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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二章 白衣入城,不敢敲门(第 2/4 页)

    京城墙头那边,便是嬉戏人间的周肥,都有些心情沉重。

    总不至于大家这一甲子都白忙活了吧?

    随着那座天上雷池散去,拨开云雾见大日,大放光明,樊莞尔举起那把镜子,熠熠生辉,镜面上,映照得她容颜绝美。

    就在樊莞尔要收起铜镜之时,她突然发现镜中的自己,笑意吟吟,而自己分明没有任何笑容才对。

    镜中“樊莞尔”笑着叹息。

    樊莞尔心中便响起一个心声,“痴儿唉。”

    如遭雷击。

    烫手一般,樊莞尔丢了铜镜,双手抱住刺痛欲裂开的脑袋,满脸苦色和泪水。

    城墙远处,鸦儿小心翼翼喊了一声周宫主。

    周肥转过头,发现她身上那件青色衣裙,自动脱落,晃晃悠悠,如歌姬姗姗而舞,自顾自怜,旁若无人。

    周肥冷笑道:“到了我手上,还想走?”

    周肥伸手一抓,衣裙肩头处,凹陷出一个手印,青色衣裙依旧向右边飘荡而去,不断撕扯,最后发出丝帛撕裂的声响,周肥手中多出一块破锦缎,皱了皱眉头,“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你这老婆姨的神魂,能躲藏到什么时候!到底在图谋什么!”

    周肥手中的破碎衣裙,越来越多。

    他与陆舫,都知道这个童青青在浩然天下的根脚。

    太平山的太上师祖,为了将她过刚易折的心性扳回来,不希望她一往无前,处处豪赌,在将她丢入藕花福地之前,还以名副其实的仙人神通,暂时颠倒了她的道心,使得她变得仿佛天生怕死,希望她在两个极端之间,体悟大道,最终破开生死关,成功跻身上五境。

    由于这一辈子的谪仙人童青青,极其畏死,躲来躲去,是情理之中。

    可若是这么一个怕死的人,若是全然不去珍惜自己习武天赋,肯定不合常理。

    那么童青青的杀招到底是什么,一定很有意思。

    镜心斋的老人,与童青青恩师同辈甚至更高一辈的,对童青青都寄予厚望,她过目不忘,要说博学,恐怕仅次于丁婴,武学天赋更是惊才绝艳,如果不是性子实在太过绵软怯懦,童青青极有可能就是丁婴之下的江湖第一大宗师。

    看似正邪对立、其实暗中结盟的丁婴一死,俞真意杀种秋的心思肯定就要淡了,而且已经得了丁老魔的那顶银色莲花冠,前三甲之列,稳稳占据一席之地,俞真意又不愿飞升,肯定不会画蛇添足,以免成为众矢之的,毕竟与丁婴联手设置这么大一个局,针对所有宗师,俞真意已经犯了天大的忌讳。

    目前只是俞真意战力无损丝毫,才让人不敢与他撕破脸皮,谈一谈江湖道义。

    最少种秋和磨刀人刘宗,还有躲躲藏藏的童青青,必然对俞真意印象很差。

    所以周肥其实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跟童青青撕破脸皮,但是这件青色衣裙,以及云泥和尚去跟南苑国皇帝讨要的那副金身罗汉,都是必须要拿到手的福缘,前者是为了带走魔教鸦儿,用来磨砺儿子周仕的心性,后者是为了换取一件法宝,送给陆舫,之后一甲子,春潮宫没了他周肥,可还有鸟瞰峰剑仙与春潮宫同气连枝,周仕的武道登顶之路,就没了后顾之忧。

    归根结底,还是他这样的大修士,太难产下子嗣了,尤其是他们玉圭宗姜氏,一脉单传都多少年了。

    一个光头老者背着一个大行囊,登上城头,快步如飞,正是脱了袈裟离了金刚寺的云泥和尚。

    经过捂住脑袋蹲在地上的樊莞尔身边,老人好奇瞥了眼,不知这位镜心斋的年轻仙子,如此痛苦为哪般。

    但是当老人见到了周肥“手撕”青色衣裙的一幕,不再是和尚的老人,怒喝道:“周肥!”

    周肥讥笑道:“老秃驴,你真以为这衣裙当年找上你,怀了什么好心?不过是童青青这老妖婆的算计之一,给她糊弄了大半辈子,还要执迷不悟?衣裙是四件法宝福缘之一,这不假,可里头当中空无一物?镜心斋童青青的魂魄早就藏在其中。”

    老人不为所动,瞪圆了一双眼睛,好似寺庙大殿内的金刚怒目,“要你管?!说好了你带着‘青青姑娘’离开这座天下,我给你拿来这副罗汉金身,你周肥敢食言,我就敢杀你!”

