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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三三得几(第 2/4 页)

    陈平安哈哈大笑,“看来冯兄已经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很好很好。”不知为何,冯雪涛发现陈平安现身之后,崔东山就判若两人,准确说来,是这对先生学生同时在场的时候,比如先前桐荫渡船的酒桌,崔东山就会气势全无,并

    且没有任何别扭,就像一种心有灵犀的无言默契,自然而然,没有道理可说。陈平安说道:“东山不必说他,青萍剑宗那边,晴朗比我这个当先生的,要更像个醇正的读书人,同时还比我更变通,求学问道之心坚定。希望冯兄以后多照顾多

    指点。我在这里先行谢过。”

    冯雪涛嗯了一声,“在京城这边,我跟曹晴朗接触过几次,印象不错。”切身感受到陈平安与崔东山、曹晴朗融洽的师徒关系,冯雪涛内心唏嘘,小有感触,自己是不是真该去趟皑皑洲,见一见那个只要自己不去见他、他都不敢来找

    自己的弟子殷艺了?一众不记名弟子当中,资质各异,人心不一,有拉着自己的名号扯虎皮做大旗的,有渐行渐远渐成陌生人的,既然你冯雪涛不把我们当回事,我们也就无所谓记

    名不记名了,却也有殷艺这个异类,总想要好好修行,开山立派,终有一日会在师父那边证明自己有资格当亲传弟子。

    好像听说殷艺有想过聘请谢松花担任殷莺的剑术师父,想起这一茬,冯雪涛便问道:“谢松花怎么没有担任青萍剑宗供奉?”

    崔东山嘿嘿笑起来。

    陈平安无奈道:“大概是谢剑仙喜好自由,不喜欢被宗门拘着吧。估计她之所以愿意担任皑皑洲刘氏的家族供奉,还是念着一份同乡之谊。”

    崔东山还在那边自顾自嘿嘿嘿,结果就又挨了一记结结实实的板栗。

    冯雪涛如坠云雾,却也没有深究缘由。

    原来陈平安是真怕谢松花,每次见面都犯怵。这位皑皑洲女子剑仙,不是一般的言语无忌,喝酒说荤话,都是好手。

    “老娘真要找不着心仪的道侣,其实陈隐官也能凑合凑合,放心,我不要名分的,金屋藏娇即可。”

    “你别看宋聘那婆娘在人前冷清,端架子端得老高了,其实私底下聊闺房话,全是虎狼之词,连我都受不了,啧啧啧……”

    陈平安就算胆子再大,哪敢……引狼入室?

    崔东山笑嘻嘻问道:“那位云岩国皇帝陛下怎么在巷子里,领着一大帮子位高权重的朝廷大佬,当起了木头人?”

    陈平安没好气说道:“巷子比馆子更凉快不行吗?”

    崔东山小鸡啄米,“好好好,行行行。”

    冯雪涛一笑置之。

    陈平安收起一粒心神,返回那个苍蝇馆子,与范铜跟谢三娘继续喝酒吃火锅。

    隔壁桌起身结账,离开了馆子,结果很快就发现外边巷子情况的不同寻常。一条不宽的巷子,大致分出了三个“小山头”,最前边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中年男子,腰悬龙纹玉佩。身边站着两位气势威严的老人,一位面白无须,双手插袖,习惯性低头弯腰。另外一人高冠古貌,满身道气,眼神凌厉。之后是七八个官气很重、年龄悬殊的男人,他们皆穿便服。再往后临近小巷转角路口,都是身材魁梧

    、佩戴朝廷制式刀剑的青壮男子,月色下,其中有人袖口微微露出内穿甲胄的光亮。

    离开的馆子的那伙人,见此景象,只得转身从巷子另外道路走去,脚步不快。

    他们还没有离开巷子,队伍中便有一位女子激动万分,颤声道:“我认出有两位国公爷都在巷子里。”

    另外那位女子则神采奕奕,压低嗓音说道:“好像还有礼部尚书大人。”

    至于几位炼气士,则以心声交流,“中年男人身边站着的,好像是那位云岩国新任国师。”

    “如此说来,是皇帝亲临此地?”

    “总不能是等人?真要如此,奇了怪哉,如今谁能有这么大的牌面?”

    “难道是玉圭宗的韦滢宗主?”

    “韦大剑仙这么闲,跟我们在一个馆子里吃火锅?”

    “是青萍剑宗的那位崔宗主?不对啊,听说那位宗主是驻颜有术的少年容貌,喜好身穿白衣来着。”

    反正他们就是百思不得其解。

    店内,陈平安看似随意问道:“范铜,你们是想在山下某份差事,比如在某个小国官府里边捞个铁饭碗,还是去山上,找个适合修道的仙家门派。”

    范铜大大咧咧说道:“挑啥,肯定都行啊,问题是谁肯收咱们呐,陈仙师,对吧?”

