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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五十四章 明月当空(第 3/4 页)

    没有多劝半句。

    不是陈平安觉得道理讲不通,或是觉得书生的想法太幼稚天真。

    而是这类读书人的糟心事。

    陈平安亲眼看过。

    顶着一个国师弟子头衔的吴鸢,最早在龙泉担任县令后,处处碰壁,要说那些大姓大族,难道不怕崔瀺?

    可就是一颗颗和颜悦色的软钉子,偷偷埋在衙署内外,让吴鸢焦头烂额,仕途不顺,最后不得不“搬出”小镇,为袁曹两姓的嫡子挪窝,随着龙泉由县升郡,吴鸢当然是顺势从县令高升为郡守,只是陈平安敢断言,吴鸢在大骊朝堂的印象,已经跌入谷底,有背景有靠山,顺风顺水一时,自然不难,可注定无法顺风顺水一世,其中艰辛,有钱人也好,权贵子弟也罢,一样会觉得糟心遭罪。

    事实上,当年吴鸢也确实曾经对身边某位京城豪族子弟,说过一句肺腑之言,与那位文秘书郎,说清楚了请大家为文武庙书写匾额、或是劳驾家族打破龙泉僵局的两者差别,香火情,不单单是与朋友之间,哪怕是家族内部,也一样会用完的,切莫乱用。

    若是如今的陈平安听说了此事此言,说不定就要与吴鸢坐下来,好好喝顿酒,仅凭这句话,就够一壶好酒了。

    在藕花福地,陈平安见识过许多世代簪缨的官宦子,到了地方为官,自以为可以,实则不少人从风光到黯然,再到彻底沉寂,期间也会有破坏规矩的捷径而走,一时得利之后,地方官员也捏着鼻子认了亏,只是却往往会默默反弹,对那些来自京城的官家子弟,愈发抱团排斥,手腕愈发纯熟阴险,当个傻子逗弄戏耍。

    所以陈平安如今忌惮那个从泥腿子变成军中大将的苏高山,却也不会小觑了姓氏尊贵、在官场起步阶段可谓得天独厚的曹枰。

    马笃宜气了个半死,忍了半天,忍无可忍,就想要说话,却被陈平安摇头示意,不要说话。

    陈平安其实能够理解这位书生的困境。

    与他自己在书简湖的处境,如出一辙。

    他要不要与虎谋皮,与本是生死之仇、本该不死不休的刘志茂,成为盟友?一起为书简湖制定规矩?不做,自然省心省力,做了,别的不说,自己心中就得不痛快,有些时候,夜深人静,还要扪心自问,良心是不是缺斤少两了,会不会终究有一天,与顾璨一样,一步走错,步步无回头,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自己当年最喜不喜欢的那种人。

    陈平安尊重书生的选择。

    兴许不当官了,既有状元之才,又有家族底蕴,潜心之学数十年,桃李满国,难道就不是一种更好的破局之法?

    也是。

    那个美好的可能性,就摆在书生的道路前方。

    陈平安如何舍得多说一句,书生你错了,就该一定要为了一时一地的老百姓福泽,当一个问心有愧的读书人,庙堂上多出一个好官,国家却少了一位真正的先生?其中的取舍与得失,陈平安不敢妄下定论。

    这些绕来绕去,兜兜转转,都是陈平安从书上书外看来的,想来的。

    许多曾经只知道是好道理、却不知好在何处的言语,齐先生的,阿良的,姚老头的,一枚枚竹简上的,各色各样的人,他们留给这个世界的道理言语,也就越来越清晰,仿佛被后人拎起了线头线尾,清清白白,真真切切。

    有聚便有散。

    哪怕书生再喜欢马笃宜,哪怕他再不在乎马笃宜的冷漠疏远,可还是要返回京城,游玩纵情山水间,终究不是读书人的正业。

    离别之时,他才说了自己的家世,因为以后那个陈先生若是找他喝酒,与人问路,总得有个地址不是。

    原来书生是梅釉国工部尚书的嫡孙。

    相逢投缘便饮酒,别离无妨再约酒,这大概就是好的江湖。

    曾掖其实还是不太理解,为何陈先生愿意这么与一个酸书生耗着光阴,硬是陪着书生逛了百余里冤枉路的山水形胜。

    哪怕书生是一位尚书老爷的嫡孙,又如何?曾掖不觉得陈先生需要对这种人间人物刻意结交。

    不值当。

    别说是陈先生,就是他曾掖,一个尚未跻身中五境的山泽野修,与是否属于山上修士的心高气傲无关,而是曾掖遇到同样的人同样的事,撑死了救了人喝了酒,也就散了。

    不过一想到既然是陈先生,曾掖也就释然,马笃宜不是当面说过陈先生嘛,不爽利,曾掖其实也有这种感觉,只是与马笃宜有些差别,曾掖觉得这样的陈先生,挺好的,说不定将来等到自己有了陈先生如今的修为和心境,再遇上那个书生,也会多聊聊?

