,都是奔着蒲山黄衣芸、大泉女帝她们来的。

    那么至少半数的仙子,可就都是奔着刘幽州而来!什么榜下捉婿,算个屁,能跟直接给刘氏当儿媳妇媲美?

    此外还有大崇王朝的工部侍郎师毓言,一个据说已经浪子回头的昔年痴情种。

    为了给云窟福地的花神山胭脂榜一位仙子捧场,不惜动用公款,差点被震怒的皇帝陛下,直接下令拖出去砍头拉倒。

    就是这么个出身官宦世族的年轻人,本该细皮嫩肉才对,不曾想晒得漆黑,身材结实,让人一下子都没认出来。

    书房内,还有皑皑洲唯一一位止境武夫沛阿香的嫡传弟子,出身雷公庙的女子宗师,柳岁余。

    她站在桌旁,看着桌上一幅出自刘幽州手笔的“传世画作”。柳岁余笑道:“这幅画要是被陈平安或者曹慈看到,估计你要吃不了兜着走。”

    原来刘幽州画了一幅名动天下的功德林“青白之争”。

    白衣曹,青衣陈。

    俩止境武夫,就跟市井泼皮斗殴一般,扭打在一起,其中曹慈,鼻青脸肿。

    刘幽州咧嘴一笑。

    柳岁余问道:“跟云岩国秦氏皇帝谈好了,你真打算将一国出产的墨锭都给包圆了?”

    刘幽州点头道:“墨出云岩,独步一洲。这么好的墨,肯定不愁销量,以前不太挣钱,只是受限于销路太过单一。刚好我们刘氏最不缺的,就是商贸航线,无非是在家族渡船的单子上边,加上云岩墨一项,又不占多少地盘。我粗略算过,利润不低。我只担心几十年过后,销路彻底打开了,云岩墨的产量反而跟不上。”

    柳岁余打趣道:“生意经真是天生的?”

    刘幽州笑道:“只是看得多了。”

    柳岁余一笑置之。

    刘幽州突然问道:“柳姨,除了几个洲是想要跟蛮荒天下报仇雪恨,中土神洲、流霞洲呢,你说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那么愿意打仗?他们怎么一点都不怕死呢。”

    柳岁余随口说道:“血性,利益,名誉,总归是各有各的理由。只说山上的练气士,能够被祖师堂年谱记录在册,就是个不容小觑的理由。至于山下朝廷的武将士卒,自然想着能够在沙场建功立业,大概觉得可以进族谱和地方县志,是一件很光耀门楣的事情吧。”

    刘幽州轻轻叹息一声,继续吃着螺蛳粉,书房内响起呲溜声。

    柳岁余好奇问道:“顾璨说的那件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刘幽州说道:“再等等看。”

    柳岁余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多嘴一句,最好别跟顾璨这种人走得太近。你如果不是刘幽州,还好说。”

    刘幽州说道:“我要不是刘幽州,顾璨还找我做什么。”

    最近柳岁余又从郁狷夫那边套出些话来,知道了更多的内幕,那场发生在蛮荒天下的狭路相逢,浩然这边,是曹慈负责先手,势不可挡。不过最后收官的,奠定胜局的修士,却是白帝城的顾璨,正是他的一记神仙手,配合曹慈递出的十一境一拳,才打破僵局。心性坚韧如郁狷夫,与柳岁余聊起这件事,都有几分心有余悸,由此可见,那场厮杀的凶险程度。

