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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二十三章 炼剑(第 2/4 页)

    郭竹酒转折如意,毫无凝滞,点头道:“师父开恩,暂且留下它们狗头一时半刻。”

    陈平安问道:“你爹那边怎么样?”

    郭竹酒咧嘴一笑:“半路上遇见了,准许我先找师父,晚点回家。”

    这句简简单单的言语,一个可以多推敲几分的“半路遇见”,就让第一次经历这种大规模战争的陈平安,心中的郁郁心情,生出几分暖意,如云开月明。

    陈平安负责的战场位置比较居中,离着宁姚他们不算近。

    郭竹酒是不怕路远的,陪在师父身边走南闯北,多走一步都是好的,说不定走着走着,小师妹就超过那个儿不高的大师姐了。

    一路往左手边而去,期间路过了那位玉璞境瓶颈剑仙吴承霈,依旧不曾出剑一次,始终在以整座战场作为磨剑石,以此炼剑。

    剑气长城,有那千奇百怪的本命飞剑,有的可以化作一尊远古神祇金身,有的可以打造出符阵,有的可以有那五雷缠绕飞剑,出剑即是施展五雷正法,还有神仙眷侣的两位地仙剑修,一把飞剑可以化作蛟龙,另外一把名为“点睛”,两剑配合,威力骤增,完全不亚于剑仙出剑。不一而足,无奇不有。

    难怪剑气长城根本就不需要其余的练气士。

    庞元济也没有离开墙头,身边跟着一个仰慕他的少女,高野侯的亲妹妹,高幼清。

    见着了陈平安和郭竹酒,庞元济笑着点了点头。

    陈平安现学现用,笑眯眯问道:“庞兄,斩杀了几头大妖啊?”

    庞元济笑道:“与你一般。”

    陈平安说道:“你一个地仙大修士,与二境修士较劲什么,跌份儿。”

    郭竹酒跑到高幼清身边,踮起脚,摸了摸高幼清的脑袋,神色和蔼慈祥,点头教训道:“幼清啊,嫁出去的姑娘才是泼出去的水,你这会儿还没嫁人呢,克制,要克制啊。”

    高幼清伸手拍掉郭竹酒的手,瞪眼道:“绿端,别瞎说。”

    少女眼角余光却望向白衣翩翩的庞元济。

    陈平安和郭竹酒继续前行,陈平安瞧见了墙头某个唾沫四溅的年轻人,示意郭竹酒不要出声。

    只是陈平安走出没几步,那顾见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很快发现了那个笑容和善的二掌柜,顾见龙二话不说,呼朋唤友,匆忙御剑返回城池。

    宁姚那边,多出了两张陌生面孔。

    醇儒陈氏子弟,贤人陈是。与婆娑洲山麓书院,君子秦正修。

    两人都没有像刘羡阳那样杀妖,道理很简单,不是剑修,妖族大军无法靠近城池,帮不上什么,加上剑修出剑讲究衔接紧密、滴水不漏的配合,陈是与秦正修的一些个术法神通,哪怕威力巨大,但是很容易帮倒忙。

    所以两位至交好友,更多是名副其实的游历,走遍了城头走马道,原路返回后,才趁着大战间隙,与陈三秋他们打声招呼。

    因为早年从剑气长城带走那把“浩然气”的儒家君子,与秦正修是一见如故的挚友,两人也是同时跻身的君子。

    那位君子希望秦正修帮着自己捎话问候。

    秦正修在与叠嶂闲聊。

    叠嶂在说些大战内幕,说先前这一场战事,我们剑气长城这边,不用刻意早早追

    求最大程度的杀伤,甚至接下来还会适当收拢战线,将那妖族大军慢慢绞杀,可是真到了紧急时刻,妖族大军兵临城下,极有可能蚁附攻城成功,就会有大量剑仙离开城头,稳稳守住前线,将战场切割出来,然后再由地仙剑修带队,下城厮杀,战力不高的中五境剑修,只需要负责守住城头。

    陈三秋和晏啄蹲在一旁,在看热闹,偷着笑。学那二掌柜双手笼袖,如同蹲在田垄上盯着庄稼地收成的村夫。

    如此这般细声细气与人言语的叠嶂,很少见的。

    宁姚在闭目养神。

    先前秦正修自报名号后,还说了自己与那位儒家君子的关系,宁姚难得开口多说几句,这才离开人群,独自一人温养剑意。

    董画符在与范大澈聊着回了城池,该吃什么,该喝什么。董画符说范大澈你这次表现不错,应该买一壶青神山酒水庆祝庆祝。

    陈是突然说道:“先前应该有叛变的剑修,以损失一把本命飞剑的代价,暗中传讯妖族。”

    这是一个极其不讨喜的说法。

    这大概也是陈是只要一离开家族,就会莫名其妙处处树敌的原因之一。

    只不过宁姚这些人都没什么异样神色。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铺子得挣钱。谁拦得住。”

    董画符转头说道:“为了活下去,好歹付出了一把本命飞剑的代价,不知道以后你们南婆娑洲的读书人,敢不敢拿出实打实的半条命去活命,我听说不修行的寻常读书人,学问不小,就是都不太吃得住痛,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家里没刀后院没水井,上吊死相太难看,廊柱太硬水太凉?”

