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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八十三章 邀请(第 2/4 页)

    老掌柜问道:“你是醇儒陈氏子弟?”

    南婆娑洲,扶摇洲,桐叶洲,这三洲渡船,多是在问津渡停岸。

    年轻人笑着摇头。

    买过了书,结账离开,没有在僻静处缩地山河,直接返回住处,而是徒步行走,想要更多走过些街巷。

    在临近宅子的街巷拐角处,走在巷弄里的年轻书生,远远瞧见了一个少女,斜挎包裹,身上穿着一件不是特别合身的湘君龙女裙,手上戴着一串虬珠炼化而成的“掌上明珠”。

    她经常下意识就会去摸一下手珠,好像担心丢了。踮起脚尖,眼巴巴望着那边,手里攥着一把铜镜,顾璨瞥了眼,是那山上透光镜的样式,因为有一圈铭文,“神炼仙传,见日之光,遇月之华,天下共明”。

    只不过衣裙、手串、镜子,都是仿造。

    这就像瓷器里边的官仿官,没那么值钱,却也值钱。

    如果是在别处,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刺客。

    在这里,没必要如此。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些,肯定没错。顾璨收敛气息,缓缓走向那个少女。

    泮水县城,十几处宅子,住着谁,都很明了。

    因为此次赶赴文庙议事之人,在问津渡那边现身后,就几乎少有施展障眼法的,

    一来没必要,再者可能是一种对礼圣的遥遥礼敬。

    仙子们,几乎都是奔着傅噤去的。

    男人们,则是奔着百花福地的花神娘娘们来的。

    顾璨捧着一叠书,走过小巷,停下身形,笑问道:“姑娘是想找那位白帝城的傅噤?”

    少女使劲摇头。没好意思承认。

    顾璨就走出小巷,往大街那边走去。转头望去,少女正在用手背砸擦拭额头汗水,好像与人说话,就会很紧张。

    他哑然失笑,这样的一位仙子,还怎么靠镜花水月挣钱?挣钱又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顾璨突然停下脚步。

    宅子里边。

    柳赤诚拉着柴伯符往外走,问道:“龙伯老弟,知不知道那张条霞?”

    柴伯符摇摇头。

    曾经宝瓶洲山上的山水邸报,对于别洲的奇人异事,都不怎么提。比如偶尔提到过一次倒悬山师刀房,还是因为墙壁上悬赏宋长镜的头颅,这对于当时的宝瓶洲修士而言,就是特别长脸的事情,所以各家山水邸报,大书特书了一番。至于师刀房的悬赏缘由,就一字不提,只说宋长镜入了别洲高人的法眼。如今的宝瓶洲,肯定再做不出这类事情了。

    曾经的宝瓶洲修士,会自认矮桐叶洲一头,矮那剑修如云的北俱芦洲最少两颗脑袋,至于中土神洲,想都别想了,可能跳起来吐口唾沫,都只能吐到中土神洲的膝盖上。

    柳赤诚打抱不平道:“他与你有大道之争,我必须帮你一把。他这会儿不出意外,是在鸳鸯渚那边钓鱼。咱俩合力,闷棍了他!”

    柴伯符心都要凉了。

    见那柳赤诚健步如飞,柴伯符小心翼翼跟在身后,壮起胆子问道:“怎就起了大道之争?”

    柳赤诚说道:“他有个绰号就叫龙伯,你能忍?”

    柴伯符火急火燎道:“能忍!怎就不能忍了……”

    在别处幺蛾子,也就罢了,如今怎么使得?

    柳赤诚嗤笑道:“你如今好歹是位金丹地仙了,怕什么。”

    柴伯符小心翼翼问道:“那张条霞是啥境界?”

    柳赤诚摇头道:“都不是中五境练气士。”

    心一紧,柴伯符立马问道:“玉璞?仙人?飞升?!”