    蛮荒天下那边,占尽天时地利,有竹箧,流白,秋云,鱼素,窈窕,子午梦,金丹,元婴,玉璞,潋滟。

    浩然天下这边,唯有人和相对占优,有曹慈,傅噤,元雱,顾璨,郁狷夫,纯青,赵摇光,须弥,许白。

    当然还要外加一位道号崩了真君的姜尚真,和一个飞升境散仙,道号青秘的冯雪涛。

    风来海立,云抱山行。

    拂晓时分,一身道士装束的刘茂,与一位儒衫男子,在桐叶洲西海边并肩而立,带着淡淡腥味的海风扑面而来。

    后者做出一个古怪姿势,他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再抬起一只手,掌心朝下。

    先前在那云岩国京畿之地的一处赤县,被崔东山找到了一位由桐叶洲文运凝聚而成的书生。

    此人给自己取了个不知是化名还是道号的说法,稗官。

    如今他已是仙都山密雪峰的客卿,比较古怪,并非是青萍剑宗的记名客卿,有点类似家族清客的身份。

    崔东山承诺此人,以后可以一起去中土文庙,找经生熹平请教学问。

    刘茂从怀中摸出一本经由文庙许可刊印的《天象列星图》。

    他们身后不远处就是那座海龙山。在山中道观内,作为最大香客和金主的崔东山,秘密建造出两座建筑,分别用来夜观星象和测量东海水运。刘茂如今已经结丹,等到大泉王朝工部公务结束,他就会来此修道,帮助崔东山秘密打造出一架天象仪和地动仪,图纸当然都是崔东山绘制而成,精通术算的刘茂至多就是负责……打杂和两架仪器的后期维护。

    稗官问道:“龙洲道人,你何时归还那些雕版?”

    刘茂憋屈不已,总不能说那崔宗主是在血口喷人,故意栽赃嫁祸吧?

    稗官退让一步,“我可以花钱买回。”

    刘茂既然不能解释什么,就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免谈。”

    稗官皱眉道:“真是你偷走的?!”

    好似满裤裆黄泥巴的刘茂,深呼吸一口气,“随你怎么说。”

    稗官蹲下身,掬水在手。

    唯有大水通海,才能称之为渎,但这还只是必备条件之一。

    就像大泉王朝的埋河,蒲山附近的入海沛江,“东海妇”寇渲渠,与当地水神青洪君,就未能成为江水正神,再有那条长达万里的燐河,就只有几位河伯,金玉谱牒上边的神位,最高只有从七品而已。但是浩然天下,有两条水脉不过三四千里的入海江河,依旧获得了大渎称号。

    稗官将手心海水重新归还大海,说道:“听说刘观主所在的大泉王朝,有一座极具规模的山上船坞?另外还有一座正在建造?”

    刘茂点头道:“陛下雄才伟略,眼光极远。”

    这种建造仙家渡船、尤其是跨洲渡船的船坞,极其耗费国力,可能需要耗时五年到十年,才能建造出一个渡船胚子,距离真正“下水”,更有很长一段时日。自己来打造跨洲渡船,这在桐叶洲是开创性的举措,可谓破天荒了。

    稗官说道:“比起宝瓶洲的大骊王朝,差距仍然不小。”

    刘茂说道:“这么说,没意思。”

    别说是大泉王朝,就算是浩然天下的旧十大王朝,又有谁能够像大骊宋氏那样,持续不断打造剑舟和山岳渡船,就跟……放风筝和下饺子似的?

    刘茂想起一事,先前崔东山带他去往云岩国途中,曾有一问。

    桐叶洲曾经属于大洲,本土修士一个个眼高于顶,但是偏偏这么个地方,既无一艘跨洲渡船,也从不想着拥有一条大渎,这般闭关锁州,难道真的只是喜欢窝里横?桐叶宗杜懋也好,玉圭宗荀渊也罢,他们都不是笨人吧?如果将一座桐叶洲陆地,看成是一座山,你觉得此举?

