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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八十二章 天下圣贤豪杰(第 1/4 页)

    一艘跨洲渡船远游中土神洲,渡船属于南婆娑洲新建立没几年的龙象剑宗。

    宗主齐廷济,一位曾经在剑气长城刻字的老剑仙。

    首席首席供奉陆芝,据说还暂时兼任着掌律。她也是剑气长城曾经的十大巅峰剑仙之一。

    此外还有倒悬山春幡斋的剑仙邵云岩,梅花园子的酡颜夫人,一起担任客卿。

    此外齐廷济在不到十年内,收徒十八人,俱是中土神洲和南婆娑洲的剑仙胚子。被誉为十八剑子。

    龙象剑宗传闻与皑皑洲刘氏,中土郁氏,都有生意往来,与南婆娑洲醇儒陈氏,更是关系非同寻常。

    因为正是齐廷济,先为陈淳安护道出海,又是齐廷济,为陈淳安问剑一次。

    浩然九洲,齐廷济先后出现在三洲战场,战功彪炳,举世瞩目。

    还在那位扶摇洲本土飞升境大修士,名为刘蜕,若非齐廷济出剑阻拦一头王座大妖,估计名字就要与桐叶洲荀渊一样,被甲子帐刻在城头上了。刘蜕跌境为仙人之后,在流霞洲下宗的白瓷小洞天闭关养伤数年,据说此次也会出关参与议事,刘蜕对齐廷济,既感激,更佩服,山上有些小道消息,说刘蜕此次出关,除了文庙议事,还要主动要求担任龙象剑宗的客卿。

    扶摇洲是小洲,山河版图仅仅比宝瓶洲略大,当初刘蜕成为飞升境,被誉为一桩“天荒解”,如果刘蜕当真以一个上宗宗主身份,担任别宗客卿,也会是浩然天下一件破天荒的事情。

    这条渡船已经极为临近文庙一处名为问津渡的仙家渡口。

    站在船头赏景的齐廷济,突然传令下去,让渡船放缓速度,作为礼敬文庙。

    齐廷济虽然是一位当之无愧的“老剑仙”,却是极为俊美的年轻容貌。

    也就是文庙尚未解禁山水邸报,不然光靠齐廷济这份气度,就要凭空多出一大拨女修仰慕者。

    齐廷济,吴承霈,孙巨源,米裕,曾经被誉为剑气长城四大美男子。后来多出了个第五人,不过是那人自封的。

    此刻有人与齐廷济并肩而立。

    一位女子,身材高挑,一张脸庞,略显消瘦。

    搁在一般人眼中,她站在齐廷济身边,就是三个字,不般配。

    而她就是剑气长城的“倾城”绝色,女子大剑仙,陆芝。

    齐廷济笑道:“落魄山观礼一趟,就让我宗多出了两位上五境客卿,我得感谢咱们那位隐官大人。不知道此次议事,这家伙到了没有。”

    除了儒家圣贤,此次参与一旬后文庙议事的各路修士,被安置在文庙周边的四个地方,

    问津渡之外,文庙临时开辟出三座暂设的仙家渡口,迎接浩然九洲的八方来客。

    南婆娑洲,扶摇洲,桐叶洲,三洲修士,渡船就会在那南边的问津渡停岸,然后在一座名为泮水县的县城小镇落脚休歇,只是一处很寻常的县城,唯一的不寻常,大概就只是靠近中土文庙了。

    不出意外的话,陈平安只要赶来议事,多半是在东边的临时渡口现身。

    此次代表宝瓶洲参与议事的人物,有顶替大骊皇帝宋和露面的宋长镜,还有神诰宗天君祁真,以及云林姜氏家主。除了宋长镜是孑然一身,神诰宗和云林姜氏,都像龙象剑宗,各自带了一批弟子,虽然无法议事,只能在文庙周边游历,但如今文庙方圆千里之内,戒备森严,能够跟随渡船入驻某地,对于一般修士而言,已经是莫大荣幸。

    陆芝直截了当道:“我知道你们双方之间,一直有算计,但是我希望宗主别忘记一件事,陈平安所有谋划,都是为了剑气长城好,没有私心。不是他刻意针对你,更不会刻意针对齐狩。不然他也不会建议邵云岩担任龙象剑宗的客卿。至于更多的,比如什么希望剑宗与落魄山同气连枝,缔结盟约之类的,我不奢望,而且我也不懂这里边的忌讳,擅长这些事情的,是你们。”