    曾掖的修道之心,无形之中,从最初一定要死死抓紧陈先生的袖子,活下去,变成了哪怕以后离开了陈先生,也要活得更有滋味一些,与茅月岛甚至是整座书简湖的野修前辈们,都要活得不一样些。

    比如,对待山下的凡俗夫子,更有耐心一些?

    曾掖如今肯定想得不够通透,可终究是开始想了。

    高大少年大概不知道,当年的泥瓶巷少年,一样是这般行走而来,才有今天的账房先生。

    与书生分开后,三骑来到梅釉国最南边一座名为旌州的城池,里边最大的官,不是太守,而是那座漕运总兵官衙门的主人,总兵官是仅次于漕运总督的大员之一,陈平安停留了一旬之久,因为发现这里灵气充沛,远胜于一般地方城镇,有益于马笃宜和曾掖的修行,便挑选了一座临水的大客栈,让他们安心修行,他自己则在城内闲逛,期间听说了不少事情,总兵官有独子,才学平平,科举无望,也无心仕途,常年在青楼勾栏流连忘返,声名狼藉,只不过也未曾如何欺男霸女,唯独有个怪癖,喜欢让下人捕捉大肆猫犬狸狐之类,拗折其足,捩之向后,观其孑孓状,以此为乐。

    结果那座总兵官衙署,很快传出一个骇人听闻的说法,总兵官的独子,被掰断手脚,下场如在他手上遭殃的猫犬狐狸无异,嘴巴被塞了棉布,丢在床榻上,早已被酒色掏空的年轻人,明明身受重伤,但是却没有致死,总兵官大怒,确定是妖魔作祟之后,一掷千金,请来了两座仙家洞府的仙师下山降妖,当然还有就是想要以仙家术法治好那个残废儿子。

    当时陈平安刚好在漕运河畔散步,亲眼看到了一拨乘坐仙家小舟入城的山上仙师。

    站在船头的为首之人,竟是一位龙门境修士。

    这在梅釉国这类藩属附庸,请动一位龙门境,是很大的手笔了,看来那座总兵官府邸确实是富得流油。

    除了方便曾掖和马笃宜修行,选择在旌州逗留,其实还有一个更加隐蔽的原因。

    根据春花江畔那座客栈的仙家邸报记载,那横空出世的青衣女子和白衣少年,曾经在旌州地界上空,拦下过一次朱荧王朝那位被誉为“一脚已在元婴境”的金丹老剑修,除去这次交手,旌州前后,又有总计三次的“停步”厮杀,最终在梅釉国与朱荧王朝接壤的边境,刚好斩杀剑修。

    陈平安猜测崔东山和阮秀姑娘是在“钓鱼”,诱使一两位元婴剑修离开山头,失去山水阵法的庇护,然后不管不顾地赶往梅釉国版图,救下那名大道有望、国之重器的金丹剑修。

    不然以崔东山的元婴修为和一身法宝,对付一个金丹剑修,根本无需麻烦。

    极有可能,梅釉国边境一带,就藏着兵家阮邛或是墨家许弱,即便是两人都在,陈平安都不会感到奇怪。

    不愧是龙门境修士的谱牒仙师,与另外一拨势力较小的同行聚头后,治好了那位权贵子弟,只是将来行走会微瘸,注定是提不起重物了,双方仙师,分别以仙家秘宝和一头灵物,循着蛛丝马迹,当晚就找到了那头胆敢对总兵官府出手的妖物,在城中一场血战,那伙仙师倒是一个比一个出手凌厉,妖物一直只是绕路躲避,险象环生。

    事实上,能够那么以其人之道折磨总兵官独子,悄然潜入,又悄然离去,就意味着想要杀掉那个年轻人,轻而易举,只是不知为何,妖物没有杀人,只是伤人。

    夜色中,陈平安一直在城头那边看着,袖手旁观。

    如果不是那头妖物犯傻,有意无意挑选了一条不利于远遁的路线,旌州城内今晚肯定要死伤惨重,倒不是降妖捉怪不对,而是谱牒仙师的次次出手,真是半点不计后果。

    最后仍是被那头妖物逃出城中。

    仙师如蝶雀纷纷掠过城头,撇下那些只能够摇旗呐喊的漕运官兵,继续出城追杀,城内官兵肯定打破脑袋都想不到,那两伙仙师出城追杀,气势汹汹,实则很快就停下了,即便已经没了妖物的踪迹,仍是故意灵器迭出,对着一块空地轰砸不断,绚烂至极。

    与此同时,那位从头到尾没有倾力出手的龙门境老仙师,在出城之时,就改了方向,悄然离开捉妖大军队伍。

    陈平安跃下城头,远远尾随其后。

    在旌州城二十多里外的大山之中,陈平安站在一棵大树的枝头,看着那位老修士一番厮杀后,以一根银白色的法宝缚妖索,成功束缚住了那头现出真身的狸狐。

    老修士得逞之手,以缚妖索拽着那头浑身浴血的雪白狸狐,径直来到陈平安附近,笑问道:“怎么,要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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