    当时刘茂不假思索,便有两个字脱口而出,“封山。”

    崔东山点点头,“谁说朽木不可雕,分明可以嘛。”

    桐叶洲的宗门,故意不去剑气长城,未能从剑气长城那边搬运剑道气运反哺一洲,久而久之,使得剑修零落,不成气候。三千年前,尚未出现斩龙一役,北边的宝瓶洲,只说古蜀地界,便是剑仙如云,剑光四起。刘观你当真以为桐叶洲的修道之士,不羡慕,不嫉妒?之后宝瓶洲气数衰减,三千年河东三千年河西,风水轮流转,桐叶洲开始俯瞰宝瓶洲,在这足足三千年期间,是有些谋划的。只因为有人想要,靠着一种远古的封山之法,锁住一洲山水气数,以便催生出一位类似合道地利的十四境。

    当然是个笨法子了。不过胜在稳当。

    如果不是那场蛮荒攻伐浩然的战事来临,桐叶洲被打成了一个八面漏风的筛子,否则这里确是有几分机会的。可能是杜懋,也可能是荀渊选中的姜尚真,或者是韦滢,总之都有机会去争一争。

    离开京城之前,负责督造鸡距笔的刘茂,与皇帝陛下又见了一面。

    姚近之抬头望向天幕,当时与刘茂笑问一句,“你看过黑云吗?黑云压城的那种黑云。”

    刘茂被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给问住了,好在皇帝陛下没有卖关子,继续说道,据说大骊王朝的浮空剑舟,数量足够多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画面。

    刘茂孩子的大泉蜃景城有个说法。

    女帝姚近之,曾经在御书房,她手持一根泛黄的竹制画杆,重重敲打在大泉王朝在内的数国版图上,边境,腹地,京城。

    她与一众庙堂重臣,疾言厉色道,一个强国的基础,是领土,领土,还是领土!

    ————

    桐叶洲北方,天目书院。

    副山长温煜外出一趟,将北地王朝、诸多小国都逛了一遍,除了极个别朝廷,温煜都没有显露身份。

    就像一场不动声色的京察大计。

    得知温山长返回书院,原本还有几分轻松的求学氛围,顿时为之肃然。

    温煜在书院,主要是负责兵略、术算两科的教学,其实他并不是那种板着脸授课的道学家,相反,温煜开课授业时,言语风趣。

    但是书院上下,从君子贤人到所有学子,就是对这位温山长最是心生敬畏。

    温煜下船后,没有返回自己书斋,徒步去往书院后山,等他来到一座僻静院落,山长范简淡和副山长康闿,两位老夫子,都已在院门口等着。

    温煜与他们作揖行礼,在门口闲聊了几句,其实详细情况,范山长已经通过书信与温煜通过气。

    那个真名“龙宫”的吕碧笼,她表面上是积翠观的观主,虞氏王朝的护国真人,更为隐蔽的真实身份,是万瑶宗的祖师堂嫡传弟子。

    她早年离开宗门,孑然一身来到桐叶洲,就是奔着将来跻身上五境、为万瑶宗创建出一座宗门去的。

    为此宗主韩玉树不惜私下传授给她两门极其上乘的古老道法,吕碧笼才可以跻身元婴,还与她承诺,事成之后,不但允许她自主扩大她那条道脉,将来万瑶宗也会按时送给她一拨拨修道胚子,在万瑶宗祖师堂内,她这条道统法脉,可以至少拥有两个席位。

    等到妖族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攻占桐叶洲绝大部分地盘,按照三山福地万瑶宗的授意,是让她尽量保住虞氏王朝的元气,躲入青篆派那座山水秘境避难。等到妖族退出浩然天下,万瑶宗又下了一道旨令给她,暗中吞并那个只有两位金丹修士的青篆派,希望她能够在此基础上,再起一座宗门。

    如此一来,等到万瑶宗,凭借神仙钱砸出来的“战功”,在桐叶洲创建下宗,再等吕碧笼将来成功跻身玉璞境,青篆派就可以顺势更换为青篆宗了,而她“闭关破境”之前,先找机会加入万瑶宗,成为谱牒修士,到时候万瑶宗就可以顺势升为“正宗”,同时拥有上宗和下宗。

    之前书院已经“提审”过龙宫一次,已经豁出性命去的“积翠观吕碧笼”,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只是天目书院这边尚无定论,龙宫对此心知肚明,是在等那个副山长,温煜。