    陆芝在剑气长城,也是这样的脾气。

    她一向有话直说,要么有本事让她说好听的话,要么有本事让她别说难听话。

    齐廷济微笑道:“陆先生请放心,我还不至于如此小家子气,更不会让自家的首席供奉难做人。”

    陆芝难得有些笑意,凭栏远眺,缓缓道:“你们确实都很擅长入乡随俗,我就不成。”

    陈平安在剑气长城,齐廷济在浩然天下。

    齐廷济有些无奈,伸手轻拍栏杆,心声道:“弟子当中,我最看好的两位嫡传之一,竟然独独钦佩陈平安,还求我这个师父,只要她跻身了金丹,就帮她去隐官大人那边求一部皕剑仙谱,你说烦不烦人。”

    这要怨那客卿邵云岩,吃饱了撑着,将那个年轻隐官,说成了世间少有的人物,关键是年轻英俊,偏又痴情专一。

    小姑娘听了怎能不动心。

    男子痴情,其实才是最大的风流。

    毕竟在那剑气长城,关于二掌柜,有太多精彩故事可讲。

    而邵云岩又居心不良,专挑好的说。

    陆芝说道:“不用担心,那丫头长得太好看,真要遇见了陈平安,她会紧张得说不出话,陈平安更不会多说什么,到时候客套一句,就会两两无言,尴尬得后悔见面了。”

    齐廷济大笑不已。

    转头望向陆芝,齐廷济突然打趣道:“陆先生,我很好奇,怎样的豪杰,才能入你的眼?”

    陆芝摇摇头,转移话题,“刘蜕真要担任剑宗客卿?”

    齐廷济点头道:“都不知道如何婉拒,也烦。”

    陆芝笑道:“这样的烦恼,罕见。”

    齐廷济趴在栏杆上,轻声感慨道:“就这样在异乡安家了啊。”

    陆芝默不作声,思绪飘远,回到了家乡,想起了很多旧人旧事。

    一座酒铺的墙壁上,曾经悬着一块不曾署名的无事牌,写了那么句:陆芝其实不好看,但是腿长,中意很多年了,怎么也看不够。

    虽然无事牌没有署名,但是字迹明显,大概那位剑修,其实也没想着刻意隐瞒身份。

    有些远远的喜欢,总是忍不住要让人知道,才能甘心。

    只是不等陆芝与那老色胚计较什么,那位每次喝酒都喜欢端碗蹲在路边的剑修,就在城外战死了。

    除了那块无事牌,剑修其实一辈子也没跟陆芝说过几句话。所以世上再没谁知道,是太喜欢她,还是没那么喜欢。

    剑气长城的最后几年,人人脚步匆匆,说走就走了。

    曾经有个年轻掌柜,蹭着酒,偶尔喝多了酒,反而眼神愈发明亮,眉眼飞扬,说以后等他回了家乡,还要开一家酒铺,卖酒,卖阳春面,也卖火锅和臭豆腐,咱们剑气长城的人去那边,可以破例,可以打折,可以赊账。

    有人问,赊账没啥意思,可不可以不还钱。年轻人笑着说,等你们去喝酒了再说。

    有人再问,沽酒小娘,能不能多雇几个,水灵得能掐出水来。年轻二掌柜笑骂道,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酒铺,还得掌柜豁了性命不要,才能挣那么点辛苦钱。

    哄然大笑。

    在那尚未成为家乡的异乡,飞升城的那座酒铺还在,只是年轻掌柜不在了,曾经的剑修们也大多不在了。

    邵云岩,酡颜夫人,带着几位齐廷济的嫡传弟子凑近过来。

    面对那位既是宗主又是师父的男人,这些少年少女,十分敬畏,反而是对陆芝,反而显得亲近些。

    一行人与齐廷济行礼过后,有个少年问道:“陆先生,能见着阿良,左右,宁姚,还有那个隐官吗?”

    宁姚仗剑飞升浩然天下,龙象剑宗这边的年轻剑修,都是知道的。

    陆芝摇头道:“不清楚。”

    那少年问道:“隐官有次喝高了,真敢说宁姚之所以喜欢他,是馋他的相貌,仰慕他的才华?”

    邵云岩笑道:“那肯定不敢,是有人坑他。”

    酡颜夫人嫣然一笑,“那可说不准,酒壮怂人胆。隐官大人什么话不敢说,什么事不敢做。两军对峙,一人仗剑阵前,剑指所有王座。”

    邵云岩笑道:“你这是夸还是损呢,不然我帮忙复述给隐官大人一遍?”