    秦正修皱了皱眉头。

    陈是反而笑了起来,“是有这么些个说法,没法子,浩然天下读书人实在太多,好的坏的,什么样的人都会有的。”

    董画符瞥了几眼年轻书生,点了点头,“你倒是个好说话的,回头请我喝酒。”

    陈是觉得有趣,笑问道:“不是你请我喝酒吗?”

    董画符笑了笑,“大澈啊。”

    范大澈立即无奈说道:“连二掌柜都没办法让董黑炭掏钱。”

    秦正修转头望去,来了两个人,一位身穿衣坊法袍、悬佩剑坊长剑的年轻人,脸色惨白,瞧着很像个战力不济事的病秧杆子,但是因为刘羡阳的缘故,秦正修知道此人便是宝瓶洲大骊龙泉的陈平安,如今还是文圣一脉的嫡传弟子,是左右大剑仙的小师弟,先前刘羡阳与陈平安毗邻出剑,秦正修大开眼界,刘羡阳深藏不露,哪怕是与刘羡阳关系极好的陈是,也是第一次知道刘羡阳是剑修。

    陈平安笑着作揖道:“见过君子贤人。”

    秦正修与陈是也作揖还礼。

    董画符嘀咕道:“亚圣一脉门生,遇见了文圣一脉弟子,就算不打架,也该吵一架。”

    宁姚站起身,说道:“回了。”

    陈平安祭出符舟,登上渡船。

    秦正修和陈是婉拒了陈平安的邀请,说要再逛一逛剑气长城。

    符舟往北而去。

    渡船之上,除了陈平安,其实全部都是剑修。

    陈平安与郭竹酒坐在一侧,使劲划船。

    陈三秋和晏啄在另外一侧发力。

    董画符摇头道:“太丢人了。”

    范大澈深以为然。

    城头那边,秦正修望向那一幕。

    渡船之上,除了那个陈平安,其实全部都是剑修,却都没有御剑。

    陈是笑道:“刘羡阳经常跟我吹嘘,家乡那陈平安,此人有多聪明,学东西有多快,除了闷葫芦了些,不爱说话,好像就没有半点毛病了。最早的时候,言之凿凿,拍胸脯与我保证,说陈平安一定会是天底下最会烧瓷的窑工。后来刘羡阳就不提龙窑烧瓷这一茬了。”

    秦正修说道:“大概刘羡阳自己都想不到,陈平安会成为文圣先生的闭门弟子。”

    陈是看了一眼远去的符舟,“估计陈平安也一样没有想到,刘羡阳会成为剑修。”

    陈是感慨道:“我姐曾经说过,宝瓶洲的骊珠洞天,人杰地灵,是一块风水宝地。”

    甲申帐内。

    剑修雨四步入其中,除了离真,所有人的视线都聚拢过来。

    少年木屐问道:“如何?”

    雨四笑道:“好家伙,我敢确定是个剑修,不是什么修行浩然正气的儒家门生,只不过剑术玄乎得很。”

    说到这里,雨四抬起手臂,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血腥气,“瞧见没,法袍丝毫无损。”

    雨四卷起袖管,原本裹了数张金色书页的手臂,已经血肉模糊,气笑道:“亏得有点傍身物件,不然就算不死,也要被此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剑意,剐掉一层皮。”

    木屐问道:“刘羡阳是如何出的剑?”

    雨四摇头道:“对不住,我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出的剑,无声无息,就来了……就像被前辈们瞥了一眼,就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木屐皱眉,“是那刘羡阳的剑气太快,快到了能够穿过光阴流水,都不激起细微涟漪。比如刚刚破境的齐狩,他那把名为心弦的飞剑,本命神通就是可以将光阴长河对于飞剑的天然阻滞,降低到最少,故而极快。还是说刘羡阳的本命飞剑,比这更加古怪?”