    之前在积翠观,那个至今不知真实身份的白衣少年,就曾用了个温煜的身份来吓唬她,而且效果很好。

    因为温煜三人都悬佩有一块象征身份的山长玉牌,得以无视院子的山水禁制,步入其中。

    被拘押在此的龙宫,事先得到通知,已经站在正屋门外,恭迎三位书院山长,与他们施了个万福。

    等到龙宫见到了这个真正的书院温煜,不知为何,第一眼,龙宫就对这位年轻儒生感到畏惧。

    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窟,有一种不由自主的背脊发凉。

    她当然也怕那个白衣少年,但是更多的感觉,还是荒诞多于敬畏。

    所以温煜看了眼龙宫,她便下意识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两位老夫子对视一眼,都觉得好笑。

    果然还得是咱们温副山长出马才行啊。

    虽说是囚犯,可龙宫在书院这边,除了无法离开院子,其实并无一位阶下囚的该有“待遇”,院内书籍颇多。

    当下桐叶洲山上山下,已经有了个心照不宣的共识。

    做了亏心事,就别落在天目书院温煜的手里。

    山下,在可轻可重之间,天目书院兴许可以从轻发落,可是山上修士一旦违禁,书院却是一律从重从严。

    等到三座书院陆续重建完毕,尤其是温煜担任天目书院的副山长,很快桐叶洲这边就琢磨出些门道了,所以桐叶洲北方的山上修士和本土妖族,做贼心虚又觉得纸包不住火的,都会主动去中部的大伏书院或是南边的五溪书院,宁肯绕远路,冒风险,也不去有个温煜的天目书院,那不叫自首,简直就是自投罗网,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因为所有定罪和责罚,三座书院都会第一时间对外公布。

    毫无悬念,天目书院对待练气士的惩罚力度,要远远重于大伏和五溪书院。

    跨过正屋门槛,三位山长坐在一排,龙宫单独站在对面。

    等到范简淡和康闿落座,温煜这才坐下,朝对面的元婴境女修伸手虚按两下,“既然尚未定罪,不用太过拘谨,坐下聊。”

    龙宫闻言便是瞬间心弦紧绷起来,温煜这句话,其实不说更好。

    她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

    “万瑶宗要么是与蛮荒妖族早就暗中勾结,要么是有意瞒报情报,属于知情不报,在我看来,明显前者可能性更大。”

    今天温煜的第一句话,就等于为今天尚未开始的审问,提前下了个结论。不光是龙宫,更加针对万瑶宗和宗主韩玉树。

    山长范简淡一言不发。

    温煜继续说道:“龙宫离开万瑶宗之时,距离蛮荒妖族大举进攻剑气长城,这中间隔了太久,万瑶宗派遣她来到桐叶洲,化名吕碧笼,进入洛京积翠观,担任虞氏王朝的护国真人,再领着一大帮人躲入青篆派,这一系列作为,环环相扣,万瑶宗和韩玉树,显然是有备而来。”

    副山长康闿忍不住说道:“韩宗主是一位老资历的仙人,三山福地又是一处历史悠久、传承隐蔽的古老秘境,韩宗主就不能是通过秘术、卦象来推测出……天时有变?然后为此早作谋划?虽说三山福地有独善其身的嫌疑,只是多少也算人之常情,一来韩玉树并非儒家子弟,再者万瑶宗又与文庙素无联系,温山长如此断言,会不会有点不妥?”

    毕竟三山福地的大道根脚,外界不清楚,文庙和书院这边还是有点眉目的。

    是那位三山九侯先生的远古道场之一,所以可能有些术法神通的玄妙传承,是外界修士无法接触到的独一份学问。

    假定韩玉树确实推算出后来的那场战事,不管卦象或是心算的结果,清晰还是模糊,在这么个天大事情上,要求万瑶宗早早跑去提醒文庙,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真当中土阴阳家陆氏是酒囊饭袋吗?就你一个地处偏远的万瑶宗,算得准天机,看得清楚星象?