    她嗤笑一声,“随意啊。”

    在落魄山观礼一趟后,酡颜夫人涨了不少胆识。

    如今还按照隐官大人的“法旨”,与邵云岩都成了龙象剑宗的供奉,酡颜夫人每每谈及隐官,就愈发镇定从容了。

    有另外少年说道:“隐官只是官职高,我还是更佩服左先生,当世剑术第一!”

    有人持异议,“左先生当然很厉害,不过我觉得还是阿良更猛,毕竟是一位确凿无误的十四境剑修!”

    齐廷济笑着离去。不太愿意听这些稚气议论。

    浩然天下的齐廷济,陆芝。

    第五座天下飞升城的陈熙。宁姚。

    远游青冥天下的纳兰烧苇,重返蛮荒天下的老聋儿。

    再加上阿良,左右,陈平安。

    如果再算上谢松花、郦采、刘景龙、蒲禾、宋聘这些浩然剑仙。

    就好像天地间依旧有一座剑气长城,屹立不倒。

    如今的浩然天下,其实还不太理解,曾经在剑气长城并肩作战的两位剑修之间,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曾经的剑气长城,就像一处世间最纯粹的修道之地。

    本土剑修,是等死,外乡剑修,是送死。

    等到双方有人活了下来之后,若还能重逢,便是知己,是生死之交。

    ————

    吴霜降和刑官在容貌城一役,两个渡船外人,一场名副其实的神仙打架,殃及整条夜航船。

    吴霜降压境在飞升境,与那位刑官问剑一场。

    太白,道藏,万法,天真,四把仙剑仿剑,将整条渡船一斩为二,四,八,十六。

    一位中年文士与闭目僧人联袂现身,“吴宫主,是不是可以收剑了?”

    一条原本四分五裂的夜航船,瞬间聚拢为一,毫无异样,甚至都没有半点灵气损耗。与那座被蛮荒大祖劈成两截之前的剑气长城,有异曲同工之妙。

    吴霜降微笑道:“张夫子是在教我做人?”

    四把仿剑悬停四周,剑尖指向四方。

    岁除宫守岁人,白落随之现身。

    刑官单手持剑,身后高空浮现出一金色一白银两轮光晕,如日月共悬天幕,好似一双神灵双眸,照破虚空,俯瞰人间。

    正是这位刑官的两把本命飞剑。

    刑官脸上和胸口处都有一处剑痕,鲜血淋漓,只不过伤势不重,无碍出剑。但是这场问剑,身为剑修的刑官,面对并非剑修并且压境的吴霜降,反而落了下风,是事实。

    僧人睁眼,佛唱一声,抬起一手,浮现一串念珠,若是不算用以数取的隔珠,总计一百零八颗珠子,皆趋近雪白无瑕颜色,僧人轻轻捻动,仿佛每一次捻珠一圈,就能让百八烦恼随之清减丝毫。

    吴霜降微微一笑,一拂袖子,从袖中抖搂出一串灿若星河的雪亮光彩,亦是一串珠子,一圈长达三丈有余,环绕吴霜降四周,只是那道家流珠,颗颗大如桐子,每一颗流珠皆蕴藉浩大道意,正圆若满月,三百六十五颗,缓缓转动,斗转星移,行云流水状,大道循环,周天无穷。

    中年文士笑道:“吴宫主既帮助道侣还剑,还顺便多学了一门上乘剑术,又打开了渡船禁制,一举三得,应该够了吧?”

    吴霜降,青冥天下十人之一。戎马书生,名将无双。大道根脚,是那兵家修士。只不过吴霜降学什么是什么,才使得这位岁除宫宫主的兵修身份,不那么显眼。

    岁除宫修士人数寥寥,总计不过百余人,与岁除宫在青冥天下的地位,极度不匹配,除了岁除宫门槛极高、收徒严格之外,最关键的原因,就是吴霜降曾经有过两桩壮举,在他还是仙人境之时,一人守宗门,再一人灭宗门。

    两场战事过后,一座青冥天下的一流宗门,就此覆灭,都不是什么元气大伤,护山大阵,祖师堂,连同数个藩属势力,悉数灰飞烟灭。

    这意味岁除宫根本不需要讲究什么人多势众,有吴霜降一人坐镇山头,足矣。

    擅长厮杀,不怕围杀,修行路上,越境杀敌,不是一两次。精通隐匿,遁法一绝,算卦推衍更是极其高明。

    心思缜密,出手精准,而且还特别记仇,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狮子搏兔,务必一击毙命,斩草除根。