    谢三娘想了想,说道:“陈仙师,说心里话,我们还是想去山上寻一份仙家缘法。”

    陈平安点点头,“明白了。”

    站起身,陈平安抱拳告辞,笑道:“酒足饭饱,山高水长,有缘再会。”

    陈平安伸手虚按示意不用矫情起身送行了,“这么熟了,都别客套。”

    范铜想起一件事,刚要开口,提醒陈仙师忘了掏钱,说好了我们请客你结账的,就被妇人一脚踩在鞋背上,给她狠狠瞪了眼。

    汉子有点摸不着头脑,陈仙师又不缺这几个钱,这次他请客,下次咱们再请回去呗,陈仙师都说了,都是熟人不矫情。

    寂静小巷中。

    走在队伍最后的一个京城当地女子,鬼使神差,转头望向巷中。

    她混迹风月场多年,什么风光、什么富贵气焰没见识过,可还是瞧见了让她毕生难忘、匪夷所思的一幕。记得先前由于是邻座,她与隔壁桌最后一个落座的男人,便刚好背对而坐,有次她给那几位仙师敬酒的时候,便觉得座位狭窄,她就想要提醒后边那人,能不能

    往他酒桌那边靠一靠,只是她敬完酒再回头,发现那男人已经主动挪了挪长凳。

    但是,当馆子走出那位穷酸青衫男子,巷中的中年男人便开始作揖行礼,与此同时,所有人或稽首或低头弯腰,依稀有铁甲铮铮作响。

    ————

    丹井派掌律赵铁砚,是个洞府境炼气士。百余年的道龄,汉子身材矮小,目露精光。布衣草鞋,腰别一枝铭刻雷部符箓的铁锏。赵铁砚他们这一行练气士到了云岩国京城,就跟溪涧小杂鱼入了龙潭,没有掀起半点波澜,不似在那偏远小国地界,还能被称呼几声神仙。赵铁砚在这边,有一处师门产业,就在鱼鳞渡开了一间杂货铺子,七弯八拐,不容易找,得问路。要问生意如何,估计还不如附近那个卖烤鱼的夜宵馆子。赵铁砚见着了愁眉不展的

    同门商师弟,只得安慰一句,山上买卖,总是这样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其余两拨同行的炼气士,他们本以为可以沾点光,在京城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不曾想还得自己去找客栈。

    其实双方都尴尬,还要假装都不尴尬,就更尴尬了。时隔数年,师兄弟重逢,商祚在酒桌上一直在倒苦水,原来如今京城里边的达官显贵,别说皇亲和九卿,眼界都很高,就连个郎官,门槛都不容易跨过去,他们根本不把下五境修士当回事。话里话外,商祚都想回到门派,躲去山中,重新把修行一事捡起来。赵铁砚对此也无可奈何,心中默默打定主意,实在不行,自己

    留在这边,让商师弟带着那个新收的弟子一起返回门派。

    如今世道,山上仙师不富裕,山下诸国何尝阔绰了,都在拴紧裤腰带过日子。

    这次随行下山历练的几个晚辈,他们修道晚,资历还浅,对此还没有太多感触,只觉得外出修道,就该时常风餐露宿,多吃苦。掌律赵铁砚却是享过福的过来人,记得年轻时第一次跟随师门长辈下山历练,年少时在道书上说什么红尘万丈、名利裹缠乌龟壳啥的,原来全是胡扯,修道之人到了山下,就是进了个花花世界,长辈们也开明,在山上是一套说法,在山下私底下又是另外一回事,并不迂腐古板,只是让他们几个,可以随意一些,山中的

    清规戒律,其实不必严格遵守,只需记得回到山中,不要乱说话,免得被掌律一脉那边听了去,借机小题大做。

    商祚神色复杂,喃喃道:“赵师兄,本来好好的山居修道,怎就成了一门生意活计。”

    喝了一碗寡淡如水的薏酒,商祚扯了扯领口,抖了抖袖子,自嘲道:“满身铜臭气,洗都洗不掉。”

    赵铁砚笑道:“这次我下山,就是掌门师兄让我来代替你的。”商祚看了眼掌律师兄,摆摆手,“少扯这种蹩脚理由糊弄我,哪有一个门派掌律整年在市井开店挣钱的道理。我跟你吐苦水,不是想回去躲清静,日子过得憋屈,

    是没辙的事情,可你总不能让我都不诉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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