    何况不谈整个浩然天下,只说中土神洲,奇人异士极多,除了陆氏,精通天象、占卜一道的得道之人,不乏其人。

    “以万瑶宗坐拥三山福地的底蕴,想要有朝一日打开大门,同时拥有上下两宗门,再通过你在外边的铺垫,完成一鼓作气跻身‘正宗祖庭’的壮举,不是不可能。”

    只是通过这一系列缜密谋划,就以此来断定万瑶宗和韩玉树暗中勾结蛮荒妖族,终究没有证据。

    山长范简淡,出身亚圣一脉,是亚圣的入室弟子。

    副山长康闿则出身春秋学宫一脉,文脉属于在显学隐学间更替数次的公羊派。

    所以温副山长的第二句话,就很温煜了,“我已经通过不同的渠道搜集资料,仔细研究过万瑶宗,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你们勾结妖族的嫌疑,不小。”

    疑?

    ??从有,疑罪从无,两种判案方式,是一个天一个地。

    温煜的行事方式,很简单,不是书院来找证据,最终定你韩玉树的罪。

    而是你韩玉树必须自己去找证据,再主动来与书院证明自己的清白。

    龙宫霎时间脸色惨白。

    温煜语气淡然问道:“韩玉树如何保证你无异心,不会投靠桐叶宗或是玉圭宗,选择在外边自立门户?”

    龙宫答道:“万瑶宗能给的,桐叶洲宗门给不了。”

    她详细解释了自己为何有此说。

    龙宫的传道人,是位老元婴,是万瑶宗的祖师堂供奉,逝世已久,作为大弟子的龙宫,就成了她这支道统法脉的顶梁柱,要替师父帮着守住家业,只是香火凋零的这一脉,如今连同龙宫在内,就只剩下六人了,而且其余五人,都是中五境练气士,资质最好的一位师侄,也才是龙门境,所以龙宫才会这么想着重新将自家道统发扬光大,要说她转去依附桐叶宗或是玉圭宗,以韩玉树的手段,恐怕她这一条道脉就算彻底断绝了。

    温煜问道:“韩玉树在你身上既然设置了一道宗门秘传的禁制,稍有异心,就会被他察觉到蛛丝马迹,能够让你立即身死道消,你为何还是主动赶来书院?”

    龙宫虽然心有疑惑,因为这些事,康副山长之前是询问过的,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重述一遍,说是龙虎山外姓大天师,梁老真人帮忙抽丝剥茧。先前那个性情叵测的白衣少年,在积翠观离别之时,传授给她一个锦囊妙计,在书院温煜这边,遇到所有“说不清楚”的事情,一切往这位大天师梁爽身上推。有了这个挡箭牌,保管性命无忧,何况你属于自首,书院不会打死你的。

    温煜与龙宫说道:“跟你同一法脉的万瑶宗旁支修士,都会跟着韩玉树一起来到书院。”

    龙宫松了口气。

    等于是天目书院赠送给她的一张护身符了。

    免得万瑶宗那边与她秋后算账,不敢跟书院掰手腕,就拿她这一脉修士撒气。

    范简淡说道:“温煜,此事关系甚大,我们是不是需要立即禀报文庙?”

    副山长康闿点点头,这么做比较稳妥。

    温煜却说道:“当然需要禀报,只是龙宫这一走,很容易打草惊蛇,等到万瑶宗回过神来,黄花菜都凉了。”

    “虽说洛京积翠观那边留了个傀儡,但是瞒得过一般的万瑶宗修士,却未必可以瞒过一位仙人境的韩玉树。”

    “以书院的名义,寄信一封给韩玉树,就说有事相商,收到信即刻起,让他亲自赶来天目书院,交代清楚所有问题。”

    范简淡有点犹豫,“毕竟是一位仙人的一宗之主,韩玉树还管着那座历史悠久的三山福地,我们书院这么做,会不会?”