    毕竟是一个连大玄都观孙怀中都要点评个“阴魂不散”的修士。

    这样一个难缠至极的存在,如今还跻身了十四境,哪怕是夜航船,也不愿与之结仇。

    中年文士笑道:“吴宫主,渡船已经到了南海归墟。”

    吴霜降笑了笑,将四把仿剑和一串流珠一并收入袖中,再收起了“笼中雀”神通,带着白落一起离开夜航船,要通过那处归墟,直接去往蛮荒天下。

    容貌城内荷塘凉亭,刑官收起长剑和两把本命飞剑,落在凉亭内,僧人一闪而逝,只有中年文士站在刑官身边。

    中年文士笑问道:“还好?”

    刑官自言自语道:“十四境就已经如此,那么十五境?”

    中年文士说道:“无法想象。”

    吴霜降和白落并肩悬空,双方脚下,就是一处被蛮荒大祖打开的归墟,大门难开关更难。

    吴霜降低头望去,归墟呈现出大壑状,远古时代,陆地上的八方九洲大野之水,传说连那天上星河之水,都会浩浩荡荡,流注四座归墟其中。更有传闻归墟之内,有大鼋,背脊上承载着万里山河的版图,在归墟当中,依旧小如盆景。更有四座龙门分别矗立其中,曾是世间所有蛟龙之属的化龙契机所在。

    吴霜降伸手一指,笑道:“咱俩运道不错,好像是两条鳌鱼。”

    白落顺着视线望去,归墟大壑之内的深处,有两条龙头鱼身的鳌鱼,长达万丈,正摇头摆尾,悠哉遨游,一条雄鱼,金鳞葫芦尾,雌鱼则是银鳞芙蓉尾,神异非凡,虽然这两条鳌鱼体型庞大,只是在那归墟深处,依旧就像是江河里的两条纤细小鱼,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白落无奈道:“这也要跟人抢?你都是十四境了,出门在外,好歹讲一讲仙师风度。”

    哪里是什么运气好,分明是天上云海中,有人正在垂钓鳌鱼,那寻常山水间的渔翁,要想从大江大湖里垂钓大物,尚且需要耗费银钱打窝诱鱼,当下这两条珍稀鳌鱼,显然是被天上那位干瘦的长眉老者引诱而来,不断摆尾上浮,缓缓靠近一颗虬珠。虬珠在归墟玄冥之水中闪烁不定,每次亮起,熠熠生辉,不过拳头大小的虬珠,光亮却照耀方圆百丈。

    吴霜降抬头望去,天上云海缺口处,有个白发老者正在盘腿垂钓,手持一根苍翠欲滴的青山神绿竹鱼竿,以纯粹武夫的一口真气作为鱼线,坠入归墟深处。长眉老人在给吴霜降使眼色,大概是说别惊吓到那双鳌鱼。

    吴霜降想了想,就收敛气象,整个人与天地融合,白落也施展隐匿术法,不打搅那位老渔翁垂钓鳌鱼,以心声与吴霜降说道:“此人名叫张条霞,绰号龙伯,十境武夫,巅峰圆满,习武之外,只痴迷垂钓一事,性情散淡,与世无争。只有没钱打窝了,才会跑去中土神洲挣点钓鱼钱。先前归墟洞开,张条霞但是离得近,近水楼台,所以是浩然天下第一个赶来此地的人,他然后就在这边守株待兔,只捡取那些个头大的漏网之鱼,被他成功拦下了数头试图逃回蛮荒天下的大妖。”

    吴霜降点点头,“确实已经神到,可惜就只是神到了。”

    两条鳌鱼还是十分谨慎,追逐那颗虬珠许久,却始终没有咬钩,长眉老者骤然提气,被一口纯粹真气牵引的虬珠,倏忽拔高,好似试图逃窜,一条银鳞芙蓉尾的鳌鱼再不犹豫,搅动巨浪,高高跃起,一口咬住那颗虬珠,瘦竹竿似的老者大笑一声,站起身,一个后拽,“鱼线”绷紧,出现一个巨大弧度,只是却没有就此往死里拽起,而是开始遛起那条鳌鱼,没有个把时辰的较劲,休想将这么一条雌鳌鱼拽出水面。

    吴霜降眯起眼,看了片刻,一步来到云海“岸边”,就站在老人身旁,笑问道:“老前辈,这条鳌鱼要是钓起来,卖不卖?怎么卖?”