    差点就要询问那张条霞是不是十四境了。

    柳赤诚摇摇头,“都不是。”

    柴伯符疑惑不解。

    柳赤诚哦了一声,“就只是个十境武夫,在裴杯横空出世之前,他是浩然天下纯粹武夫的扛把子,只不过给钓鱼耽搁了,跻身止境后,就几乎没怎么与人问拳过,所以一直名气不大。”

    柴伯符站在原地。

    柳赤诚伸手挽住龙伯老弟的胳膊。

    柴伯符一咬牙,竟是直接运转灵气,将自己震晕过去,七窍流血,当场昏死过去。

    柳赤诚有些遗憾。找那张条霞是真,却不是启衅,因为双方关系还算不错,柳赤诚是叙旧去的。

    那就让龙伯老弟躺着吧,不吵他睡觉了。

    柳赤诚准备去外边逛逛。

    冷不丁,门外那边有人扯开嗓子喊道:“傅白痴,给老子死出来!”

    柳赤诚愣了愣,听嗓音,有点耳熟啊。只是在宝瓶洲给关了千余年,有些生疏了。再一想,他娘的,好家伙,是那个顾清崧!这个好像每天都往鬼门关横冲直撞的老舟子,竟然还没被人砍死?柳赤诚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结果还能活命的。

    柳赤诚问道:“小傅,要不要师叔帮忙?”

    傅噤只是在自己屋内静坐,潜心温养剑意。

    既不搭理那个顾清崧,也不理睬师叔柳赤诚。

    附近仙子们,一个个神采奕奕,既对那个老人腹诽不已,竟敢称呼傅郎为傅白痴,却又由衷感激几分,若是傅郎因此现身,倒是要感谢老人的抛砖引玉。

    顾清崧满脸冷笑道:“傅小儿,一年到头穿了件白衣,奔丧啊?”

    柳赤诚揉了揉下巴,好嘛,连自己师兄都一并骂上了?顾清崧风采不减当年啊。

    原本韩俏色正趴在屋内一张凉席上,清点家当,瓶瓶罐罐的,都是山上各色胭脂水粉。那个皑皑洲刘氏妇人,眼光还是不错的。

    她起身一步跨出宅子,来到大门口,只是不等她说话,那顾清崧就摆手道:“爷们干架,婆娘让开!”

    柳赤诚赶紧出现在师姐身边,结果那顾清崧呸了一声,满脸嫌弃道:“大白天穿件粉色道袍,扮女鬼恶心谁呢,你咋个不穿双绣花鞋?”

    就寥寥几句话,已经招惹了郑居中,傅噤,韩俏色,柳赤诚。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是顾清崧的本命神通使然。

    原本就要对那老舟子出手的韩俏色,瞥了眼柳赤诚,她突然笑了起来,竟是半点不生气了。骂得挺好嘛。

    可能这就是顾清崧的另外一门本命神通了。

    顾璨转头对那少女笑道:“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姑娘这都不施展镜花水月?”

    街对面那些仙子,都有人已经收获颇丰了,就凭顾清崧这番话,就赢得了各地看客们的不少神仙钱。

    少女手忙脚乱,赶紧抬起手中镜子。

    顾璨已经捧书退回拐角处。

    少女一手持镜,一手擦了擦额头汗水。

    没挣着一颗雪花钱。

    山头太小。

    顾璨问道:“姑娘,如果以后想要看你的镜花水月,需要购置什么山上物件,贵不贵?”

    少女眼睛一亮,拍了拍身上包裹,“买把我们家铸造的镜子就行,不贵的,十颗雪花钱。”

    顾璨笑道:“十颗雪花钱,也不便宜。”

    少女俏脸微红,“六颗雪花钱卖给你,真的是本钱了。”

    顾璨问道:“五颗卖不卖?开门大吉嘛。”

    少女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解开包裹,取出一把梳妆镜,铭文内容十分雅致,云想衣裳花想容,宝镜绰约映春风。

    顾璨从袖子里摸出五颗雪花钱,递给少女。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少女视线低敛。

    哈,小赚一颗雪花钱!