    周肥给逗乐了,“你一个老秃驴,喊一件衣裙青青姑娘,好意思吗你?”

    老人一时语塞,有些心虚。

    周肥指了指远方的樊莞尔,目露赞赏,“这位童青青的嫡传弟子,镜心斋的未来主人,恐怕就是童青青这一世谪仙人的肉身皮囊!她当年先是返老还童,与俞真意一般无二,貌若稚童,再舍了境界修为不要,顺流生长,成为樊莞尔这般的年轻女子,加上敬仰楼帮着她瞒天过海,你我,天下人,甚至包括丁婴,都给她糊弄了!”

    周肥哈哈大笑,“连自己也骗,童青青,算你狠!罢了罢了,皆是外物。”

    周肥一挥衣袖,任由青色衣裙飘走。

    没了青色衣裙,也就意味着想要那副金身罗汉,只能从云泥和尚手中硬抢。

    但是周肥一番权衡利弊,竟是两桩福缘都舍了不要,只要那第三大宗师的一个名额而已。

    一样可以带走魔教鸦儿。

    在这座藕花福地,对于在浩然天下是练气士的谪仙人而言,一个是螺蛳壳里做道场,束手束脚,一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无从下手。

    那个陈平安的出现,打乱了所有布局,丁婴尚且能死,这座天下还有谁敢说自己不会死?

    周肥担心自己阴沟里翻船,到时候连他都给人宰了。虽说不妨碍自己离开藕花福地,可是损失就有点大了。

    目前最大的问题,在于天下十人当中,目前只死了两人,一头一尾,丁婴和冯青白。

    还剩下八个,这意味着还需要死掉五个,恐怕那封密信上的承诺,才能生效。

    陆舫不愧是这位姜氏家主的多年好友,很快就想通其中关节,“放心,之后六十年,有我盯着,周仕肯定可以跻身前三甲。”

    周肥破天荒选择主动退让一步,云泥和尚当然不愿、也不敢咄咄逼人,跟随那“青青姑娘”,一起来到樊莞尔身边。

    她双手使劲揉着眉心。

    然后这位年纪轻轻的绝色美人直起腰,双手拍了拍脸颊,啪啪作响。

    樊莞尔伸出两根手指,捻住身前那件青色衣裙的衣领,抖了几下,穿在自己身上后,又一把扯开,随手将它丢给那个摸不着头脑的老和尚,她笑道:“放心,你所谓的青青姑娘还在,你只要去牯牛山那边待着,她很快就可以恢复生气。她本就是这件衣裙的真正主人,我的魂魄不过是借住了几十年而已,而且寄居之后,就被我自己封禁了,与死物无异,如此一来,才不容易被丁婴发现。所以你这么多年,与这件衣裙说了什么,是佛话,还是情话,反正我一个字都没听到。”

    老和尚怀捧衣裙,有些脸红。

    樊莞尔眯起眼,陷入沉思,不再理睬这个早早动了凡心的和尚。

    记忆一点一点恢复,如一股清泉流淌进入心田,却被她刻意搁置在心湖角落,先不去管。

    而是以纯粹的“镜心斋弟子樊莞尔”开始复盘。

    师姐周姝真代师收徒,将年幼的自己接回去,在宗门禁地镜心亭,樊莞尔只是拜了三拜那幅画卷。

    她曾是天底下最想要见到“童青青”的人,于是周姝真最终送给了她一把铜镜。

    她学了白猿背剑术,被江湖誉为“有无背剑,是两个樊莞尔”。

    但是樊莞尔发现这门绝学,最后一剑,在这座天下好像根本就没有人用得出来,既没有那样的剑,也没有那样的武夫体魄,但是当初周姝真仍然执意要她精研这门白猿背剑术。

    因此当初在白河寺,谪仙人陈平安才会感到奇怪,为何樊莞尔明明“近乎大道”,却像是在负重行走,走得极其拖泥带水,因为神魂缺了大半,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如何能够灵动得起来。

    樊莞尔也曾在桥上,询问太子魏衍,是否经常出现似曾相识的人和事。之后在太子府第,原本修为是天下第三的老厨子,也一眼看出了樊莞尔的古怪,只不过当时老人误以为她只是某位“谪仙人”的再次转世,所以相对容易被“鬼上身”,身上才会萦绕某些气息。

    想到两次鬼使神差地主动去找陈平安。

    樊莞尔咧嘴一笑,好嘛,什么样的来头,才有本事让太上师叔祖答应让他附身自己?涉险降临藕花福地,就为了给那个陈平安示警?只可惜这方天地的规矩太大,想要钻漏洞可不容易,所以那两次,“樊莞尔”都只能干瞪眼,无法说出半个字,而那个陈平安,大概也只是将自己当做了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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