    名叫张条霞的老者将鱼竿抵住腹部,在云海边缘跑来跑去,一条万丈鳌鱼的力道真不小,老人一边奔跑一边哈哈笑道:“对不住,我钓鱼从来都会放生。尤其是这双道侣鳌鱼,一旦被人捕获其一,另外一条就要从此孤苦伶仃,岂不可怜?垂钓之乐,从来不在饱腹。”

    吴霜降轻轻点头,表示赞同,微笑道:“真渔父。”

    白落松了口气。一个不小心,这位龙伯,就要被吴霜降带着一起走趟蛮荒天下了。

    吴霜降突然问道:“那个大端王朝的女子武神,是叫裴杯吧,你与她有无问拳?”

    张条霞依旧双手持竿,专心与那条鳌鱼斗力,爽朗笑道:“打得过的时候,不愿意欺负个小姑娘,结果好像没过几天,就发现打不过了,找谁说理去?没法子,还是钓我的鱼吧。”

    张条霞突然咦了一声,屏气凝神片刻,叹了口气,竟是主动绷断了“鱼线”,任由那颗价值连城的虬珠被鳌鱼吞入腹中,两条鳌鱼,一起往归墟深处疯狂逃窜而去,如此一来,除非张条霞能够将诱饵换成骊珠龙眼之流,否则最少百年之内,是休想它们咬钩了。

    吴霜降问道:“龙伯前辈,这是要去中土文庙议事了?”

    张条霞点头道:“礼记学宫大祭酒邀请,不得不去啊。”

    对于这两位蓦然现身归墟畔的不速之客,要说张条霞不提防不戒备,就是拿性命开玩笑了。虽然他看不出对方两人的深浅,但看那份意思,最少是两位仙人。张条霞思来想去,也没找到符合形象的浩然修士,只不过长眉老者觉得自己常年在海上逛荡,对山上事,可谓孤陋寡闻,不认识也很正常,就像先前遇到的那位金甲洲剑仙徐獬,之前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过。只不过张条霞在山上素无仇家,也就只当与对方两人是一场萍水相逢。

    活久了,见怪不怪。

    可如果真要打一场没头没脑的架,张条霞还真不介意舒展筋骨,十境武夫神到境,可不是什么花架子的摆设。

    吴霜降抱拳笑道:“就此别过。”

    张条霞抱拳还礼:“有缘再会。”

    吴霜降望向归墟深处,抬起手,双指掐诀,说了一句“敕令天下水裔”。

    已经远去万里的两条鳌鱼竟是一个摇头摆尾,如获敕令,谨遵法旨,调转方向,朝吴霜降迅猛游曳而至,最终掀起滔天巨浪,齐齐跃出水面,龙头鱼身的两条庞然大物,无比温顺乖巧,悬停在云海下方,好像只等吴霜降登上“渡船”远游归墟。

    吴霜降带着白落一起飘落在鳌鱼背上,潜入归墟之中,就此远游蛮荒天下。

    张条霞想了想,幸好没打架。

    出门在外,果然要与人为善。

    一位十境巅峰武夫,收起那根青竹鱼竿后,化虹去往中土神洲。

    归墟大壑内,与吴霜降各自骑乘一条鳌鱼,白落笑问道:“宫主,听说青冥天下有了个‘大小吴’的说法?”

    吴霜降点点头,“那小子只是福缘随我,其他方面,其实算不上如何相似。真正像我的,还是陆沉所说的那个年轻人。亏得不是一座天下的修道之人,不然我都要以为是跻身十四境的某种天道压胜了,比如……青蓝之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枯过后有一荣。”

    白落说道:“所以宫主先前在条目城的那份杀心,几分真几分假?”

    吴霜降笑道:“陈平安接不下那场问道,十分假也是十分真,接下了,十分真也是十分假。”

    白落微微皱眉。

    吴霜降说道:“那小子拿得起放得下,对此不会有什么芥蒂。何况我到底怎么个心思,他很了解。”

    一个人的学问多寡,很其次,做人其实最怕拎不清。

    白落说道:“仙人抚顶,授长生箓。”

    是说那客栈内,吴霜降临行之前,看似轻描淡写,随便轻拍了一下小水怪的脑袋。

    于修行并无太大裨益,却是一张货真价实的保命符。可能吴霜降还有更多的深意,白落就懒得去刨根问底了。

    吴霜降会心一笑,“陆沉有些个算计,光明正大,没有藏掖,那我就遂了他的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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