    不能笑,千万不能笑。

    顾璨收起那把梳妆镜,斜靠墙壁,望向大街那边。

    顾清崧,真名仙槎,玉璞境修士,白玉京三掌教陆沉的不记名大弟子。阴阳家陆氏的客卿。隐姓埋名,担任过老龙城范家供奉,据说十分爱慕桂夫人。与中土神洲青玄宗的掌律祖师,关系莫逆。名动浩然天下,虽然打架没赢过,但是吵架没输过。

    顾璨想了想,一步跨出,直接回到宅子,在屋子里静坐,翻书看。

    至于那把梳妆镜,先前在袖中就已经破碎。

    别说是那个顾清崧,就是自家师叔柳赤诚,师兄傅噤,甚至是师姑韩俏色的死活,顾璨其实都不怎么上心。

    能让顾璨唯一上心的人,还没来。

    顾璨如今都不敢确定,就算他来了,会不会来见自己。

    他突然放下书籍,走出屋子,来到池塘,低头望去,水中也有个顾璨。

    ————

    一处险峻山路,羊肠小道,三骑缓行,有汉子头戴斗笠佩竹刀。一骑与他并驾齐驱,是个年轻儒生,背竹箱,一手持绿竹杖。

    两骑后边跟着一位老者,反而最有仙家气度,穿黄衣,一手牵马缰,手捧一柄卷云形如意,木质红漆,铭文狮子吼。

    老人轻声念叨着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这位老神仙,好个策马山中,顾盼自雄。

    那年轻儒生问道:“阿良,咱们这么晃荡过去,真没关系?可别耽误你参加议事啊。”

    山路歧途,那汉子好像给马背颠得生疼,抬起屁股,掏了掏裤裆,笑道:“还有六天才议事,就四五百里路程,别说骑马了,就是骑条狗也来得及。”

    三匹高头大马,看似神俊非凡,实则都是山上“竹马符”。

    那年轻人埋怨道:“咋个说话呢,老前辈好歹是位飞升境,跟你同境,放尊重点。”

    正是阿良与李槐,还有那条飞升境的嫩道人,谨遵法旨,为自家那位李槐公子一路保驾护航。嫩道人对此乐在其中,没有任何抱怨,跟着李大爷混,有吃有喝,只要不用担心莫名其妙挨雷劈或是剑光一闪,就已经是烧高香的神仙日子了。搁在以前,它哪敢跟阿良身边逛荡,嫩道人都要变成瘦道人了吧。

    阿良转过头,望向那条世间撵山犬之属的老祖宗,蛮荒天下历史上,曾经有数以百计的山神,硬生生这这厮折腾得无家可归,只要它现出真身,一座座山峰在它巴掌底下,就跟雪球似的。什么山水阵法,什么山君神通,都是纸糊一般。而且这条飞升境,捉对厮杀的本事,其实相当不俗,在蛮荒天下都是能排上号的,当年董老儿单枪匹马游历蛮荒天下,活着重返剑气长城,愣是给这家伙追着啃了一路。如果不是被老瞎子拘禁在十万大山,就蛮荒天下如今的形势,一旦任由它撒欢去,蛮荒天下估计就要堆出一座比托月山更高的山头了。

    那位嫩道人瞧见了阿良好似老子看儿子的慈祥视线,立即低头哈腰,恨不得一屁股将马背坐到地上去,谄媚笑道:“我算个屁的飞升境,在领略过十四境大风光的阿良面前,境界最少得打个对折。”

    阿良感慨道:“也就是亏得文庙没有解禁山水邸报,不然咱们这一路往问津渡那边赶,你想要找个茅坑都难,到时候大晚上,晃着腚儿,跟灯笼似的。”

    此次文庙议事,到底是泄露出去一点风声了,加上文庙也没有太过约束这个消息,估计等到议事完毕,就会重开山水邸报。

    李槐问道:“阿良,怎么不穿那身儒衫了?”

    阿良白眼道:“你看那个于老儿会身上挂满符箓出门吗?”

    李槐疑惑道:“什么个道理?”

    阿良摘下酒壶痛饮一口,“道理就是过犹不及。所以我得收一收自己英姿飒爽,与你那左师伯需要收敛满身剑气,是一个道理嘛。唯一的区别,就是左右收敛剑气比较轻松,我隐藏得比较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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