    那个年轻女子说道:“北俱芦洲大剑仙韩槐子,太徽剑宗有一位新剑仙,刘景龙,本命飞剑就极其玄妙诡谲,虽然不知名字,但是被誉为‘近道’。”

    雨四笑着使劲摇头,晃了晃手臂,有些心疼那几张金色符页的销毁,“境界应该没那么高,肯定不是上五境剑仙。就是剑术太古怪。”

    一把传讯飞剑来到甲申帐。

    看完密信后,木屐露出笑容。

    甲申帐内,所有人都有些笑意。

    木屐站起身,绕过书案,双指并拢,画了一个圆圈。

    大帐之内,出现了一幅约莫丈余高的悬空长卷。

    木屐沉声道:“癸未帐那边,已经为所有军帐送来了情报,这是剑气长城的驻守分布图,每一位上五境剑仙的大致分工,一些个相对固定的所站位置,信上都有记录、标注出来。此外,杀力不容小觑、可以单独镇守一方的元婴剑修,再加上所有杀力较大的金丹剑修,都有专门的详细记载,尤其是宁姚这拨最年轻的天才,一些龙门境、观海境都有单独的标注。”

    木屐开始报出一位位重要剑仙、剑修的名字,以及他们的出剑方位、具体的守城职责,少年每说一个名字,那个年轻女子就在画卷上写下一个极其细微的名字,好在甲申帐内都是眼力极好的修士,哪怕境界不高,稍稍凝神注视,近在咫尺的画卷,字再小,也看得真切。

    画卷上的名字,分三种颜色,金色,朱红,墨黑,分别对应上五境剑仙、元婴剑修,以及金丹在内的所有中五境剑修。

    木屐着重说道:“能够在这上边有名字的,哪怕是看似不起眼的墨黑颜色,但境界越低的,越需要我们找机会斩杀。”

    那年轻女子说道:“那我就以金色笔墨,圈画出这些特殊名字?”

    木屐点头道:“可以。比如剑仙郭稼之女郭竹酒,高野侯的妹妹,高幼清。”

    画卷上。

    有那剑气长城的巅峰十人。

    再有连同大剑仙岳青、姚氏家主姚连云、北俱芦洲韩槐子,晏家供奉李退密在内的一位位大剑仙。

    以往一次次攻城,蛮荒天下的大妖,不是没有如此计较过这类细枝末节,只是计较了,永远赶不上变化。

    这一次,蛮荒天下有甲申帐在内六十军帐,将近五千修士,既有甲申帐这般只负责自家地盘的战况,更多的军帐,都需要兼顾某一件大事。

    这是因为甲申帐相对比较特殊,因为拥有太多的剑仙胚子,所以无需分心,托月山离真,背箧,涒滩,雨四,年轻女子剑修流白,整个蛮荒天下搜罗出来的百剑仙种子,这一座甲申帐就多达五位,已经不能更多了。

    其它的军帐,会兼顾其它,例如癸未帐这种,需要额外关注剑气长城主力剑修的动静,以及记录每一位城头剑仙的出剑,为何出剑,对谁出剑,出剑力度、杀力如何,是否破境,以及极为关键且隐蔽的一点,就是辨认对方是否刻意留力,若是有,就圈画起来,看一看以后战场表现是否依旧如此“客气”,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除了确定对方的诚意之外,就可以适当减少相对应军帐战场的兵马,攻势不用太过激烈,但是也绝对不可以太过痕迹明显,不然一旦对峙双方达成默契,却被剑气长城看破,以陈清都的脾气,那位剑仙的下场,肯定不会好。如此一来,杀鸡儆猴,那边的剑仙,还怎么敢暗中示好。

    会有辛卯帐,额外负责己方大军所有上五境修士的具体调配,划拨给其余军帐战场。

    庚寅帐管着军需补给。乙未帐,掌管着后续兵马的,需要引领他们去往战场后方的既定位置,安营扎寨,随时赶赴战场,以及安排出一条合适的推进路线。

    至于为何蛮荒天下的巅峰大妖,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位,好像一个个都缺席,除了战场暂时无需这些大佬出手,其实他们也都很忙,倾尽半座天下的势力来攻打剑气长城,是蛮荒天下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壮举。战场后方,众多桀骜不驯的割据势力,不是谁都愿意乖乖听话的。有些个体极其强横的大妖,的的确确,连那审时度势都不懂,这就需要镇压。还有许多想要明面上听从调令、却私底下隐藏家底的,还有最为麻烦的,后院起火,内讧不已,更有一拨剑仙,不当那堂堂正正的剑仙,根本不愿意光明正大出剑,当起了阴险的刺客。专门刺杀那些带军北上的领袖,以此阻滞一支支往北的妖族大军。

    当一位剑仙执意要杀人就走,会是天大的麻烦。

    打败一位修士,与斩杀一位修士,是天地之别。

    为何明知陈平安是在钓鱼,甲申帐依旧要杀此人?就在于陈平安是打死了离真,而不是打赢那么简单,这样一个一旦真正成长起来会变成巨大麻烦的存在,值得甲申帐拿出一位上五境剑修去押注,只是当时情报缺失,对于那位皑皑洲女子剑仙谢松花,无法准确评估她的出剑方式和杀力大小,所以甲申帐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木屐毫不犹豫将这份过失,揽在了自己身上,哪怕极有可能为此会失去一个托月山赐姓、谱牒记名的机会,木屐还是没有任何后悔。

    打仗,要死人,死很多人,又不是过家家,只要打赢了,一切好说,随随便便都可以找补回来,可要是大战输了,蛮荒天下以后谁是主人,都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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