    温煜微笑道:“若是个十四境修士,我可能还真就请不动了。”

    言下之意,别说是仙人,就是一位飞升境大修士,也得赶来天目书院,与我温煜说清楚。

    康闿说道:“从目前龙宫给出的证据来看,并不足以定万瑶宗韩玉树的罪。”

    温煜说道:“等我问过了韩玉树,自然就有证据了。”

    康闿赶紧看了眼范山长,好家伙,这就开始低头喝茶了,刚才咱俩都听得聚精会神,也没见你举杯饮茶啊。

    康闿叹了口气,“温山长,这么做,好像不合乎规矩。”

    温煜反问道:“文庙有哪条规矩,不允许一位书院副山长,邀请一位宗主来书院喝茶了?”

    在这桐叶洲,书院的读书人,跟你讲道理,就好好听着。

    范简淡跟康闿对视一眼,两位老人都有些无奈。

    至于温煜为何执意要让韩玉树亲自赶来书院,两位山长自然是知道缘由的。

    温煜自有手段,勘验真相。

    就像今天温煜“多此一举”提审龙宫,可不是什么过过场子的事情。

    只是龙宫境界不够,故而她浑然不觉,其实当下他们几个,都置身于温煜的小天地之内。

    温煜的书斋,曾经悬挂有一幅真迹字帖,内容截取自一首词。

    “吾庐小,在龙蛇影外,风雨声中。”

    当下他们就位于这座书斋之内。所有的言语和心声,都会被温煜一一记录在册。

    温煜除了是儒家书院的正人君子,他其实还是一位剑修。

    先前王宰造访天目书院,在温煜的书斋内,翻到一页,钤印有温煜亲手雕琢的一方藏书印,底款有八字:书山有路,高天观海。

    温煜今天现身,除了腰别君子玉佩,还有一节青竹筒,里边其实饲养了一只大如拳头的墨猴,稀罕程度,不输翻书风,墨猴天生以墨汁为食物,只会孕育于某些“经”书当中。

    一是书山,一为墨海。

    需知温煜同时拥有两把本命飞剑,分别名为“三阙”,“读书声中”。

    最关键的,还是温煜暂时并非文庙陪祀圣贤,却已经拥有一个本命字!

    走出宅子,温煜告辞一声,率先离去。

    康闿神色无奈道:“年轻气盛。”

    天目书院摊上这么个行事强势的副山长,不得闲了。

    范简淡笑道:“我们也是这么过来的。”

    这位山长伸手拍了拍康闿的胳膊,“再说了,都曾年轻是不假,可咱俩,在那段年轻岁月里,除了念书做学问,在训诂一道,勉强小有成就,好像此外也没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了。”

    范简淡的言下之意,就是温煜傲气,自有他傲气的理由和底气,他们两个只是年纪大些,立言尚可,立功一事,跟温煜没法比。

    “老康啊,跟你说个内幕,记得别外传,先前文庙那边,有两位学宫大祭酒,联袂举荐温煜破格升迁,直接担任某个书院的山长,是温煜自己拒绝了,说他的治学本事,只能当个书院副山长,文庙那边当然答应了,后来温煜就自己挑了我们天目书院,文庙还问他心目中有无合适的山长人选,这才有了你我二人的搭档。”

    康闿笑道:“好个温煜,是看我们没脾气好说话嘛?”

    范简淡与康闿分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找到温煜。

    范山长轻声说道:“温煜,我非但不反感你的锋芒毕露,反而会很欣慰,由衷觉得这才是儒生该有的气象,甚至对你还有几分羡慕,年轻人就得有年轻人的锐气,但是与此同时,我希望你一定要妥善运用自己的才智,大道以多歧亡羊,学者以多方丧生。当然,这句话说得有点重了,别觉得难听就是了。”

    温煜作揖致谢,沉声道:“铭记夫子教诲。”

    范山长会心一笑,点点头,可惜康老儿不在场,瞧不见这一揖。

    在温煜走后,老人抚须而笑,年轻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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